加载中…危情档案之：流产之后
(2009-09-04 19: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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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川：忘记悲伤积极生活为什么也是错？
康乔出事那天，我正在青岛出差，飞回北京的飞机上，我心里对她满是责备，如果她不是坚持上班、熬夜写方案，怎么会无端见红呢？赶到病房，看见熟睡中的她一脸惨白，双手还紧紧捂着腹部，我半点儿也不忍心责怪她。
我努力掩饰情绪，想尽办法减轻她的伤痛，可她睁眼看见我，却是责备："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出事的时候你在哪？"
就因为出事时我不在北京，她一直以"是你没照顾好我害我流产的"宽慰她自己，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流产后，她有很多过激的反应，因此医生建议我尽量规避"孩子"的话题，以免她再受刺激，我甚至都要学着在医院时刻意地不把她当作病人来对待。
我在婴儿房独站了很久，谁能体谅我将他的用品一件件送出时的无奈与不舍？她发现婴儿房变了样，歇斯底里地咒骂我："你把孩子的东西全送人了，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你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像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根本不配有孩子！"她发疯时我真想暴揍她一顿，可是我不能。我要安抚老婆和老妈，我的丧子苦痛只能自己消解。
7月19号是孩子的预产期。一大早，康乔就哭丧脸说："如果孩子还在，今天就该出生了，明年今天就会叫妈妈了。"见她又有"犯病"的迹象，我只好泼她冷水，"过去这么久了，还想他干什么？"我真不明白，除了埋怨我和哭哭啼啼，她就没有别的寄托了吗？地震中那么多丧失骨肉至亲的人都能够坚强地继续生活，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生活下去呢？
康乔：谁能了解我无法承受的流产之重？
刚结婚那会，婆婆并不理解我想给孩子创造优越生活环境的苦心，对我们迟迟不要孩子颇有不满。
去年10月，我和老公精心蕴育的胎儿成功受孕。看见呈阳性的检查结果时，他激动地对我又亲又抱，婆婆也破天荒地对我亮出灿烂笑容，一家人前所未有的和乐。
今年4月，莫名流产晕倒之后，在医院的妇产科，我睁开眼便看见谢知川。他却全然没有我这般伤心，只是平静地安慰我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别太难过。等你养好身体，我们还可以再要。"
比起孕期的呵护备至，他后来对我的照料，陌生得像是一种施舍。出院那天，我一回到家就冲进婴儿房，想缅怀一下我未曾谋面的孩子。然而令我气愤的是，原来装好的婴儿床已被拆卸成零件搁在墙角，买好的小衣服和小鞋子也不知所踪。清冷空荡的房间如同我刚被清空的子宫，我恼羞成怒，哭喊着责问谢知川："孩子的衣服呢？鞋呢？你为什么扔了我儿子的东西？！"他忍耐地解释："医生说你的身体今年内都不适合再怀孕，运营部的小莫下个月生孩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就把衣服送她了，反正回头送礼也是要买这些。"谢知川若无其事的表情，像他不过是送人一支钢笔或一个书包一样随意，毫无送走自己孩子贴身物品那样的切肤之痛。我既寒心又痛心，冷眼斥责他："孩子没了你就舍得把他的东西全送人，老婆生不出孩子没用了，你干脆把我也送人得了。"
流产后，婆婆又和我恢复了淡水之交。但凡和"孩子"有关的一切，都随时会引发我们的冷战。7月，婆婆接了个长途电话后，眼眶泛红的对她儿子说："你表弟小你5岁，昨晚生了个健康的儿子，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见我不悦，谢知川用眼神示意婆婆住口，正犯"馋孙瘾"的婆婆气急败坏地教训谢知川："又不是你的错，怕什么？她生不出孩子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我憋了一肚子委屈反驳婆婆："欧洲学者早就说了，男人超过35岁，配偶的流产率翻两倍。生不出儿子不怪我，是你自己的儿子不行！"
"别吵啦！"谢知川的一声怒吼将我和婆婆震慑住，他脸红脖粗地嚷："都怪我，我不行，我有罪，我生不出儿子，我对不起你们！"
我们的生活，仿佛失了控般，滑向彼此都不熟悉的深渊！
【点评】：
（说明：约稿的杂志让我点评妻子一方，所以我并没太多的谈到丈夫；点评丈夫的部分不是没有，但发表权不是我的，所以略去了！）
我很想问问这位妻子：流产，是妻子单方面的丧失，还是夫妻二人共同的丧失？我个人认为，即使丈夫没有经历产床上的阵痛，他依然失去了期待中的宝宝，他心中的苦楚同样是炙烈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别太难过。等你养好身体，我们还可以再要。"这是流产发生以后，丈夫看到妻子的第一句话，而妻子对这句话的定位是“平静的安慰我”。很好！妻子已经看到了丈夫的安慰，哪怕这安慰因为丈夫自身的心痛而显得并不那么温情脉脉。
但我没有看到妻子对丈夫的安慰！即使在双方主述的信里，我也只看到妻子对丈夫的指责，而没有安慰。
人在经历了重大丧失以后，往往会忍不住思考造成悲剧的原因，然后对负有责任的人进行问责和清算，这是绝大多数人的习惯反应。偏偏这对夫妻心里明白，任何第三人都不负有造成悲剧的责任。所以他们内心因为流产导致的强烈挫折和愤懑在急待宣泄时，只能指向自己或对方。
妻子几乎是立刻就把这种宣泄指向了丈夫，也就是悲剧中另一个受伤的人。丈夫没有把宣泄指向妻子，即使同时面对内心煎熬和外界指责，他仍然在崩溃的瞬间把宣泄的矛头指向了自己：“都怪我，我不行，我有罪，我生不出儿子，我对不起你们！”
对婴儿用品的处理，显示了丈夫在悲恸中理性，同时也让我看到他没有忘记对妻子的保护：“医生说你的身体今年内都不适合再怀孕。”妻子的反应是情绪化的，从丈夫放弃婴儿用品这一行为，竟然联想到：“老婆生不出孩子没用了，你干脆把我也送人得了。”婴儿床和妻子可以等同吗？如果不能，这指责又是何苦？这种愤懑和挫折的盲目扩大，属于消极情绪的“非逻辑化”转移，既“移情”。
我知道妻子期待什么。妻子在流产后第一眼看见丈夫时，期待着丈夫同样的悲伤，比如抱头痛哭，形成“共情”；然后是安慰自己；然后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当然，妻子这时有这个权力。我只想提醒一下这位委屈的女士，你的丈夫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不管他是不是和你一样痛，他真的也很痛！
至于婆婆的冷漠，不过是夫妻关系的外围噪音。当这个外围噪音响起时，妻子还记得丈夫的话吗？“都怪我，我不行，我有罪”，丈夫的暴躁看似缺乏理智，却在婆婆面前保护了一个人，是谁？他用对自身的宣泄代替了对一个人的宣泄，是谁？
越是悲剧，越考验一对夫妻间的坚韧和包容能否克制彼此共同的创伤。而那坚韧和包容，仅仅是丈夫给予妻子的呢？还是双向的？
康乔，我已经看到了你丈夫对你的爱，你还没看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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