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道日本人活得太累,在日本生活的华人也累。只听在国外生活的华人说生活经历,但如果没有亲身体会谁也不知道到底累不累,是怎么个累法。百合在纯日本人堆里整整“潜伏”了10年,而且最近又荣幸的“晋升”了居委会副会长,算是成功的混入了这个社会。说说在我在日本生活10年关于累不累话题的感受。
先把结论放在前头,与在国内生活相比,在日本生活要累得多。就我的经验,在日本生活只有两种人不累:一种是无需负任何责任,只享现成便利的人;另一种则是能力很强,且把奉献当成乐趣的人。在日本生活的前5年左右,我除了亲自照顾两个孩子感觉过累以外,并没有感觉到在日本社会里生活有多累,反而觉得日本社会对女人和孩子很方便很温馨。老大刚入幼儿园的时候,我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其他妈妈,日本妈妈们就像大姐姐对小妹妹一样,每个人都对我很有耐心很关爱。来日定居第6年开始在高中工作,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让我一下子感觉时间不够用了,但是我的工作并不累,也未感觉过人际关系累。自认为自己很会和同事相处,有点小错误领导从来不责怪我,对我总是乐呵呵的,同事也乐于帮我把小残局收拾好。真正感觉到在日本生活累是从近两年开始的,我感觉到周围有些人眼睛深处的冷淡,感受到了日本人“平等”意识的残酷,开始感觉自己责任重,人际关系也累了。
刚开始我很困惑,为什么大家对我不像以前一样热情和友好了。想了很久才明白原因,原来一直以来我都处于第一种人的位置,即“无需负任何责任,只享现成便利的人”。
因为自己是外国人,又有两个很小的孩子要照应,所以一直都在受旁人默默地关照。自己刚生完孩子一个月,町内的阿姨找上门,说本来上个月轮到你家每天给垃圾罩网防动物来祸害的,我们主动调换了一下,下个月轮到你,你如果不方便的话这次就免了,我们多做一点没什么。百合说没事我能做,谢谢他们主动帮我调后了一个月。町内的会长还送来了表示祝贺的礼物和会报,报上有以祝贺小桃诞生为主题的消息和漫画,据说是他嘱咐女儿亲自为我画的。幼儿园的妈妈们也很照顾我,我不明白幼儿园的规矩出了错的时候,大家都主动帮助我摆脱难关。一次孩子演出彩排的时候要照相,由于我没有给小亚带演出服,又不会开车不能立刻送去,其他妈妈特意开车到我家来取。演出服中需要准备白色连裤袜的时候,有的妈妈在给自己家孩子买之前会先问我一句,要不要一起给你买回来。
自己前几年受惯了周围人的无私照顾,无意识中就当成了理所应当的。随着在日生活年头的增加,孩子长大,日语提高,生活完全自理,有了工作,过着和周围人完全无二的生活,逐渐的完全融入了日本社会,周围人对我的态度就有了变化。孩子上幼儿园妈妈们选举PTA委员的时候我说能力不足,时间不够,大家还能原谅我。等孩子上了小学,我发现自己再找理由推辞责任,就只能招来周围人的冷眼。
以前周围的日本人对我热情、关爱,并不是因为日本人本身对人都如此,而是他们感觉到我真的需要帮助,所以默默地帮助我做了很多,尽管有很多人到现在我还记不住名字。但是随着自己能力的增强,他们把我当成和他们完全平等的人来看待,难免就要求我也同样担责任。如果自己还指望得到特殊对待,希望周围人能够像以前一样热情的伸出援手帮助我渡过难关,就是可笑的了。
前些天町内会(相当于中国的居委会)的会长找到我,告诉我町内今年还缺一个副区长,我想来想去想到你,你看能不能当一年副区长。百合真的很为难,两个孩子一个家,所有的事情都要我一个人照看,还有一份工作。而且今年打算在孩子的小学里再当一年PTA委员,也有一堆事情要做。孩子小学的规矩是,有一个孩子就必须当两年委员。小亚4月份就是4年级学生了,我不再抓紧今年第二次当委员的话,等到孩子上了五六年级,委员的工作就一下子增多了。再说我们现在是租的房,没几年就要搬家去其他地方定居了,我完全可以推卸掉副区长的责任。
可是转念一想,区长来找我说明看得起我,如果她觉得我根本做不来的话根本不会想到我。尽管我忙得要死,但是大家谁不是各自有本难念的经呢?以前默默帮助过我的人没有一个人抱怨自己有多忙多不容易,大家都是努力各尽自己的一份力,尽量让别人过得舒畅。在日本责任是大家的,每个人都要轮流担当责任。
人和人与生俱来的权力都是平等的,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必胆怯和自卑,怀着感恩的心接受,将来在自己能够帮助别人的时候就要反馈给别人,不然就是自私的人。一个美好的社会需要每个人各尽各的一份责任,只享受其中的便利却不付出,自然要遭别人唾弃。也并不只有日本是这样高度自治,人人负责,美国英国等其他西方国家也同样有社区(community)等地方组织,需要大家协力共同提高社会安全以及生活质量。很多国家的社区都有各种丰富多彩的活动,但是没有人无私付出,这些有趣又有益的活动从哪里诞生呢?
在日本生活累,是因为我们从小没有受过日本这样从生活细节到社会规则这样细致高度的自制教育,以及没有如此强的责任意识。比如日本的卫生环境、食品安全、产品质量等等,没有严格的管理和高度的自觉,是无法做到如此让人安心和信赖的。即使在普通家庭里每个人也有自己对社会的一份责任。比如我在厨房里叠放着两个垃圾箱,一个扔生垃圾,一个扔塑料制品,室外还有三个垃圾箱,分别用来盛放易拉罐、钢罐以及塑料瓶等等。孩子们从小就习惯了喝完了牛奶以后将牛奶盒洗净剪开晾干。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不会觉得垃圾分类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反而是应该做的。将来他们会把这种意识带到工作里去,自然的为环境和未来着想。
当家里的这些小事情我都已经做得烂熟,再也不感觉麻烦和累的时候,就该轮到我为社会做事情,照顾比我更需要帮助的人了。当地各家各户除了要各扫门前雪以外,还要轮流去垃圾站打扫掉落的垃圾,撒消毒水防疾病和害虫,每天给垃圾罩网防猫以及乌鸦等动物祸害。每年两次所有人家还要出一个人来打扫町内卫生,这样垃圾站就总是清洁无味,供孩子们玩的小公园也不会荒草丛生。除了保证基本生活条件以外,社区内还有各种运动会以及庙会等丰富多彩的活动,从组织、策划到具体准备都是每家轮流的。要享受就要同样的付出,或者这次痛快的享受下一次全心的付出。社会内的环境和氛围好了,孩子们也能更加健康快乐的成长。
在日本,大家从小就被灌输责任意识,大的学会主动照顾小的和弱的。小学六年级的孩子要负责照顾一年级孩子,陪他们吃饭、玩耍,教他们如何打扫厕所。就连五六岁的幼儿园大班小孩子都要学习照顾小班孩子,一对一的帮助他们穿脱衣服。所以说一个人在社会中生活,当轮不到自己负责任只需享受的时候是不累的。等轮到自己付出的时候,就会感觉累了。特别是在本身事情多、还做不熟练的时候就会感觉累上加累。在日本生活要想不累,就只有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和增强自己的奉献意识。这也正是今后我打算努力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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