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哲夫:都市文学八期特别推荐
(2008-09-02 11:4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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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文学八期特别推荐
(节选)
刘杰
一
高德明过了这个生日就整四十岁了。
下班前老婆来了个电话说，到市场去买点菜，再买条鱼，别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一辈子就这一个四十岁生日，得正儿八经地给你过。他胡乱地答应了，刚把电话挂了，却又响了起来，还是他老婆。你千万别忘了。老婆又特地打来电话叮嘱了一遍。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台历，11月28日。
放下电话之后，他的身体重重地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点上，使劲地抽了一大口，一股浓浓的烟雾立刻从他的嘴里和鼻孔里喷出，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在想，我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四十了呢？
四十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还剩下大半截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自已对自已做了个鬼脸。四十岁的生日已经吊不起任何男人的胃口，事情要抓、家庭要顾、孩子要管、老人要敬，最要命的是，家里还有个老婆需要哄，稍有不慎就会劈头盖脸地招惹一顿恶言。两口子已经吵了十四五年了，开始的时候还有这个兴致，吵就吵，谁怕谁？到后来就越来越没有这种欲望了，老婆爱叨叨就叨叨去吧。真的叨叨急了眼，推开门走人，靠，惹不起咱还躲不起？
出去转悠一圈回来，洗洗就上了床，随便翻一本什么破书，只要能催眠就行，看不了几个字，呼噜早就开始了。
四十岁的男人和四十岁的女人有着决然不同，女人一旦到了这个年龄就开始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涂这个膏抹那个粉，就像和钱有仇似的，今天去美容院美容，明天去美发厅美发，晚上临睡前还闲不着，再给脸上蒙上张什么保湿面膜，猛一看像个鬼一样，能吓人一跳。哪天心血来潮就宣布不吃饭了，说是要减肥，可到了半夜禁不住饿，贼似的跑到厨房踅摸吃的，吃完了又埋怨老公：你是故意不让我减肥吧？干吗把吃的都摆在眼前？闲来没事就跑商店，把自己捣鼓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自己捣鼓还不够，偏偏还得把自己的男人再搭上，变戏法似的一会换一套衣服出来，明明已经四十了，愣把自己化装成莺哥燕舞的样子，撒娇装嗲地说，老公你说好不好看？实际上你说好看不好看都没有用，说好看吧，违背了自己的心理，说不好看吧，立即招来一顿白眼，什么不说会被对方说成不关心她，是说也不是不说更不是。
虚伪的女人到四十惟恐被别人看出自己的真实年龄。男人就不同了，到了这个年龄就越活越现实，上有七老八十的爹娘，下有还在读书的子女，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都集中在了这个年龄上，过去那些理想、那些憧憬、那些抱负、那些对未来的渴望和勾画，早都统统地玩蛋去了，仅存的一点精力就是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去数自己的白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去回味早已经流失了的青春和岁月。
高德明想着想着，自己不由的苦笑了。四十了。他免不了又为自己长叹了一口气！
高德明尊奉老婆大人旨意去市场买了一大堆食品就回了家。他的家住在青岛市东部的一个比较好的小区里，当初为了买这个房子的时候他没少上火。前几年，他听从了老婆的意见下海经商，那段时间他也在考虑，自己一没背景二没后台，要想提拔几乎没有可能。与其自己这样蹲在政府里混吃等死，还真不如下海做点事情，说不定还真能率领全家提前奔康。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就下了海。
高德明下海后一直从事药品经营，给广东的一个厂家做青岛地区的代理。按说药品的利润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可观的，跑跑青岛的药材站医药站，再去医院做做临床，定期的结款，一年下来纯利不少。可是最近几年却一天比一天难做，市场竞争激烈，再加上医院越来越黑，不是这个钱就是那个钱，变着法的向代理商卡要，就连医院要开个代表会，或者是搞一个什么活动，都向代理商要，今天三千明天五千，如果不交，医院立即就会给点眼色看看。而结款却一拖再拖，从过去的三个月一结到现在一年结两次，就是结这两次款也并不是很正常，再从中找个理由克扣一点，这样下来真正到了代理商手里的利润就已经大打了折扣，所剩利润无几。搞得好多过去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已经开始改行做其他生意，高德明也早已经萌生改行的想法，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做点什么比较好，就这样熬着。幸亏前几年下海早，家里有了一定的积蓄，否则他高德明也就早饿死了。那年月药品生意是一本万利，没几年时间，自己就买上了车，家里也有了百把万的积蓄，他老婆就说，人家都在东部买房子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改变一下住房条件？于是“接旨”后的高德明就开始在市内到处跑着去看楼盘。
最早他看上的是东部的燕飞花园，位置不错，在香港东路的头上，距离海边大约有100米，是一套不错的错层式公寓，那时候的价格也不是很高，不到三千元一平方。他把电话打到老婆的单位向老婆大人汇报了具体的位置和价格，老婆在电话上搞不清楚具体在什么地方，就说过去看看吧。他老婆那时已经是青岛一家规模不小的百货公司的部门经理了，管人不多，可权利不小，可能就是因为职务的关系吧，说话总有那么一股子官腔，让高德明听着很不舒服。高德明只好开车直奔老婆单位，把老婆拉上之后又回到了燕飞花园。售楼小姐很耐心地拿着钥匙一套套的房门打开，详细地介绍了房子的构造，并且把这里的发展前景预测了一遍。
出门之后高德明就问，怎么样？
老婆说，有点远，上下班太不方便。
高德明说，人家售楼小姐不是已经说了，在两年内这房子肯定升值。她老婆就说：你别听她瞎叨叨，她要不这样说，那房子能卖出去吗？你高德明也不动动脑子想一想，在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谁愿意来？再说，这么远这么偏，我上下班也不方便啊。高德明就说，大不了我来回接送你不就完了吗？老婆把嘴撇了撇说，高德明，你有那么好？高德明就有点上火，房子你已经看了，愿意买就买不愿买拉倒。谁知老婆把脸一横，说一个字：不买！高德明立刻把车靠在一边停下，扯着嗓子质问：李秀芹，咱们这个家究竟谁说了算？他老婆也不含糊，眉头一挑，眼一瞪，冲着高德明就吼道：我说了算！高德明你能怎么地？我说不买就是不买。
于是，这套房子就这么黄了。谁知道，过了不到两年，这里的房价真的像售楼小姐预测的那样，翻着跟头往上涨，已经到了一万一平方了，高德明心里这个气呀，再后来买现在这套房子的时候，高德明就没有告诉她，狠狠心咬咬牙自己一个人做了决定。他在所有的楼盘里选了一套自已感觉比较满意的200平方米的复式结构房，就义无反顾地直接交了定金。等到房子交钥匙的时候，高德明就到老婆单位去接她，说是为了庆祝结婚14周年，特意给老婆买了一件礼物。老婆一听高德明还知道给自己买礼物，高兴得不行，一路上直问是什么礼物。高德明神神秘秘地什么也不说，只说到那里就知道了。就一直把老婆拉到了现在的云景小区，上了楼梯，掏出钥匙开门，然后说，你看这礼物怎么样？
谁知道他老婆一看这房子当时就翻了脸，高德明，你可以啊，这么大的事你连和我商量都不商量就自己做主了？我在你眼里算是个什么东西？
高德明一下就傻了眼，本来是件好事，现在倒把自己弄得很尴尬。你不是说咱家的房子需要换一下吗？
老婆冷笑了一声说，是啊，不但房子需要换，是不是老婆也需要换一个了？人家都开始换老婆了，你高德明是不是也已经做好了要换的准备了？
高德明气得脸色煞白，骂了一扭头就走了。
不过后来老婆还是很给高德明“面子”，一起搬了过来。
高德明进门之后，发现老婆已经回来了，就把东西往厨房一扔说，你看着做吧。说完就自己上了楼。吃饭的时候只有高德明两口子，老婆炒了六七个菜，又开了瓶法国干红，调侃地说，高总，祝你生日快乐！高德明这才想起女儿没有回来，就问：高星怎么没回来？
他老婆说，刚才打电话回来了，说今天学校有事不能回来了。高德明就不乐意，自己嘟囔着说：这丫头越来越野了，连老子的生日都不回来。说着，自己就喝了一杯。高星在二中读高一，住校，平时也就周末才回来，有什么事就打电话。高星可是高德明的一块心头肉，从小到大只要女儿能高兴，要什么他都给买。
吃饭的时候，老婆指了指肚子对高德明说：最近这块疼得厉害，也不知怎么会事。高德明知道，她说这个地方疼已经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了，催了她几次去医院也没有当回事。他淡淡地说，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去医院看看，你就是不去，在这和我叨叨这疼那疼的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吃完了饭，已经差不多快九点了，老婆去把桌收拾下去之后，高德明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已经成了他的专座了，回到家一屁股坐下去就不再起来，直到吃饭或睡觉。由于长时间总坐在那一个地方，沙发已经凹下去了。高德明手里握着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地找，转了一个圈也没有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节目，全是广告，就心不在焉地把遥控器放下，管他什么广告不广告的，然后点上烟。
老婆洗漱完了之后已经进了卧室躺在床上看小说，看了一会发现外面没有声音了，以为高德明睡着了，就在里面德明德明地叫。高德明知道这是一个暗号，结婚已经十六年了，只要老婆一叫“德明”，就说明今天晚上要有那事。高德明忽然想起了他们谈恋爱的时候，第一次和她做爱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称呼他的。那一次使高德明终生难忘，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做完了之后，高德明发现自已的床单上留下了一块血迹。当时他就后悔得不行，如果这要是在新婚之夜该有多好？事后他又自己安慰自己，权当这就是新婚之夜吧。听到老婆在卧室里喊他，就吭了一声，然后把电视关了进了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只床灯，黄黄的给人一种很有欲望的暧昧感。高德明就麻溜地脱衣服上了床，在被卧里摸摸索索。
完事以后，高德明还在想，今天我已经四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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