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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卫生健康医疗保障工作之思考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人民群众对健康的需求日益呈现多样化、高端化趋势,医学科学不断更新进步,群众就医期望值不断攀升,这些都对卫生健康事业发展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如何适应新时代卫生健康工作需求,优化疾病诊疗和医疗保障服务,在满足群众日益增长的健康需求的同时,有效规范诊疗行为,构建有序就医秩序,提高医保基金使用效率,保障广大群众健康权益,是当前值得探讨的重大课题。
一、我国卫生健康发展的新形势新需求
(一)卫健事业发展的方向是不断提升服务能力。卫生健康事业以保障群众健康为核心,以保障人民健康权益,促进社会和谐和稳定发展为导向。随着医学科学的不断发展和群众需求的不断提高,加强医疗卫生机构建设,优化医疗卫生资源配置,提升综合服务能力是当前卫生健康工作的主要内容,需要持续加大对医疗科研和人才培养的投入,不断推动医疗技术创新,提高服务质量,满足群众对医疗服务的需求。
(二)医保基金监督管理的目的是确保基金安全。医保基金是保障广大群众医疗待遇的基础,必须加强科学化精细化管理,以确保其安全性和可持续性。一要完善医保基金筹集机制,拓宽筹资渠道,增加基金总量;二要强化医保基金监管,严格控制基金使用范围和支付标准,防止浪费滥用,三要加强定点医疗机构管理,规范医疗服务行为,建立科学的医保基金收支预算制度,加强基金收支情况的监测和分析。
(三)医疗机构合理定位是规范就医秩序的前提。一要针对患者就医刚性需求不断加大、不合理就医秩序未根本改变的实际,采取有效措施强化医保杠杆作用,积极引导患者合理有序就医。二要加强健康教育,提高患者对疾病的自我认知和保健能力,三要完善分级诊疗制度,明确各级医疗机构功能定位和服务范围,建立有效的双向转诊机制,鼓励患者优先在基层就诊。四要加强基层医疗机构建设,提高医疗服务水平,改善服务设施和条件,提高医务人员待遇水平,吸引和留住优秀人才为基层服务。
(四)信息化智能化建设是提高服务效率的支撑。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推进医疗信息化和智能化建设,提高健康服务效率和质量。要建立完善区域医疗信息共享平台,实现医疗、医保、市场等数据互联互通,推广远程医疗服务,拓展医疗服务覆盖面和可及性,开展在线医疗咨询、预约挂号、电子病历管理、慢病管理等服务,方便患者就医,满足群众健康需求。
(五)部门协同合作是实现综合医改目标的基础。卫生健康事业的发展、医保基金的管理及就医秩序的规范,需要各部门之间的协同合作。医保、卫健、财政、市场监管等部门等在职责范围内要密切配合,形成工作合力。一是医保部门要做好医保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加强对医保基金的使用指导和管理;二是卫生健康部门要加强医疗机构诊疗行为监管,提高医疗服务质量和效率;三是财政部门、发改、人社、编制等部门要加大对卫生健康事业的政策投入,保障医疗卫生机构正常运转;四是市场监管部门要加强对医药市场的监管,维护市场秩序。
二、医疗保障工作的初衷和意义
(一)医疗保障部门设立的初衷。医保部门的工作目标是为了保障广大群众能够拥有基本的医疗条件,使人们在面对疾病时不至于因经济困难而无法获得必要的治疗,旨在为老百姓的健康保驾护航,让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到基本的医疗服务,从而维护社会的公平与稳定。医保局之所以被称为医疗保障局而不是医保基金保障局或医保基金管理局,本身就有着其深刻的含义,它强调的是通过加强服务和保障等手段,最终促进医疗卫生事业健康发展,从根本上实现医保基金的长远安全与可持续利用。
(二)医保基金安全的真正内涵。目前,有部分观点认为医保应着重于基金安全,甚至为了基金安全而在主管和客观上限制了各种医疗服务,这种思路是错误且短视的。医保的终极目标绝非仅仅是管好基金,而是要将维护老百姓的正常治病权益以及推动卫生健康事业的持续发展放在首位。只有卫生健康事业蓬勃发展了,老百姓才能拥有真正长远、系统、可靠的健康保障。如果仅仅着眼于基金安全而忽视了对卫生健康事业的促进作用,无异于舍本逐末、饮鸩止渴,最终会给医保基金带来更大的负担,不利于整体卫生健康服务水平的提升。
(三)医疗保障工作的核心作用。医疗保障的积极作用在于维护医疗服务的规范性和公平性,并充分发挥医保政策杠杆的引导作用。在区域发展不均衡、医学科学信息不对称、群众认知不专业、各层级医院存在客观差异、就医过程中普遍盲目相信大医院的现实环境和心理趋势下,在保障基金安全、引导有序就医、维护群众健康利益的工作中,医保政策发挥的分级诊疗杠杆作用十分重要,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占有主导作用。因此,对一些特殊大病要确保其不受医保报销政策的不合理限制,保障大病人群健康权益;对于普通的常见病多发病,在保证基本治疗需求的前提下,可以对医保目录中的药品和服务进行合理规范和调控,避免过度浪费医疗资源和医保基金。同时,在加大对所有医疗机构诊疗行为规范的检查指导的基础上,更要遵循“同病同价、特殊病种和大病除外”的原则,保障医保政策公平性和合理性。只有在保障卫生健康事业高质量发展的前提下,才能更好地维护医保基金的安全,而不是本末倒置。
  三、相关工作意见和建议
医疗保障工作是卫生健康工作不可割裂的一部分。医疗机构是看病的,医保是为患者买单的,卫健部门和医保部门共同应对的敌人是疾病。买单者、医疗机构和病人三者是高度一致的综合体,必须同心同德,强化协调,全面沟通,共同发力。要达到支持卫健事业发展、服务群众就医的目标,协同关系至关重要,卫健部门要以发展卫生健康服务为任务,不断推进医药卫生体制改革成果惠及百姓,不断服务的规范性;医保部门必须尽到政策培训、监督引导和保障运行的义务,依靠专业力量和智能化服务,推进医药采购、使用环节中的“腾笼换鸟”和惠及民众,强化药品价格谈判和二次议价工作的推进,确保让高质量、群众认可度高的药品和耗材用在群众身上,而不是只满足于“合格药品(产品)”的一纸证书。要不断监测和发现诊疗过程中存在的不足从而改变促进,打造卫生健康服务的公平性和可及性,不能退化为只经过线上“智能化审核”来简单地扣回资金甚至处罚医疗机构。只有医保部门和卫健部门深度融合,充分听取和借鉴不同层级医疗机构一线人员的意见和建议,才能形成真正的工作合力,才能真正解决群众的问题和困难。而目前的情况恰恰相反:绝大多数的医疗机构都对现行的医保基金监管政策存在动机和合理性颇有微词。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一)完善医保管理体系。一是明确支付标准与范围。进一步细化医保目录,精准界定哪些药品、诊疗项目和医疗服务设施可纳入医保报销并动态更新,尤其是对于大病治疗相关但非必需的项目要严格限制其报销比例或设定支付上限,防止医院和患者为追求更高报销而选择价格高昂却非最合适的项目。二是建立科学的支付方式。推行以按病种付费为主的多元复合式医保支付方式,根据不同疾病、治疗方式特点,结合基层工作实际和特点,制定合理的付费标准,促使医疗机构在保证医疗质量的前提下主动控制成本,避免过度诊疗、过度用药。如对常见大病手术规定固定的医保支付费用实施同病同价、同城同价,激励医疗机构优化治疗方案,降低成本。对三级级以上的大型医疗机构显著降低其常见病、多发病的报销水平,彻底改变其逐利行为和低水平竞争行为,促进其往学术研究、疑难复杂疾病诊治的高精尖发展的动力和能力,逐渐扭转无序就医的局面。三是加强预算管理。建立完善医保基金预算管理制度,根据当地医保基金收入情况、参保人数、大病发病率等因素,合理确定大病治疗预算额度并严格控制预算执行,超支部分由医疗机构自行承担一定比例,增强医疗机构成本意识和控制动力。
(二)规范医疗服务行为。一是强化医疗监管。卫生健康部门和医保部门要加强对医疗机构的日常监管,建立严格的医疗质量控制体系和诊疗规范,对医疗机构诊断、治疗、检查、用药等环节进行全程监控,严厉打击欺诈、骗保、过度医疗等违法违规行为,一旦发现严肃处理,形成有效震慑。二是推行医疗规范与指南。制定推广各类疾病临床诊疗指南和规范,引导医生合理诊疗,减少不必要的检查、检验和治疗项目。对大病治疗更应严格遵循规范,确保患者得到科学、有效、经济的治疗方案,避免因过度医疗导致医保基金浪费。三是建立医保医师制度。将医保管理延伸到医务人员,改变单纯的线上监测、简单扣款模式,遴选临床经验丰富的各级医疗机构专家库,参与并主导对医务人员的诊疗行为评价和积分制考核,与医保基金支付挂钩,促使医务人员自觉遵守医保政策和诊疗规范,合理使用医保基金。
(三)提升医保基金监管效能。一是完善智能监控系统。卫健、医保要实现管理系统的互联互通,开放相关管理和查询权限,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建立全方位、全流程、全环节智能监控系统,对诊疗行为规范、医保基金使用进行实时监测和分析,及时发现异常和潜在风险点,如单次开药超量、频繁更换贵重药品等不合理医疗行为,实现从事后审核向事前、事中的业务指导及前置监管的转变。二是加强部门协同监管。建立健全医保、卫健、财政、公安等多部门的协同监管机制,明确各部门职责和分工,加强信息共享和联合执法,形成监管合力,共同打击医保基金领域的违法违规行为,确保医保基金安全和合理使用。三是开展第三方评估。引入专业第三方评估机构,对医保基金使用效益、医疗机构的服务质量和成本控制等进行定期评估,为医保部门制定政策和调整支付标准提供科学依据,同时也有助于加强对医保基金的外部监督。
(四)优化医疗服务资源配置。一是加强基层医疗卫生建设。加大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投入,提升服务能力和水平,提高健康管理和治未病能力,引导患者基层首诊、双向转诊。避免患者盲目涌向大医院,造成大医院人满为患、医保基金过度集中支付的局面,同时也有利于疾病的早发现、早治疗,降低大病发生率和治疗成本。二是推进分级诊疗制度。建立健全分级诊疗制度,明确各级医疗机构功能定位和服务范围,通过政策引导和经济杠杆,鼓励患者在基层医疗机构就医,对未经转诊直接到上级医院就诊的患者严格执行规定,有力降低医保报销比例,促进医疗资源合理利用,缓解大医院就医压力,减少医保基金不必要的支出。三是促进医疗资源共享。加强医共体、医联体、专科联盟等区域医疗资源整合与共享,建立高精尖人才、名医工作室和大型医疗设备共享机制,避免医疗机构重复购置和闲置浪费,提高医疗资源利用效率,降低医疗机构运营成本,间接减少医保基金的支出。
(五)加强宣传引导与教育。一是提高参保人员健康素养。加强对参保人员的健康教育,普及疾病预防、健康生活方式等知识,提高居民健康意识和自我保健能力,减少因不良生活方式导致大病发生,从源头上降低医保基金的支出压力。二是引导参保人员合理就医。通过多种渠道,如社区宣传、媒体报道、医保经办机构的服务窗口等,向参保人员宣传医保政策和合理就医的知识,引导患者树立正确就医观念,避免盲目追求高端医疗机构和过度医疗服务,鼓励患者选择适合自己的医疗机构和治疗方案。三是强化医务人员责任意识。加强医务人员医德医风教育和医保政策培训,使其充分认识到医保基金的公共性和重要性,自觉遵守医保规定,合理诊疗、合理用药,增强其在医疗服务过程中控制成本、节约医保基金的责任感。
四、结论
卫生健康和医疗保障工作是系统性的复杂工程,涉及千家万户的福祉和社会的和谐稳定。在党委、政府的主导下,编制、人社、财政、发改、医保、卫健等各部门要始终站在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要求的高度,切实保障和提升卫生健康服务,不仅要保障已经生病的群众得到及时治疗,更要为全体人民的健康福祉提供坚实的支撑,从而推动整个卫生健康和医疗保障体系在正确的轨道上健康前行,真正服务于人民群众的整体利益和卫生健康事业的长远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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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医患尊重  回归医疗本质


现代社会的复杂肌理中,医疗行业犹如一座精密而脆弱的桥梁,连接着生命的此岸与彼岸。曾几何时,这座桥梁的根基——医患之间的尊重和信任却在诸多因素的侵蚀下出现了裂缝。

众所周知,患者与医护人员并非简单的消费者与服务提供者的关系,但是一些就医理念和认知的偏差以及各种社会因素的干预和影响却悄然改变着医患关系的走向,也冲击着医疗卫生领域甚至是全社会的道德与秩序。

一、当今社会的医患伦理探讨与分析

(一)患者对医护人员的尊重,本应是对医学科学的敬畏与支持

医学是关于生命、健康和疾病的一门严谨而深奥的科学,它承载着人类对生命的探索与呵护的重任。古往今来,无数医学工作者经过一代一代的临床理论和实际经验的积累,历经多年专业学习与临床实践,才形成了丰富的医学知识与经验,让人类与疾病斗争的能力发展到今天。毫无疑问,医生和医学科研工作者是医学科学的践行者与传承者,当患者踏入医院的那一刻,他们将自己的健康与生命托付给医生,背后是对医务工作者以及医学科学的信任。

然而,如今这种信任却常常被怀疑与误解所取代。一些患者由于文化文明程度的差异、自身家庭经济背景和教育程度、个人的素质与思维差别等因素,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医学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常常对医生的诊断与治疗方案提出不合理质疑,甚至因治疗效果未达预期而对医生进行指责。一些患者对医学科学缺乏基本的尊重和理解,将医疗过程视为简单的“商品交易”,将医生视为普通的“服务提供者”,认为自己支付了医疗费用就应该得到“满意的服务”。这种错误的认知,使得患者在面对治疗结果不满意时容易采取过激行为,甚至对医护人员进行人身攻击。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将医疗视为普通消费行为的心态,不仅伤害了医生的情感,也削弱了医学科学的客观性和权威性。医学并非万能,它面对的是复杂多变的人体与疾病,每一次诊断与治疗都是一场艰难的探索。而患者对医生的尊重,应是对其背后所承载的医学科学的敬畏,是对医生多年专业积累的认可,是对生命探索旅程中的同行者的信任。

医患之间存在误解的背后,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专业领域的信息不对称。医生在医学领域经过多年的专业训练,掌握了丰富的医学知识和技能,而患者往往却缺乏对医学科学的深入了解和认知。这种知识和信息的不对称,使患者在面对复杂的医疗决策时难以理解医生的合理建议和治疗方案,从而产生误解和不信任。例如,医生建议患者进行某种手术治疗,但患者可能因为对手术风险和效果的担忧而拒绝。如果医生未能充分解释手术的必要性和风险,患者可能会认为医生是为了经济利益而推荐手术,从而引发矛盾。医护人员与患者之间存在的知识鸿沟,还体现在患者缺乏对医学知识的深入了解,而医护人员在有限的时间内也难以将复杂的医学概念通俗易懂地传达给患者。这种认知与理解的不一致,加上文化文明程度的差异、个人素质与思维的差别,使患者对医护人员的专业判断产生怀疑。

外界社会、人际关系的干扰和媒体的不当引导与放大,进一步加剧了医患之间的误解和冲突。一些媒体为了吸引眼球,片面报道医疗纠纷,将个别事件无限夸大,引发公众对医疗行业的误解和偏见。负面的舆论环境使患者在就医时更容易对医护人员产生不信任感,同时也给医护人员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这些复杂因素交织在一起,让医生的诊疗行为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和有所保留,不敢承担本来可以避免和难以预测的风险后果,医患之间的沟通变得更加困难,医患之间的认知差异不断扩大,最终激化矛盾纠纷、导致医生和患者双输、社会卷入内耗的结局。

(二)医护人员对患者的尊重,应是对健康权益和人性伦理的敬畏与奉献

每一个患者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他们带着对健康的渴望与对疾病的恐惧来到医院。医护人员的职责不仅是治疗疾病,更是守护患者的健康权益,尊重患者的人格与尊严。在医疗过程中,医护人员应充分尊重患者的知情权与选择权,耐心倾听患者的诉求,用温暖的话语给予患者心理支持。然而,在现实医疗环境中,医护人员面临着巨大的工作压力与职业风险,有时会不自觉地忽视了对患者的细致关怀。一些医护人员在忙碌的诊疗过程中与患者的沟通时间过短,未能充分解释病情与治疗方案,导致患者对治疗过程产生误解。此外,部分医护人员在面对患者时未能完全放下职业的“距离感”,未能真正站在患者的角度去感受他们的痛苦与无助。这种对患者尊重的缺失,不仅影响了患者的就医体验,也违背了医学的人性伦理。医护人员的使命是救死扶伤,而尊重患者就是这一使命的核心。只有将患者视为平等的生命主体,才能真正实现对健康权益的守护,让医学的温度传递到每一个患者的心中。

对患者的尊重缺失同样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医护人员的专业训练往往侧重于医学知识与技能的提升,而对人文关怀的培养相对不足。在高强度工作压力下,医护人员难以抽出更多时间与患者进行深入沟通。同时,患者对医疗服务的高期望值与医护人员的实际能力之间存在差距,这种差距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被进一步放大。患者可能因为对医学知识的误解,对医护人员的善意建议产生抵触情绪,甚至将医护人员的努力视为理所当然。这种双向的误解与不理解使医患之间的矛盾不断累积,最终导致双方对立。

(三)医患之间的信任,更是对社会秩序和规范道德的敬畏与真诚

良好的医患关系是社会和谐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体现了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体现了对生命价值的尊重与对人文关怀的重视。当医患之间相互尊重时,医疗过程会更加顺畅,社会资源的分配也会更加合理。当这种尊重不复存在时,医患矛盾便会滋生蔓延,不仅扰乱了正常的医疗秩序,也对社会的道德风气产生负面影响。一些极端的医患冲突事件不仅让医护人员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也让患者失去了获得及时救治的机会。这些事件的背后,是医患之间信任的崩塌,是社会道德与伦理的缺失。

令人担忧的是:由于信息不对称,认知、文化与文明程度的差异,个人素质与思维的差别,以及外界社会的干扰和媒体的不当引导,让医患之间的沟通和信任变得异常困难。这种沟通障碍,不仅阻碍了医疗工作的顺利开展,也使双方在误解与冲突中陷入双输局面。医护人员在面对患者的质疑与指责时,会感到挫败与无奈;患者在对医疗结果不满意时,会将情绪发泄在医护人员身上。这种巨大的内耗不仅损害了双方利益,也削弱了整个社会的稳定和发展,让医疗行业的健康发展受到阻碍,让社会的和谐稳定受到冲击。

二、如何有效化解和处置医患纠纷

(一)加强医学教育,注重人文关怀。

首先,要加强医护人员的医学教育与人文关怀,提升职业素养与沟通能力。医疗机构和医护人员应主动学习沟通技巧,学会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患者解释病情与治疗方案,减少信息不对称带来的误解。同时,社会应加强对患者教育的重视,通过多渠道普及医学知识,帮助患者树立正确的就医观念,理解医学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其次,要完善医疗制度与保障体系,为医患双方提供更加公平、公正的环境。要建立有效的医疗纠纷调解机制,公正地处理医患矛盾,保障双方的合法权益。此外,媒体还应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客观、公正地报道医疗事件,引导合法合规维权行为,避免片面引导与夸大,减少公众对医疗行业的误解与偏见。

(二)正视医学局限,携手对抗病魔。

医学科学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它在过去的几百年间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极大地提高了人类的健康水平和寿命。然而,医学并非万能,它仍然面临着诸多未知和挑战。尽管现代医学在诊断技术和治疗方法上不断进步,但仍有大量疾病和健康问题尚未得到完全解决,许多疾病的发病原因至今仍不明确。例如,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常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严重影响患者的认知功能和生活质量。然而其确切发病机制尚未完全阐明,目前的研究仅能推测其与遗传、环境、生活方式等多种因素有关,但无法确定具体病因;再如,癌症的发病机制极为复杂,尽管科学家们已经发现了一些与癌症发生相关的基因突变和环境因素,但仍有大量未知因素有待探索。这种对疾病发病原因的不完全了解使预防和早期干预变得困难重重。例如,一位患者被诊断为晚期癌症,尽管医生已经尽力进行了治疗,但由于疾病的复杂性和治疗的局限性,患者最终未能治愈。患者家属可能就会认为医护人员没有尽到责任,甚至对医护人员进行指责和投诉。许多疾病的治疗手段仍存在局限性。一些慢性疾病如糖尿病、高血压等的治疗方法目前只能控制病情进展,无法根治,患者需要长期甚至终身服药,生活质量受到一定影响。一些罕见病由于发病率低,研究投入有限,治疗药物匮乏,患者往往面临无药可医的困境。此外,一些疾病的治疗效果也存在个体差异,即使是同一种疾病,不同的患者对同一种治疗方案的反应也可能截然不同。这种治疗效果的不确定性,使得医生在制定治疗方案时面临巨大挑战,也容易引发患者的误解和不满。

医学研究的进展是一个缓慢而艰难的过程。从基础研究到临床应用往往需要经过多年的探索和验证。许多新的治疗方法和药物在实验室中表现出良好的效果,但在临床试验中却可能面临失败。例如,一些针对癌症的免疫疗法在早期研究中显示出巨大的潜力,但在实际应用中由于个体差异和复杂的免疫反应,部分患者可能无法从中受益。医学研究的不确定性使得医生在面对患者时,无法给出绝对的承诺和保证。

在医学科学的局限性面前,医患关系的紧张局势愈发明显,医患之间的尊重与信任也显得尤为重要。由于患者对医学科学的局限性缺乏了解,往往对治疗效果抱有过高期望。当治疗结果未能达到预期时,患者容易产生失望和愤怒的情绪,进而将责任归咎于医护人员。因此,只有正视医学科学的局限性,才能在面对疾病时对疾病的诊治有一个合理的期望值,理解并接受医学科学的规律和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三)重塑医患尊重,推进理解合作 

首先,医护人员要加强对患者的医学科普教育。诊疗过程中,医护人员应花更多时间与患者沟通,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疾病的发病原因、治疗方案、可能的风险和预后情况。通过提高患者的疾病认知水平,帮助患者树立正确的就医观念,减少因信息不对称而产生的误解。例如,在候诊区设置科普宣传栏,定期举办健康讲座,向患者普及常见疾病的防治知识等。

其次,患者需要有正确的就医观念,充分理解医护人员的难处。医学并非万能,许多疾病的治疗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需要患者和医护人员共同努力。患者在就医时应保持理性和耐心,尊重医护人员的专业判断,积极配合治疗。同时,患者应该对自己的健康负责,遵循医护人员的建议,保持良好的生活方式,提高自身免疫力。

社会也应该为医患关系的和谐发展创造良好的环境。各类媒体应承担起正确的舆论引导责任,客观、公正地报道医疗事件,避免片面夸大和误导公众。政府应加大对医学研究的投入,鼓励科研人员探索未知领域,提高医学水平。同时,要进一步完善医疗保障制度,减轻患者经济负担,缓解患者因经济压力而产生的焦虑情绪。

最后,医患双方都应该认识到,健康的损害因素与疾病才是共同的敌人,而医护人员绝不是患者的对立面。医护人员与患者的目标是一致的——战胜疾病,恢复健康。在面对疾病时,医患双方应该携手合作,共同应对挑战。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医患间的尊重与信任、构建和谐的医患关系。

总之,打破误解,重塑尊重不仅是医疗行业的需要,更是整个社会的责任。需要通过加强医学教育与人文关怀,提升医护人员的职业素养与沟通能力;需要通过加强患者教育,引导患者树立正确的就医观念;需要通过完善医疗制度与保障体系,为医患双方提供更加公平、公正的环境。在这一方面,值得借鉴的是安徽省桐城市近年来在医疗卫生行业推广运用的“六尺巷工作法”实践,通过构建医疗纠纷预防化解保障体系,建立医疗风险责任分担机制,组建由法律顾问、心理专家、社区代表等组成的“1+N”调解团队,引导医患双方共同协商、医调委参与调解、属地政府和司法部门参与等多方机制,靠‘法理、事理、情理’共同推动,让双方的合法权益得到合理保护。  

三、结论与期待

医患关系的和谐与否,不仅关乎个体的健康与幸福,更影响着社会的稳定与进步。全社会必须正视医学科学的局限性,认识到疾病与健康的复杂性,才能真正重塑医患之间的尊重与信任,携手对抗共同的敌人——疾病。

虽然医学科学的局限性客观存在,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失去对医学的信心和对健康的希望。在医患关系的天平上,尊重与信任是最重要的砝码。只有通过加强医学科普教育,提高患者的医学知识水平;只有正视医学科学的局限性,理解医护人员的难处;只有通过全社会的共同努力,营造良好的舆论环境和医疗保障体系,我们才能够重塑医患之间的尊重与信任,共同应对疾病挑战,实现健康目标。

让我们共同努力,重塑医患之间的尊重,让患者对医学科学的敬畏与支持回归,让医护人员对患者健康权益和人性伦理的敬畏与奉献再现,让医患之间的尊重成为对社会秩序和规范道德的坚守与践行。

让我们以尊重为基石,以信任为桥梁,共同构建一个和谐、温暖的医疗环境,让医护人员能够全心全意地为患者服务,让患者能够理解并支持医护人员的工作,为人类的健康事业贡献更多力量。也唯有如此,医疗行业的桥梁才能更加稳固,生命的河流才能在尊重与信任的滋养下,奔腾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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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撕开黄土地的伤口,露出半截生锈的箭镞,那是彭城的黄昏在呜咽。
这片古老的土地,见证过无数的兴衰荣辱。两千二百年前的楚汉相争在这里点燃烽火。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背着虞姬的尸首一路狂奔,折断剑锋如闪电般划破长空。
虞姬的银簪在地底下沉睡。楚王的剑锋化作的磷火还在皇藏峪的丛林和岩缝间游走。垓下的月光浸泡着大地,那深深浅浅的裂缝里,还渗流着十面埋伏和四面楚歌的残韵。
灵璧。苍黄的麦地。扶着犁铧的农人的虎口间突然感到一阵战栗,一枚五铢钱的遗骸在翻开的泥土里重见天日。抬头望去,曹操的屯田令正在风中被撕扯成遮天蔽地的齑粉,纷纷扬扬地落进浑黄的沱河。
那一刻,水波荡漾,曹孟德的十万运粮船正逶迤地划破月光的倒影。  

麦浪翻涌。
双堆集的电杆上栖着几只黑色的斑鸠,羽翼下压着尚未褪色的地图。那些红色和蓝色的箭头早已凝固了淮海战场上的斑斑血迹,像古老驿道上锈蚀的车辙——它碾碎了秦末汉初的驿马铜铃,碾过淮海战役的炮声呜咽,只留下一条条一千多年的岁月的凹槽,冷冷地面对着无数的清晨和黄昏。炮筒和弹壳里钻出的野蓟,根须还缠绕着两汉的陶俑残肢。杨树把年轮刻成战鼓的纹路,每一圈都是兵燹的溃散和奔走的呼号。
皖北平原的风掠过新石器时代的石耜,吹动合作社账簿上发黄的边角。黄昏,一辆手扶拖拉机在黄土地上轰鸣地碾过,惊起了杨树间的一群乌鸦,一对对挥动的翅膀,驮着《大风歌》的残页,在涡河的上空叶片一样飞舞。  

低矮的坟茔是未解的烽燧。陶罐的裂纹里钻出的麦子盛满商周秦汉的月光。一位农妇俯身捡起地头的箭簇,想要去挑开黄土地上的那一个个的结。当夕阳把曹操运兵道的影子钉在树梢,北斗星开始慢慢斟满酒瓮,土层的深处,忽然传来数声悠扬的骨笛——那一刻,所有的征伐与稼穑开始和解,墓碑与电线塔的影子织成黑色的五线谱,弹奏起永恒的苍凉与丰饶。  
北凉国都城的佛窟在风沙中低吟,天梯山的彩塑剥落成细碎的沙粒,敦煌的飞天褪去了最后一点金箔,辉煌的衣袂被时光撕成褴褛。那些工匠的名字早已湮灭于尘土,唯有他们留下的隐约的凿印,一如驮满风霜的泪痕,在高大又黝黑的石壁上蜿蜒流动,像一首从来都没有完成过的史诗。
萧县。皇藏峪的松柏在暮色中垂首,无数的枝干一如垂死的臂膀——那是当年刘邦藏身的崖洞——苔藓覆盖住了某个人的怯懦,却掩藏不住两千年前的斑斑血痕:鸿门宴上的剑光,陈仓暗度的仓皇,垓下四野的悲歌,自刎乌江的诀别……
  
黄维兵团的坦克已经沉入了麦田,残破的战车在锈蚀中长出年轮,轰鸣的履带化成野草和河流的经脉。双堆集还在,那些蓄满雨水的弹坑还在倒映着淮海上的星空——那每一颗坠落的星子啊,都是年轻的士兵未曾寄出的家书!  
北方的大地是一卷被风掀开的史册,翻转的页角蜷曲着楚汉的剑光,匈奴的箭啸,鲜卑的马镫,蒙古的铁骑……
临涣。大地一片金色。麦穗们正垂下头颅倾听大地深处的呐喊:虞姬自刎时溅起的血珠,垓下楚歌里折断的长戟,淮海焦土下凝固的誓言……都在地下结成厚厚的盐霜,渗进了这里的每一丛矮丘、每一条河渠。苍鹰掠过,天空忽然裂开无数道伤口,一些东西如雨水般纷落:那是刘邦的冠冕,项羽的铠甲,建安的诗稿,还有黄维和张灵甫肩上的勋章……
大地沉默如初,只在暮色中摊开它巨大的手掌——那细长细长、悠长悠长的掌纹里,遍布着王朝的骨殖与稗草,回响着楚汉相争的呐喊,更蜿蜒着黄河改道的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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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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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东坡之醉


挥之不散的喧闹

这世界总是过于喧闹。

在街头穿过的时候,在车流中移动的时候,在夜深人不静的时候,一些场景、一些声音和声息总是顽强地穿越耳鼓,提醒我这个世界上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存在——奇怪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食欲强大的人,那么多彻夜不眠的人,那么多兴致高昂又声嘶力竭的人,他们也许并不年轻,并不觉得日子的虚幻和虚度,也许正是应了那一句谁也无法反驳的话:快乐就好。

确实也是。要是把人划分为90%和10%两部分的话,恐怕90%的人宁愿活得热闹,只有不超过10%的人才愿意去活出门道。芸芸众生,追求意义的人有几个得到了意义?追求充实的人有几个得到了充实?人生辛苦,快乐就好。所以绝大多数的人宁愿活得没心没肺。

深夜里烧烤一条街上飘来的油烟,午夜的街头卸掉排气管的机动车的狂吼,从白天到黑夜一直都烟雾缭绕的房子里的麻将扑克的敲击声,露天的开着门的酒馆里划拳猜酒的喝彩,打着饱嗝说着胡话趴在路边狂呕的声音,都挥之不散。


我的白日梦

我总是做一些白日梦,尽管我也常常在夜晚里做梦。

我做梦都想将那些所谓的美食一条街、服装一条街、博彩一条街都变成书画一条街、阅读一条街、音乐一条街的样子。我做梦都想在随处可见的视野里,遇见巴黎和东京的街头,以及莱茵河畔一样的安坐和读书者的身影,那些可以用来发呆和晒太阳的小酒馆、那些树林深处的几百年不变的安静的小木屋、那些供地铁和行人穿行其中的参天林木,那些卧在城市的角落里安静得长满了青苔的墓碑和野花……真要是看不见也行,可以退而求其次,那些街上,起码要有一两家飘着油墨味道的书店,一两个挂着书画的门面,一两间可供看书的读书室。再不济的话,能不能在那些店面的某一个角落、某一面墙、某一张看起来很文艺的桌面摆上一两本书,一两件让人看着感到安心的小摆件。

你想一想。一条街,从头到尾都有点书香的气息,都响着一点音乐的清静,都能看见几个坐在那里看书的人,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想想都令人心动,想来却令人惋惜,想起又让人失望。


消失的报刊亭

早些年,小城的街头和路口的转角处还有不少蓝色白色的报刊亭,它们安静地站在人行道边上,整齐,安静,朴素,又干净。

它们总是开着窗不说话,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那里面摆着《参考消息》《文摘周刊》《读者》《杂文选刊》《青年文摘》《散文》《意林》《恋爱婚姻家庭》之类的报刊和杂志,甚至还有中外知名作家的专著。白天晚上那里都开着门、亮着灯,亭子里都会有一个安静守候的人。我曾经无数次地在它们面前停留,然后心安理得地带走一两本中意的书刊。

我知道,那是一个城市的底蕴和风景,是我打心眼里喜欢的颜色和气息,是让人感到心安的人间灯火。可惜的是,它们却总是经营惨淡,一个一个地变成了兼营水果和小吃的场所,那些书本和报刊的封面被阳光晒得打起了卷,被日子烤得褪掉了色,直到再也无法出售。接着,这些报刊亭开始一个一个地减少,那里的灯光变得昏暗,直至熄灭,像是一柱一柱散落在城市里的爝火,点着点着就成了飘摇的风烛,点着点着就成了干枯的油灯,直到终于不见。而今的街头是再也看不到一家报刊亭的痕迹了——短短十年左右,它们就没有了影踪,它们消失得如此彻底、如此决绝。

九十年代末,安庆菱湖公园边集贤路的一侧还有许多书店,一长溜走下去,绵延一里多地。都是卖杂志的、卖名著的,卖字画的,卖文体用品的,卖乐器的,卖石头玉器的,卖教辅资料的,大部分书店都能提供座椅和茶饮,供顾客阅读和休息。后来,它们渐渐倒闭的倒闭、搬走的搬走,全都销了声匿了迹,而今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了。那些曾经飘着书本的香味已经完全没有,曾经不太热闹的门面也都改做了他用——估计是那些快餐式的方便快捷的电子书冲毁了它们,是那些快节奏的生活和生存压力冲淡了它们,是已经高度发展不再需要传统文化的人们抛弃了它们。总之,人类已经不再需要从它们身上汲取养分了,人们的精神文明已经达到了某一种顶峰,不再需要看书不再需要它们的濡养了。

这几年我只要过去,都要去那里转转。类似的地方,还有合肥四牌楼书店和科教书店——尽管已经不再看到什么,尽管已经闻不见它们的气息,可我依然还是坚持去看看,也许只是为了记忆,也许只是为了怀念。在那一片盛大建筑物的身躯之下,在那些恢弘和喧闹的文化祭坛之上,一厢情愿地花一点时间去瞻仰某一处曾经开满过野花和铺满过落叶的森林,看一看某一处曾经鲜活过、饱含过书香之味的文化墓园。

那一年,我在北京王府井书店的木地板上安静地坐过一个中午和一个下午。后来,我用这样的一段话记载了它:

潜意识里,一个城市有没有国营的新华书店,书店的规模大不大,人气好不好,架上摆的都有哪些类型和性质的图书,乃至书店的员工和当地的市民们对此有没有自豪感,一定是衡量一个城市文明程度的重要指标,更是一个城市会不会拥有美好未来的一个重要折射……我到王府井书店的时候,大约是午后。王府井书店的硬件设施是上乘的,空调开着,温度正好。里面选购和阅读书本的人不比旁边逛超市的人少,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书架的拐角处席地而坐,这一处、那一处地翻书翻到了入迷的模样,这尤其令人感到欣慰。

 

假冒的《大英简史》

很多次,我在一些宾馆和酒店的大厅内看到那里设有专门的书本陈列柜,富丽堂皇,像模像样。在那些人流穿梭、商业气息浓厚和极尽繁华的场所,能看到一层一层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大部头世界名著、经典书记和城市杂志的书架或墙壁,足够让我惊喜。

有一次,我忍不住伸手去取来看。当我小心地托起一本厚厚的《大英简史》的时候,一种来自掌心的失重让我猝不及防地摔了一跤:原来,那本庄重地印着《大英简史》四个大字、封面和封底完整、足足有十五厘米厚的“皇皇巨著”,用的竟然是塑料和泡沫的假内页!这本被我以为不下于五斤重的“书本”因为我的用力过度被摔倒而变得十分尴尬。那一刻,我完全傻了眼:原来,那占满一整个墙面的巨大金色书龛上的一本本《简爱》《大仲马》《红楼梦》《战争与和平》《白鹿原》《王阳明全集》……,通通都是用来装潢门面的、冒充斯文的、表面端庄内心全是塑料盒泡沫的假书,是一件件供在那里、骗人眼球的摆设!

嘴唇上涂了口红、服务姿势标准的服务员也受了惊吓,她从前台后呼啦一下就冲过来看我,体贴地问我有没有受伤,眼神间掩饰不住地露出了尴尬——我知道,她尴尬的并不是因为那本假书,更可能是因为作为客人的我摔倒时的那一刻的狼狈。

——其实她不知道我当时想的是什么,其实,我除了当时的狼狈和尴尬之外,更多的是失望和愤怒,是上当和受骗的懊恼和不快。

我始终想不通的是:那么大的一座商务酒店,那么大的城市中心地带的产业资产,它的主人、它的管理者,就算是买个几本、几十本真的书籍放在那里也不可能买不起。或者干脆不要,买几盆盆景、几盆花卉、贴上一些亚克力宣传字画在墙上也未尝不可,为什么非要拿这些“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假东西来故扮高雅,自欺欺人地欺骗客人的眼球?这实在是比假冒的产品更令人恶心,比虚伪的真诚更令人寒心。

后来,我在其他的一些酒店里也看到过类似的书架和摆设。我不止一次地抱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心理、怀着小心翼翼的提防和心有不甘的态度,去观察和辨识它们的真假。我总作如此想:那些摆在墙上的书本总不至于全部是假的吧?总有一回我会遇上真的吧?

我像是一个心怀忐忑的小偷,像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小人,在别人的视线之外拿眼睛偷偷地去摸索它们,辨认它们。我怕那些书本又是泡沫和塑料的,我不甘心那些书本全都是泡沫和塑料的;我犹豫着不敢去碰它们却又遏制不住地想去碰;我害怕失望和被骗,却又心怀一丝它们的确是真的的希望和期待。

这些观察和辨认并没有让我彻底失望,偶尔我的确能确认个别酒店大厅里的书架上有真正的书本存在,尽管这样的概率大约只在百分之二三左右,尽管它们并不一定会被人翻阅。

这多少给了我一丝安慰。


想起内山完造

忽然想起内山书店,想起内山完造先生。

内山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1917年,内山完造以妻子美喜子的名义开设了内山书店,最初书店是在上海虹口的北四川路余庆坊弄口旁的魏盛里,后来又迁至施高塔路。二十年代后期,内山书店里开始大量销售马列著作等进步书籍,发行当时被禁售的鲁迅著作并代售《毁灭》等多种进步文学读物。

内山书店的顾客有不少中国的知识分子和进步青年。书籍敞开陈列,可以随手翻阅,店堂里摆着长椅和桌子,读者可以在里面坐着看书。书店外的人行道上还设有一个大茶缸,免费向行人供应茶水,所售的书籍,不管金额大小,无论国籍,读者都可以赊账,内山完造也因此赢得了中国人的信任和尊敬。

这样的一个尊重读者的人,这样的难能可贵的对文化的态度,这样的友好和善的销售方式,确实难能可贵。

 

东坡之醉

920多年前,绍圣5年5月的一天,因为反对王安石新法而被贬到儋州的苏东坡刚刚搬进桄榔庵居住的当晚,忽然听到邻家的两个孩童琅琅的读书声。

这是一片荒芜之地。周围是鼓噪不止的蛙鸣,所过的日常生活跟野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东坡先生在无比的孤寂中忽然听到了一阵打破寂静的读书声。邻居家的短墙残缺不齐,露出院子里丛生的灌木和荒草,伴书而读的灯光隐隐透过来,却是分外的醉人。东坡先生忽然被这样的读书声所感染,也拿出书和邻家的读书郎互相呼应,甚至摆出酒来自斟自饮以祝贺这个美好的夜晚和美妙的读书声。大醉之余,东坡先生忍不住提笔而作:

儿声自圆美,谁家两青衿?且欣集齐咻,未敢笑越吟。引书与相和,置酒仍独斟,可以侑我醉,琅然如玉琴。

在挥之不散的喧闹之余,我常作如是想:

在这个世界上,要是所有的家庭都有一间书房,都有安静的墨汁的香味,有阅读的文化氛围,有石头和菖蒲的清供,有大人翻书的声音,有小孩读书的清朗;所有的城市和乡村都有备受欢迎的图书室和阅览室,所有的河畔和公园的长椅上、列车车厢的车窗内、街头和校园的亭子里,都能看到看书人的身影,都能听到孩子们的读书声,都能听见音乐和丝竹的声响……恰如我所居住的小城桐城三百年多前的样子:户户翰墨飘香,家家书声琅琅。那该是多么安静,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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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24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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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生活像是坐着一列老式的铁皮火车,在时间的深处潜行蜿蜒,又像是一个孤独的男孩,在两旁都是树林和灌木的走廊上无言地滑过。绿皮火车锈迹斑斑,它卧在同样的锈迹斑斑的铁轨上,不紧不慢地喘着粗气发出茫然又单调的回音。而那个男孩,就在火车滑过又滑过的绿皮火车的另一侧,眼神空洞地遥望暮云和天空。
 火车和男孩都顾不上这些。他们顾不上春天里开满树梢的樱花,顾不上夏天里蔽日的浓荫,顾不上秋色中飘落的黄叶和冬天里铺满地面的枯枝的冰雪。他们默默不语,他们心事重重。
近处的风景触手可及,远处是蔓延而去的铁轨和天空里灰色的厚云和丹红的斜阳。缓慢而来又缓慢而去的火车拖曳着长长的蒸汽,哐当哐当,咯噔咯噔,缓缓地滑过时光,滑过田野、山村,滑过河流、树林,滑过人流,滑过雾气,滑过烟和尘土,滑过周围的一切。
一切真切明亮,一切朦胧灰暗——这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一池一池绿色的池塘,一湾一湾明亮的河流,一丛一丛不一样的树林和村庄,甚至是一片又一片舞动烟尘的城市和工厂。河流弯弯,池塘清亮,树林摇着微风,村庄升起炊烟,烟尘在四下里游荡,水面上流泻着低矮的雾气和与雾气完全不一样的天空和云朵。
 穿越站台的等待是恍惚荒谬的,甚至是荒芜和绝望的。尤其是迎接又告别了站台的绿皮的火车发出来的嘶鸣,让人无端地生出悲凉和悲壮的滋味。但是,相对于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声音,我却独独喜欢上了它——绿皮的火车走过铁轨发出的声音,均匀,整齐,单调,重复,清晰又不被打扰,让人觉得一切都在远去,一切都在失去,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进时间的深处——这样也好,既然无可挽留,既然一切都要远离和失去,不如干脆闭上眼睛,安静地去等待那些失去和远离的到来,就像是一个人在无数次的等待的荒谬和荒芜之后,开始不自觉而又顽固地失去坚持下去的信心和意义,变得很有些冷漠而孤单。时间因此变得悠闲,等待因此变得清瘦,像一位靠在村庄里的某一垛老墙根闷头坐着抽着水烟袋的老者,眼神空洞,内心荒凉,一杯泛着泡沫的老茶早已冷了下去,烟味不再呛辣,冷暖不必自知,管它风起云涌,兀自坐看云起。
一切都如风一般来,又像风一般地走了。从黄昏,到黑夜,到黎明,当你醒来的时候,哐当声还在继续,窗外的远离也还在继续,但是已经又穿越了多少无限长的大地和多少深夜里不可捉摸的时间。
 大地从来都还在那里,只是被一次次抛在了身后。时间也从来没有过停留,它只是自顾自地又跑过了一回黑白。至于火车,它停与不停,慢与不慢,都改变不了这一切:春天里的樱花,夏天里的浓荫,秋色中的黄叶,冬天里的枯枝和冰雪。
只有那个孤独的男孩知道:他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再一觉醒来,天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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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外一章)

 

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一千年以前,我就认得你。

我和你熟悉得一如故人。我熟悉你平整舒缓的绿色的胸膛,熟悉你伸向天边连接起云朵的袤大和无垠,熟悉你一望无际的风声和风里的歌唱,熟悉你的每一片针叶林、阔叶林和灌木林茂密的样子,熟悉你胸膛上每一株沙棘子、胭脂花和沙芦草的低矮和谦卑,熟悉镶嵌在你身上的雁鸣湖、泰丰湖、月亮湖、太阳湖、七星湖的安然和清澈,熟悉你头顶上流动着的牛羊一样的云朵、云朵一样的牛羊和牧民们身上的味道。

在蓝得没有一星杂质的天底下,在目光不能穷尽的草原山坡上,我甚至熟悉一只盘旋在天上的苍鹰的姿态,熟悉在灌木林里穿行的那头略显忧郁迟疑的孤狼的眼睛。一如熟悉开在你身上的农历八九月的油菜花和格桑花,一如熟悉那些倒映在湖水中的白云和草地,那些生长在沼泽和浅水之畔的落叶松、云杉和白桦,那几处殷红的狼毒花、紫红的裂叶荆芥、细长的假鼠妇草、匍匐的萍蓬草和荇菜……在阴山山脉和大兴安岭余脉,在平均海拔1500米的内蒙古高原,在年均积雪近两百天、最低气温达到零下四十多度的坝上高岭,在高空、在草地,在水里、在林间,们用自己最合适的方式,演绎着生命的延续,遇见了最美的自己。

我就在那一根黑色的、怎么扯也扯不到头的草原天路上疾驰。青草铺在脚下,云朵游弋头顶,飞鸟舞在发梢,就连风里也都是露水和花香。风吹进窗户,风吹乱头发,风打湿脸庞,风吹进了眼里和心底。我就在这样的风里看你:看你脊背上的风力发电机缓缓转动的叶片,看浅浅的草甸间跟着风起伏时隐时现的羊群,看怎么也看不完走不完的绿色的草地,看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摸得到的天空和云朵,看零星闪现在路旁的牧羊的汉子,蹲在白色的蒙古包的不远处低着头发呆的身影……

那一刻,我就在你的身旁。那一刻,我就在你的胸膛。我俯下身子,小心地捡拾起了一千年前的那些云朵和草地,捡拾起拂过了好几个世纪的草原上的风和牛羊的声音,捡起了一代又一代牧民们安放在草原蒙古包上的阳光,捡起了四百多年前,那位叫做徐霞客的明代书生一不小心丢在那里的行囊和黑色的衣袂。

那一刻,我把自己弄丢了。我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想不起来自己来自于哪里,又是怎么来到这一片草地上的——我被你博大无垠的宽广所沦陷。我被你怎么也看不到头的绿色所沦陷。我被你澄澈碧蓝的天空和云朵所沦陷。我被你宏大无际的胸怀和收留所沦陷。

这里是海拔1800米的内蒙古高原和坝上草原。这里是森林、草地、湖水、云朵和歌声的天堂。

车子像一只黑色的蚂蚁,追着云彩和草地在无垠的高原上蜿蜒,平展的路面像一条游动的黑色丝线,牵着我们滑过草地,滑过云朵,滑过天空,滑过风里的羊群和牛群。湛蓝的天空就在头顶,洁白的云朵就在指尖。我伸出掌心去抚摸天空,那些云朵却忽然间害羞了,它们流动着身躯一朵又一朵地躲开,有几丝胆大的恍然飞絮一般从指缝间滑过。一片片,一层层,一抹抹,一串串、一溜溜,一簇簇……这是云朵一般的云朵,这是烟霞一般的烟霞,这是银白和素洁的波涛,这是放牧在天上的羊群……它们贴着车顶飞,撵着车子飞,忽前忽后忽上忽下地飞,有好几朵恨不得就要钻进我的胸怀。

天空湛蓝,草原碧绿,没有裸露的黄土,没有噪杂的人声,没有高耸的楼宇,没有滚滚的车流,而我们就像是忽然被这一层无边的湛蓝和碧绿所洗涤,一如刚刚沐浴后的襁褓中的婴儿了。

草原上的风吹着,草原上的歌曲一首连着一曲回荡。低矮的河杨和灌木轻轻摇动,羊群和牛群忽隐忽现在草甸之间,幽蓝碧绿的湖水远远近近、若即若离地明亮了眼睛……

那一刻,我通体透明。那一刻,我泪水盈眶。那一刻,我像一滴被宽容和收留在天地之间的雨滴,甚至是一粒遗落在漠北高原上的上草籽,忽然触摸到了高原大地上最坚实又柔软的内心。那一刻,我甚至宁愿放弃一切,就这样把自己安放在如此的天底,安放在某一处被草地所覆盖的黄土之下,不再醒来。

石钟乳和石笋

头顶漆黑的穹庐,脚踏坚硬的土地,四周是响着回音的石壁。没有一株植物,没有一星亮光,唯有深长的静默,在满布喀斯特地貌的华南边陲、在沉默了亿万年的地下溶洞里,在漆黑和清寂的大山的胸膛里沉睡。

一滴水珠坠下的声音。

一串水线落地的声音。

一脉水流发出的声音。

一川河流发出的声音。

我的呼吸和你的呼吸发出的声音。

一柱一柱、长长短短、粗大细长的石钟乳,以及你们的孪生弟弟——从地面上一点一点生长起来的石笋,一个自上而下,一个自下而上,或倒悬于漆黑的溶洞顶端,或生长在彻湿的岩石地面,在方寸的天地之间,在响着河水、溪流和经年不断的水滴声的深处,穿越了百万年和亿万年的时光。

掩藏在大地深处,是无言和沉默的幽深之花,以绝无仅有的姿态、以一百万年和上亿年的时光打磨自己,在看不到起点和终点的等待里,以攸米、仄米、纳米和毫米速度的延伸,分分秒秒,不舍昼夜,无声无息地送走了漫长的时光。你们从未被阳光所照耀,从未被风雨所触摸,却从来没有放弃过生长,一万年,几万年,一亿年,几亿年,直到长成了一座座石钟乳和石笋的模样——或长长地披挂而下,或破土般从地面耸起,或孑然孤单,或众峰林立,或彼此凝视,或侧目旁观,或携手相连,或俯仰万千,直到其中的一部分彼此连接,成为石桥、石帘、石树、石塔、石柱……

那黑色的穹顶和褐色和灰色的石壁上一滴一滴、点点滴滴的水珠,是从未停止过的泪滴;那形态各异、长长短短的石钟乳和石笋,是相思了一万年、一亿年依然彼此凝视、不曾放弃过等待的恋人。

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称得上执着的等待。

这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称得上寂寞和漫长的生长。

在常年湿热的南方,在遍布着可溶性岩石的华南边陲,无论是地表还是地下,都是经年不息流淌着的水系。地表水的奔流和渗透,地下水的流动和冲洗是一个无比漫长的时间过程。在这些地表水和地下水的溶解、沉淀、侵蚀和沉积下,岩石不断地被破坏,被重构,被堆砌,终于发育成了以银子岩、冠岩、芦笛岩等为代表的无数大大小小、深浅不一、形态各异的喀斯特奇观,形成了丰富的地上峰林和地下洞穴。随着地下空间的形成和不断的冲蚀扩大,地下水变得越来越丰富,地下隧道不断被打通和延伸,地下洞穴不断产生和融合,地下河流和地下湖泊不断形成气势和规模。由于岩层各部分含石灰质的多少和被地下水侵蚀的程度不同,这些岩石逐渐被溶解和分割成互不相依、千姿百态、陡峭秀丽的山峰和景观不同的溶洞,这是一个需要数百万年的长期的地质过程。

地下空间的不断扩大,为石钟乳的形成提供了最合适的场所。数百万年、数十万年的流水的冲洗和溶解,让一部分岩石终于不见,另一部分质地不同、受溶解程度不同的岩石得以保留和重塑并形成了不同的姿态:高高低低、粗细不一、形状各异、或独立或联通的倒立的、耸立的、披挂的、挺直的、弯曲的、桥接的、并列的岩石奇观。

地下水的渗透从未停止,那些从细小的石缝间流下来的水滴和被侵蚀溶解下来的碳酸盐和各种矿物质的沉积和重塑也从未停止。其中,最缓慢的向下延伸的就形成了倒锥状的钟乳石,落在地面的就形成了圆形或锥形的石笋。在无比漫长的时间里,你们一个向下生长,一个往上迎接,在彼此的相望里无限靠近,直到最终融合在一起,成为了石柱、石伞、石川和石瀑。

亿万年来,深藏在地底下的你们到底经历了多少无声无息的时光?到底经历过多少次的坍塌、解构和重组?又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开始、失败和等待?从整个的岩石到被冲刷成细小的空隙,从细小的空隙再扩大为幽暗的空间,从幽暗的空间再形成更大的地下世界,甚至形成了更为丰富的地下厅堂和地下水系,形成了那些已经被人类发现的、尚未被人类发现的、以及不能被人类所发现的洞穴,那些河流和湖泊,那些形象各异的石柱、石塔和石幔……

每一个地下溶洞的形成,都开始于一滴载有碳酸钙和各种矿物质的水滴;每一条地下河流的形成,都开始于一滴载有碳酸钙和各种矿物质的水滴;每一根钟乳石的形成,都开始一滴于载有碳酸钙和各种矿物质的水滴。们从这个叫做地球的天体诞生开始,从数百亿年之前的洪荒开始,从5亿年前的寒武纪开始,从2亿年前的中生代开始,从600万年前的新生代开始,从每一次的板块漂移和造山运动开始,从地球上的第一个生命体诞生开始,从人类社会的第一次直立行走开始,从照进人类文明的第一缕阳光开始,从刚刚过去的昨天和刚刚开始的现在开始,一切都从未停止……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些更为执着和漫长的事物吗?——不是喧嚣而是沉默,不是外表而是内在,不是崩裂而是绵延,看不到尽头却从未放弃过希望。你们在不为人知的地底下日夜不息地生长、淘洗,塌陷、重构,见证了所有的混沌初开,包容了强大的沉默和黑暗,然后以决然的奔流之态回归于大地上的河流。一切的鬼斧神工都形容不了,一切的功利与追逐都无无关,所有的忧喜河离合、所有的迎接和流逝、所有的呈现、所有的惊叹都与你们无关,你们只是在沉黑的地底下沉默地做着一件事情,几百万年、亿万年地做着一件事情:侵蚀,溶解,沉淀,崩塌、重构……从每一个碳酸钙分子的溶解开始,从每一个二氧化碳分子的逸出开始,从每一滴水落下形成的微晶体和方解石圈开始,从细而中空的苏打管和更多的方解石开始,们以每年大约3毫米的速度,从未停歇,从未放弃,最终形成越来越多的钟乳石,然后被人们无意中所发现,所打开,所思索,所羞愧……

    这漫长而沉默的时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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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9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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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孙家城遗址

那一刻,我站在马庙镇栗岗村孙家城遗址荒芜的地表上,竟然有一种恍惚和穿越的滋味。
初夏的阳光照彻田野,吹拂在四野的风里开始有了一丝燠热。周遭是快要长成浓荫的青翠和草绿,一丛丛野生的水竹在眼前的矮坡上延伸,构树、枫杨、杨柳和苦楝们以杂乱的姿态占据了四周。一条狭窄的黄土路从贯穿了田野的乡村公路拐弯处开始,满面尘灰地伸向浓密的灌木林深处,匆邃且突兀地掩藏了身影。土路两旁是刚刚平整开来还没来得及耕种的水稻田,几方麦地和菜畦零乱地补充了一些起伏的和金黄的因子,让低头沉思的麦芒和攀援而上的茄子、豇豆和瓜藤们分割了水田上空映照出来的天光。
 视线的前方,高高低低的灌木林和杂树林深处,隐隐约约地露出几方低矮的农宅,老墙斑驳,小院深锁,杂草、杂花和野藤蔓攀爬得肆意张扬。那些灰色的老墙内,竟稀稀落落地伸出来数枝结些了青杏的枝条和金黄的枇杷树的果实,有一户人家的屋顶上甚至还飘起了浓密的炊烟。这让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它们的存在强有力地提醒了我,这里不是茹毛饮血的远古,不是毫无人烟的荒芜,而是农历甲辰龙年的某一个日光明亮的正午,一个被叫做孙家城遗址的地方。

来自地底下的回音

我听见地底下的回音了。
我听见远古的地底下传过来的石刀和石斧撞击的声音,听见脚底下近在咫尺的地方石凿、石钺和石锛叩问大地的声响,听见低矮的土城外老虎、狮子、野牛和狼群们焦虑的徘徊与低吼;听见母系氏族公社里的先民敲击着陶鼎和陶釜密语传音般的舞蹈和歌唱;听见竹弓和石箭、石块和木矛发出的呼啸的哨音以及飞鸟与野兽的哀鸣……
这是远古的先民啊。你们从几百万年前开始,自森林古猿和类人猿开始,经历了漫长的演化,终于从丛林和枝头上解放出了前肢,学会了直立行走,又历经了从聚穴而居到搭建居所,从保存火种到钻木取火,从打制石器到磨制石具、从采集储藏到原始农耕的进化历程,走过若干万年的史前蛮荒,经历了单打独斗、群体防御和弱肉强食的生存斗争,在宽阔的河流、袤大的山川和原始丛林里茹毛饮血,辗转奔突,在水患、风沙、野兽、寒冷以及外来族群的侵袭和驱赶下,无数次地在呼儿唤女、携夫将雏中逃离迁徙,直到其中的某一支忽然于冥冥之中停留在了六千多年前的大沙河之畔,在这片如今被叫做孙家城的土地上依河筑城、逐水而居。你们脱离了最原始的穴居生活,学会了采集食物、捕食鱼类、追赶狩猎和缝制兽皮衣服。在一次次不可预知的大自然灾害和外来侵扰面前,你们从无能为力到主动抗争,从顺从接受到心生敬畏,你们学会了思考,学会了祈祷,学会了打造陶器和玉器。你们走出了松散的群居生活,靠着血缘关系维系的精神纽带在这里生存繁衍,终于迈进了新石器时代母系氏族社会的最后一个繁荣时期……
从大约距今六百万年到五百万年的腊玛古猿和千禧人,从没有任何历史记载的史前,到盘古和三皇五帝传说的上古,到有记载的五千年中华文明史,再到我的脚下这似乎俯身可及却又无比遥远的、从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转化过程中的漫长又短暂的一瞬,我们的先民们到底经历了一个怎样的进化和演变过程?他们短暂却又从未间断过的发现和创造,有的被传承了下来,有的被深埋在了地底,有的却成了迷雾一般难以追寻的遗迹。我们只是在那些被无意间发现和挖掘出的历史残片中,从眼前这低矮的、用黄土构筑起来的土城遗址上,从人们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里,从世世代代漫长演变的踪影和痕迹中,去猜测和想象那些远古的片段和可能。
而今天,站在这残存的史前遗址之上,我多想再潸然仰望一回苍天,向着广袤无际的天宇发出一声微弱的追问:我的远古的先民们啊,几百万年以前,几万年以前,数千年以前,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们又是从哪里来的,最终又去了哪里?
这神秘的、密语传音一般的声音,从我所站立的地底下出发,一点一点顶破了浑黄的土地,又游丝一般极细地穿透了足底,让我忽然感到一阵战栗和疼痛。
忽然想起梁羽生和古龙笔下的那些世外高人的沉吟,想起那些武林高手自密林深处传出来的长啸,还有那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就逼到了眼前的刀光和剑气。我甚至在一刹那之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忽然就置身在了那些文字所营造的场景之中。但是,我确定现在不是——前人用掐自己的办法让自己感到疼痛来提醒眼前的真实,而眼下这一种来自于足底的真实的疼痛,又恰到好处地拨回了我的恍惚。
——这是先民们存在的痕迹,它穿越了沉默的土地,穿越了六千多年的时光,极其微弱地从地底下传来,像一根钢针跌落土地的声响。像一阵清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像一片云朵飘过天空的影子。像一粒鸟鸣跌落树枝的弹唱。像一滴雨水滑落枯叶的回音……

费庄和孙庄

孙家城遗址上,一个是费庄,另一个叫孙庄,合起来叫栗岗村,或者又叫孙家城村。
这一片叫做费庄和孙庄的土地,和别的土地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三四位老者正零零星星站在村口,表情平淡地望着我们,有一两位还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村庄很老,和我祖父的祖父差不多的老。这一点,从这里的老房子和老稻床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那些老得快要掉牙的宅子接近一多半的房子已经不再有人居住,都是斑驳的外墙,几乎没有一扇门是新的,暗黑的木门上挂着一把又一把生了锈的铁锁,水泥砖和土基墙头已经多处坍塌。几支逸出来的枇杷、尚青的野杏和野桃子的枝丫从围墙里伸出来望着我们,无惊,也无喜。
往深处走,路边上两处冒出几丛野草的水泥稻床毁损严重,已经完全不能再晾晒谷物。一丘孤坟形体突兀地立在土路一侧,顶上还飘荡着清明的彩标。
渐渐地有了水声,隔了一片密密的林子也听得清楚真切。林子里枫杨渐多,野竹尤其浓密,野藤缠满了树干,鬼针草和益母草的果实还没有成熟。丛生的杂草和野竹间是村民们胡乱丢弃的旧瓦、砖石,旧椅子、破沙发和旧瓶子,堆起了一座一座色彩的形状不同的小山。
房子低矮。野竹哗哗。荒草萋萋。水声真切。一里之外的公路上却是机器轰鸣,人声喧闹,小轿车按着喇叭,从深黑的柏油路上滑过。这一切好像都与村庄无关。
路过的永远路过,衰老的只顾着衰老。

逐水而居

前面就是大沙河了。同行的人告诉我。
逐水而居。我又想起了这个词语。好像自古以来人类都是逐水而居的。“逐水而居”从来都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趋势,水是生命之源,逐水而居使人类能便利地获取丰厚的物资和精神资源,又为改变世界提供了基本的劳动条件和输送动力。“向水而生”是人类的内在追求,也是人们潜意识里固执的居住情结。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人类对水的追求就从未停止,黄河,长江,恒河、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无一不是人类文明的诞生和发祥地……是的,有水的地方才会孕育文明,有水的地方就有文明的存在和延续。
人们害怕水,却又无时无刻不需要水。就如眼前这六千多年前的土城,它依着大沙河滚滚东流的流水而筑,最终又被大沙河的流水所淹没。新石器时代的先民们正是选择了这一片水、这一条河流,在这片被大沙河冲积出来的平原上停下了迁徙的脚步,用黄土和石块建造起自己的城池,用石刀石斧开辟了自己的家园,用石兔石虎制造出自己的图腾,用瓦罐瓦缶捧起了自己的生活,用玉璧玉佩去祭祀自己的神明。他们在这片城池里繁衍生息,阻挡野兽和其他动物的进攻,抵抗外来种族的侵犯和掠夺,也短暂地抵御住了大沙河流水的冲洗和侵袭。
贫瘠中辗转的先民们啊,六千年过去了,而今,我只能去想象你们的样子,你却从来不会想到过我们——六千多年前,你们是为了生存来到这里,六千多年后,我们是为了探究,是为了看望和感受一回你们的声息才踏上了这一方土地。你们曾经生存过的土地还在,下面掩埋了众多的石器、陶器、玉器和痛苦悲欢;你们曾经堆砌起来的土墙还在,上面长满了野竹、苦楝槐、鬼针草,和一年又一年、一蓬又一蓬的浓密的蒿草。
而我,只和你隔了三米或五米的距离。你们创造的那些叫做文明的痕迹(文明的定义是:使人类脱离野蛮状态的所有社会行为和自然行为构成的集合,因此,严格来说,你们创造的只是文明的前奏)被深埋在地底,又被人们在耕作和种植过程中无意地发现。它们被埋在地底下三米、五米或者更深的地方,被发现也好,不被发现也好,对你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却让几千年以后的我们感知到了你们的存在,且一厢情愿地去想象你们的生活,你们的艰辛,想象你们的生存和痛苦,想象你们的劳作和梦想,想象你们的颠沛和流离,想象你们是如何居住,如何捕食猎物,如何耕种劳作,如何用惊恐的目光去面对滔天的洪水和外来族群的进攻,如何对着夜晚满天的星星和河畔的涛声发愁,又如何被黄土垒砌的城池之外的野兽和鸟类的嘶鸣声所惊醒……
大沙河的水混浊又缓慢地流着,和以前的流淌并没有什么两样,沙滩上照样生长着益母草、酸筋草、车前草,水竹和河蓼。只是你们,只是那些水中的游鱼和浮游生物,都早已断了踪迹。

孙家城随想

远古的先民们啊,我不知道六千多年前你们去了哪里,你们是怎么消失的?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消失?是被悄然埋入了地下,还是因为某一场地震的覆盖?是因为某一场流水的追逐,还是某一场种族的拼杀和屠戮?又或者,是因为某一场不为人知的瘟疫的戕害?
荒凉的土地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荒凉的地底下残存着你们的声息。这一切证明你们曾经来过,又证明了你们的消失:无影又无踪,无声又无息。
六千年前,你们在孙家城。你们在星光下祈福,你们在阳光里祷告,你们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点起篝火绕着火堆跳起舞蹈,你们将烤熟的食物一把一把地送进自己和孩子们的口中。你们有自己的天伦之乐,也有氏族社会里不同的分工,你们在一个又一个黎明开始的时分,走出这个被后人叫做孙家城的城池,去供养和延续一个以母氏为中心的氏族的生存——像一群分工明确的蜜蜂,又像一群古老森林中的狼群。
那低矮的城池是你们的庇护所,是你们生存生息的家园,也是你们最终的见证者。而今,它的身上已经长满丛丛簇簇的野竹,在这个初夏的风里哗啦啦摇响。城池里,那些老旧的宅子、废弃的稻场、坍塌的土堆、闪着水光的田畴和红色黄色蓝色的野花,都是你无数个世代之后的灰里蹦的孙子,在年复一年的生长里全然忘记了你们的存在。
是的,有谁的记忆能有这么长呢?有谁能够保持六千年的记忆不变呢?这六千多年里又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个人的生命太短暂,一群人的生命太短暂,几代几十代人的生命也太短暂。在如此短暂的生命里,人连活着都来不及,还有纠结于这些记忆的必要吗?在那么多世纪那么多朝代的变化里,去保留这些记忆到底又还有多大意义?而今的我们,也只是来走过一遭,留下过一回短暂的记忆而已。至于后来的人们要不要将这些记忆延续,要不要再去细细探究远古的意义,都不是我们的事情了。
如此说来,孙家城,我来过就够了,并不需要将你记进心里。

后注:孙家城遗址,位于安徽省怀宁县马庙镇孙家城村。城内的文化遗存经省考古所专家实地调查认定为新石器时代遗存,其文化内涵属潜山薛家岗文化类型。遗址东、南、西部均被土城所围,北临大沙河,北岸为桐城市境,城内外均有农田遗址,东西长约750米,南北宽约430米,东、西、南三面为环形土城,文化层厚1米—8米不等,文化堆积散布城内,总面积约32万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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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3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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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安静

安静干掉了一切。包括树林、飞鸟、云朵、草地的声音,夏虫、山鸟、溪流和走兽的声音。
一切都无声无息。合欢、栎树、朴树、枫树、栗树、针叶松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树木,高高低低无数的野草和灌木,铺地蔽日地掩盖了一切。风拂动枝叶草尖,小溪滑过小石和细沙,竟然都没有一丝声响。
天气足够暖和,阳光也不炽烈,林间的草地上阳光斑驳,红的白的紫的黄的小花,开得自在又细密。在这样的天空下这样的树林里,我摒住了呼吸,强忍着喉咙里爬上来的咳嗽。我要把自己变成一枚安静的芥子,或者是一根尖细的楔子,在如许的安静里,将自己一点一点地滑进大地的深处。
我是多么甘心情愿又死心塌地臣服于这安静的强大啊。

逃离

我可是逃到这里来的。
想来竟是如此纠结,似乎我的一生都处在一种想要逃离的状态中,天空,云朵,大山,村庄,道路,河流;老师,同学,病人和路人;雨点,雪花和风的声音;甚至是纷至沓来的一群群的人、一辆辆车和一束束灯火的光亮;甚至是某一个人,某一条特定的巷子,某一个不能被忘记的脸庞、声音和笑容,以及与他(她)有关的曾经的片段、心情和将来的许多的不可知。
我常常一个夜晚接着一个夜晚地做梦。那些接二连三的梦里,也都是逃离:满山漫野的呼唤,赤脚拉趴的寻找,豕突狼奔的奔跑,跃下高楼的逃遁,顺着街巷的疾驰,翻墙越窗的飞奔,坐着绿皮火车失去方向的迷茫,开着车子狂打方向盘的慌乱,骑着摩托车翻山越岭的颠簸,而更多的时候,却是顺着高大的峡谷和浅浅的河流蹚水越溪的彷徨——我都记不清了,我都记不清在自己那些梦里跑掉过多少双鞋子,摔过多少个跟斗。一切都是模糊的,逃离确似乎永远都是主题。也许这就是命吧,碌碌无为,纷繁琐碎,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和山一样倾覆而来的言语和声音。那是一种掺和了主动和被动的坚持和一种甘心情愿的被催逼和被追杀——我无数次逃离居所,无数次逃离身后,逃离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一切,就像是进入梦乡和逃离梦乡一样:入梦是为了逃离清醒,醒来又是为了摆脱梦境。
没有什么不是在逃离,一切都在逃离的路上:白天逃离黑夜。黑夜逃离白天。阳光逃离云层。树木逃离季节。流水逃离石头。而我却在逃离世界。
可事与愿违的事情是:尽管做梦都想着逃离,醒来却依然“此身虽在堪惊”。一些事物总是不能被舍弃,很多的东西总是只能承受,最终都是逃离不了。

野草

飞蓬的花朵。
醡浆草的花朵。
蒲公英的小伞花。
布满了野草的草地。
这一切竟然都是由小小的生命们组成的。醡浆草。垂盆草。蜈蚣草。酸茎草。婆婆纳。紫云英。紫岑。车前草。泥糊菜。地黄草。蛇莓。蒲公英。还有高一点的鱼腥草,狗尾草和桔梗花蓝色的花萼……
草地上,蚂蚁、小甲虫、七星瓢虫们正在忙碌,一两只蜜蜂在桔梗和紫云英的花叶上寻觅。倒是我却忽然间变得无所事事,甚至无法变成它们之中的一只,哪怕是最小的那一个。我不知道它们在忙些什么,我更没有办法伸手去帮它们一把。
原来,我竟是如此迷茫,甚至可以完全被忽略不计。
草地就是世界,世界也只是草地。而我却什么都不是。

名字

每一朵花都有一个温暖的名字。每一株植物也都有各自不同的姿态。
人们为每一种植物都取上了名字。哪怕是再小的植物都有自己的名字。尽管它们的名字不为更多的人所熟悉。尽管这样那样的名字它们自己也不一定知晓,但它们一定是不在乎的——人类如此的一厢情愿只是为了区别它们,或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聪明和能力,而这些对它们来说却毫无价值。它们只是自顾自地生存,自得其乐地盛开,把根扎进土壤,把枝叶伸向天空,把花朵开向大地,让种子随风飘散。
它们不需要人们的关注。它们相信天地之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它们本身。它们在该生根的时候生根,该发芽的时候发芽,该开花的时候开花,该枯萎的时候枯萎。方寸之地也好,铺展开去也行,一切都是自己的事情。
与他人无关。

孤独

我在塞罕坝草原上看到过这样的油菜花。
它们在农历八九月份的时候才刚刚打开花朵,然后开成路边上一串并不辉煌的样子。你不知道在那种气候下打开的油菜花是什么样子的:稀落,瘦弱,修长,挺直,甚至来不及结出荚子。它们在气温寒凉的短暂时节,在几百里上千里荒无人烟的内蒙古草原上,在离天空触手可及的地方,积蓄了所有的能量来努力生长,硬是把自己开成了寂寞倔强的模样
内蒙古草原上的那些油菜花是不可能是有人去刻意种植的,也完全不是为了他人而生存。也许是好多年前被人类遗落了种子,也许是某些飞翔的鸟儿无意间衔拾而来。一年中之中,它们只有短短一两个月的花期,然后迅疾凋谢。然而,它们却抓住了这短暂而瞬间即逝的机会,把自己开成了一片花海。羸弱的花海。精瘦的花海。与众不同的花海。
这真是一种孤独的美。
我欣赏并喜欢这世间一切孤独的力量。
孤独是因为稀少。孤独是因为不同。孤独是因为倔强。孤独是因为最后的坚持,孤独更是因为心里有一份绝决的力量。就像此刻的我,背倚大地,面向天空,卧看浮云,独享安静,除了自己之外,这世界空无一人。
孤独是一种不屑于不被理解的坚决。孤独是一种不屑于喧嚣和热闹的旁观,孤独是一种面向大地深处的寻觅,孤独是一种不会轻易被改变的等待和执着。
世俗的人批判孤独的存在。随波逐流的人害怕孤独的侵犯。浅薄的人不明白孤独的力量。不甘寂寞的人嘲笑孤独者的清高。没有灵魂的人不去想象孤独的意义。所以孤独的事物总是无言,所以孤独的人永远孤独。可是,恰恰是孤独,守住了人间的最后一份坚定和沉着的力量。
树木和野草是孤独的。大地也是孤独的。风吹着它,雨摇着它,却都不能明白它的内心,不明白它们为什么要在野外生长,不明白它们为什么要在一个又一个春天或者是更长的时间里,始终怀抱一份生存的力量。它们在漫长或短暂的时光里,浅斟慢酌,沉沉入睡,又也许是安然打坐,冷眼旁观,甚至是忽然停止了生长,把身躯化为种子,化为沉默,化为叹息,又一一地埋入了地下。这世间没有谁能让它们屈服,没有谁能消灭了它们,无论是极地高原上的冰刀霜剑,还是茫茫大漠中的风沙干旱,执拗和坚忍都是它们最强大的力量。
云朵书写天空,草木书写大地。而人类只是大地上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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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0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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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谷雨 
 
谷雨之日,雨水回归。
杨花落尽,柳絮轻飞。
鸣鸠拂羽,戴任降桑。
子规夜啼,细雨如烟。
飞鸟戏桐花,游鱼翻浮萍。
唐棣发旧柯,木芍半零落。
布谷啼于野,斜阳杳于溪。
仓颉造字凤衔书,桃花河水洗愁怨。
     
春愁落花知,柳绵东风销。
桃李无寻处,枝头青杏小。
春色将欲阑,莺声忽已老。
独倚东门听风去,且将黄昏寄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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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是谁入侵了我的村庄

 

越来越多的村庄正在走向凋敝。

那些出现在村庄里的钢结构和彩钢瓦构成的建筑物突然又突兀。你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是一夜之间,又也许是几天之前,它们忽然像是天外的来客一样色彩鲜艳地盘踞在了村庄的某一处空地上,像极了地球上那个漂亮国的霸权主义行径。但是你却足够地预见到它的消失——低矮斑驳,锈迹斑斑,在杂草丛生的风里哐当哐当地发出声响,最后是一完全被遗弃了的样子。我希望,这一定会是不久以后就会发生的事,一年,两年,最多三五年,就已经足够。

这些蒙上了彩钢瓦的家伙一点也不像当年人们在村庄里用心建起来的房子——没有前奏,没有铺垫,没有精心准备了好些年的地基、砖头、土墼、椽子、桁条和小瓦,没有一块一块一层一层精心的垒砌的过程,没有用刈碎的鲜稻草和了细泥涂抹的外墙;更没有在梁上裹了红绸“华厦落成”时喜庆的鞭炮声——它只是一个贸然闯入了村庄里的不速之客,它的到来更加迅猛地加速了村庄的倒闭 ——它们并不能为村庄注入一丁点活力,或者哪怕是任何一点新的积极的元素。

老村庄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了。城镇的召唤让村庄失魂落魄,生存的需要让村庄里的人跌跌撞撞地开始背井离乡。村庄,那些老屋子、那一口口池塘、那一块块的菜畦、田地和稻场……都随着人的离开被闲置,被冷落,最终长成荒凉,成为一处一处的废墟和荒土。等村庄的最后一个住户也绝尘而去,所有的房子都失去了意义。人离别了房子,房子辞别了炊烟,炊烟又告别了乡土。这样的离别,竟如此决绝彻底。很快,老房子就次第崩塌,荒草掩盖下的脉络越来越模糊,一种腐朽摧枯拉朽般地覆盖了另一种腐朽,村庄义无反顾地走向衰败和虚无。

 

那些蓝色的、白色的、盖着彩钢瓦的、仿佛是一夜之间就拔地而起的酷似房子的不速之客(其实,那哪能算得上是房子呢!顶多算得上是钢铁的、暂时用来供某一个或几个入侵者生活起居的临时建筑),它们从另一个喧闹的地方出发,一路响着马达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又毫无征兆地、顽强又肆无忌惮地侵占了村庄。它打碎了村庄的昏沉之梦,就像是一个极度疲倦的、在弥留之际昏昏睡着的、只想平静面对死亡和归去的人,忽然之间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所吵醒。那声音是要命的,它最终要了村庄的命,加速了村庄的老去和死亡。

那是冒着烟的挖掘机的轰鸣,是安睡的泥土被杀戮的叹息,是被吓得四处奔逃的飞鸟和野兽们的惊惶,是被毫无道理的力量所围起来的重重围栏,是十五世纪开始的西欧新兴资产阶级和新贵族地主发起的圈地运动一样大规模的侵占。可以确认的是:他们(它们)并不是村庄的建设者,他们(它们)只是看中了村庄的土地上某一处低成本的山场,某一片可供砍伐的树林、某一口可以开挖的池塘,某一片可供放牧掠夺的草地。他们(它们)以各取所需为目的,做了那些奄奄一息的村庄最后的颠覆者和破坏者,或者干脆就是杀死村庄的刽子手。他们只是时光里的过客,是有意识的闯进了村庄、想要榨干这里最后一滴资源的投机者。

这足够令人绝望。

 

彩钢瓦的到来与村庄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它们飞快地在平地上竖起,没有任何规划和酝酿,没有任何理由和征兆。可无法拒绝的事实是:它们确实能够住人——它们在搭建起来之后,门前就出现了高大的机器,它们的顶棚上亮着咝咝作响的灯泡,它们冰冷的肚子里装着灶台、炊具、钢丝床和席梦思,它们的后面建起了简易厕所,甚至还养了两条高大威猛的藏獒。

由于上述属性,我们只能很不情愿地把它们叫做“房子”。

但是我们知道,这一定是基因突变的房子,是变异和变态的有病的房子,是躲在偏僻的村庄里怀揣着叵测心思的家伙。它们是村庄里老房子的毫无防备的替代者;是类似于紫茎泽兰、水葫芦、加拿大一枝黄花、美国白蛾、牛蛙、巴西龟等等跑来打破平衡、破坏生态的侵凌之物,肆虐又疯狂地逼死了即将老死的村庄。它们不打地基,不用砖瓦,也不搞任何启动仪式,自然也就没有庆祝落成的“祭梁”和“上梁”仪式。它们用机器的力量轻易地碾碎了草地,并根据需要把它们变成了入侵者想要的样子。因此,也就完全没有了传统意义上的“房子”的意义。它们可以在一夜之间快速建起,也可以在一夜之间拆除和搬走,来时无影,去时无踪,生无可恋,死不足惜。

我痛恨这样的“房子”,可我总拒绝不了它对我的故乡——我的村庄的侵犯。我抵触过它的存在,我甚至打心眼里希望它在搭建时就訇然倒下,或者在某一个下着暴雨的黄昏被雨水冲垮,或者在某一个刮着大风的夜里被风吹掉,就算是冲不垮、吹不走,被泥沙淹没了也行,被冲断了电线也行,被吹翻了彩钢瓦的一角也好,最好是能让住在里面的人感到岌岌可危心惊肉跳心神忐忑不敢久留,再或者,哪怕是钻进去一头野兽一条蛇吓吓他们也好,只要不把他们吓坏。

一切总是事与愿违。它们来得太快了,它们越来越迅猛地占据了我的乡村、池塘、田野,把它变成了工厂车间、饭店农场、采摘园和农家乐的模样,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那些入侵的人,就在这样的“房子”里生活起居,点火生烟,喝酒吆喝,打架骂娘,打呼噜睡觉甚至哼哼唧唧地亲热,整个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腥臭的汗味的荷尔蒙的味道。他们让牛们、鸡们和羊们在隔壁竖着耳朵倾听,让山谷的风顺着门缝钻进来偷窥。他们知道这样的“房子”寿命并不长,所以一切也就将就着来。他们将就着工业电风扇呜呜的声音,将就着屋顶嘈杂的风声雨声,将就着凤尾蕨丛生的角落里的阴暗和潮湿,将就着大风吹着四周哐啷哐啷铁皮的声音,将就着越来越多的各种废物和羊粪鸡粪的堆积,将就着挖掘机、破卡车、旧三轮车和摩托车纷乱的颠簸。男人站在门口掏出家伙呼哧呼哧对着草丛屙尿,简易厕所里弥漫出浓重刺鼻的味道。那些声音那些味道有着无限坚强顽强的力量,足够让周围几里地都寸草不生,让空中的鸟儿也绕着飞走,让野兽们的脚步也变得无比犹豫和忧郁。

很快,挖掘机就咔嚓咔嚓地打碎了村庄残留的记忆,老竹园的竹子被夷为平地竹根撒了一地;翻出来的新土和石块也赤身裸体失去了最后的那块遮羞布。在那些被圈起来的大半个山坡上,一群羊消灭了草地;体型硕大羽毛枯蔫的鸡鸭在慵懒地晒着太阳,鸭粪鸡粪被倒进挖出来的养着鱼的池塘,冲天的臭味和巨大的噪音像幽灵一样在村庄上空游荡。


那些入侵的人很少与村庄里的人搭话。一是因为村庄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了,就算是有,也只是一两个老弱病残和精神障碍的。二来也因为语言不通没有交流的必要,反正不久之后等到这里的资源耗尽了他们就要离开,最终是形同陌路再也不见,这移动的彩钢瓦就是草原上游牧的帐篷,留与不留、带走与不带走,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一个重大又似乎微不足道的事情却始终被忽视,或者说被漠视—— 彩钢瓦所到之处,一切是破坏性的,一切都是嘈杂的声响和味道,且最终都被氧化成锈迹斑斑的残骸和垃圾,让杂草和灌木再一次掩盖了它们,且化成身体内的某一处陈旧的枪伤,时不时提醒给人一分痛楚,连梦里都是疼痛。

这一切都在我的心里刻下了伤痕。我记得它们占据过我萋萋的荒草和树林,改变了我想极力挽留的最后的故乡。我它们惊飞了我一直小心翼翼面对的飞鸟,让我在梦里一次一次回去的故乡变得嘈杂与狰狞。它们扰乱了我的村庄的内心,打破了村庄的安宁。我更记得在它们到来之前,我的村庄还是活的,就算是它已经是风烛残年、老态龙钟。

相较于这外来的入侵者,我宁愿荒草占据老宅子全部,我宁愿些顽劣的竹根长进老屋的堂心。我宁愿那些房子一齐安静地走向销声匿迹。只有我自己知道,一直爱着那些荒草、老房子和老树林,连同它的残砖烂瓦断壁朽木。

其实我不是抵触那些工厂车间、那些饭店农场和农家乐,我只是不喜欢它侵占了我的村庄。我宁愿我的村庄悄悄地老死,也不愿意它在苟延残喘的时候,还要遭受这样的喧闹和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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