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声里看冰瀑

作者：芭蕉雨声

看罢西沟冰挂，又奔东沟冰瀑，期间隔了一个冬至，适逢小寒节气。

背阴旮旯残存的薄雪盖不住石头，抹了一层石灰样的白。岚烟轻笼，峰岭隐匿，蜿蜒探伸的大峡谷朦胧中若混沌未开时候。

东沟在西沟的东边，山西武家湾方向，听着很远，其实与辉县的平甸只一河之隔，第一次来东沟是四年前的大寒日，前年开春又来，一次跟一次不一样。清水河寒冬枯竭，成了名副其实的干河。

驴友们钟情豫晋边界上这条野线，一说关爷坪谁都心动。右拐第一个庄是长山底，属山西马圪当乡，关爷坪是它一个自然村，村里有古庙，庙供老关爷。长山底大峡谷很长，傍着它的边一直走，就能走到东沟尽头绝壁脚下，那里常年飞瀑流转，顺谷跌宕奔腾。

周六人多，辉县郑州的驴友都朝这个冰雪天地扑来。我不着急，让他们先行。东瞅老鸹西瞅雁，一步三回头。雁是没有一只，倒是看清了黑老鸹的嘴脸。

长山底前临深渊，背靠高山，黑瓦屋一溜儿排开。我好奇树上卧着的一对鸟，问老乡，她说是老鸹，黑老鸹。我老家也把乌鸦叫老鸹。可看着不像乌鸦，乌鸦哪有老母鸡这么大啊。她很确定。我半信半疑往小巷深走几步，突然惊起一大片黑鸟，翅膀张开如鹰一般，叫声确是乌鸦无疑。残垣断壁一侧的荒地是它们聚众的地盘儿，我无意闯入，它们依然轮番在我头顶盘旋呼号，翅膀忽闪的风声都带着不容分说的威严。鸦嘴壮实，眼神犀利，小兽样彪悍，从头到脚一身酷黑。我知趣却步。

撤出巷口便嘚瑟着学鸦平展双翼，颠颠儿掠过老乡跟前，我大声回她，真的是乌鸦！

别担心迷路，鸦声沿沟指引。原来的小路变宽了，失了一些野趣。刻意去寻原路，时断时续，入了梦境似的好玩儿。沿途峡谷多处大机器在作业，大车小辆忙着运载石头。已然扩展到了关爷坪这里。

后来者闷头赶路，下行者大步跨越，他们这样来去匆匆的劲头，像是打卡点卯来了，瞥一眼赶紧回撤。我揽着几人探问究竟，领头的说还要去精灵谷。噢，任务在身，自然不能多耽搁。我不，我只随意溜达，想停停想走走，杨树林下的小土路踩着真舒服。

我不到，冰凌不会化。

往日坐过的黑石头没有变白，摸过的野构椒，枯叶味依旧冲鼻，鸦在头顶的叫声还是单音老调，它呼我应，但不见得能领会我对它的善意。十点多懒太阳欠欠身儿，雾气蒸腾，山渐渐冒头，我须用力后仰才能望见那个插入云天的峰。簇拥着云天的是虚白的凇花，琼枝温婉，看上一眼，心都是空的。

罗圈窑是驴友们进沟前最后一个驿站，住了一户人家，老两口养了一条狗几头牛，麦地边圆木扎篱，又长又结实，牛别想贪嘴吃。栅门没有半点破败，女主曾告诉我这是构椒木做的。这次没进她家唠嗑。男主立在地边对我们大发感慨，只因刚有个光膀子的人走过。

切着沟沿的小道遭雨水冲击，有的地方露出树根，塌得只容一脚宽，下次再来还不知啥样呢。

走走暖和，去掉魔术巾脸也不冷。身边穿长款羽绒服的女子吭哧吭哧走不动。一个拐弯她便得救了，迎面一片冰雪，可以歇气拍照了。

一边流水一边结冰，冰凌洁白透亮，比上次西沟看的要粗壮许多，毕竟冬更深一步。

不止这一处，逆流而上，谷底层层抬高层层冰，大小溪流在我的眼皮底下凝固，洁净的白在周遭环绕。最底部整个崖壁堆成一堵玉墙，波纹分阶起伏垂坠，更像是一幅宽大的帷幕。幕前好戏连台。冰瀑挨地面的冰台如魔凳一般，女人都想坐坐，一坐一滑，一滑一个仰八叉，一样的姿势没啥创意，奇的是都笑，老母鸡样咯咯大笑，惊得乌鸦又起。我也抢着去拍照，鞋上套着冰爪，冰面上从容多了。蹲下看缝隙间清冽的流水，撅一根冰棍尝尝，咯嘣脆。屁股湿了，棉袄湿了，手脚冰冷也没人矫情，个个得意忘形。

有人爬到高一级的冰面上耍酷，我不敢。再往上的峰口可通往将军峰，那是强者的路线。

辉县西北这个边界上，藏着好几条户外野线，草木四季都在变，日日新，枯瘦的荒林也不颓丧，鸦啼，风吼，流水声，冰柱断裂声，野鸡，山雀，羊群，柿子树山楂树核桃树，杨树和黄榆，它们都有自己的个性，一个不同于一个。我痴迷这些个细节。譬如梯田，这一块跟另一块长得不一样，石岸太高不好上，就在半腰错落着垒进几个条石，伸出的部分可当梯子踩踏，我第一次见这种匠心设计。山里人木讷的眉眼深藏祖宗智慧，足够把拮据日子过出一丝甜滋味。

返程在谷底大石板上吃东西，乌鸦又来了，叫声简单粗厉，低空盘旋，它是饿了吧，我将油卷馍掰成碎块留给它。乌鸦占尽黑白世界一半颜色，长得黑不是毛病。

乌鸦是好鸟，头脑聪明，远离人烟住在绝壁之上，平原常见喜鹊，不见它。我佩服它自食其力，会借助工具捕食，它是除人类以外唯一会制作钩子的动物，它能把弹性枝条折出合适的弯头，伸进树洞去掏虫子吃。长山底那群乌鸦与村人和睦共处，定是那儿的人不打它们的主意。

高亢的鸦声，单纯的鸡鸣，水流或者冰冻，太行这片山林的草物兽鸟和人都各就各位，活得满劲儿。

2019年1月6日 农历腊月初一 星期日，记录昨日事。多云，日偏食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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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上关山万丈梯（徒步笔记38）

——辉县万丈梯穿越关山

芭蕉雨声

停顿了四个月的户外徒步，惊蛰日重又迈出了双脚。穿越辉县万丈梯入关山景区，海拔落差四百多米，徒步12千米，路线不长，但有一定强度。心下发怵却也坚定。

惊蛰，未闻春雷响，风有三四级，我穿一身冲锋衣内胆那种摇粒绒衣裤，没带外套。凉意只在晨起出发和傍晚归来的公交站牌下感知明显，动起来，再爬爬高，一会儿就暖和了。大巴在关山景区大门外止步，我们一行数十个驴友下车，绑上护膝，抽出登山杖，撇开大门不入，左折顺山沟往上挺进。

市区刮了一天的大风，灰蒙蒙的天。山里几乎没风，太阳的笑脸似是而非，正午时云层破散，露出纯正的天蓝色。漆黑的乌鸦在高远处缩成一个点，单音节叫声传得倒很真切。完整走下来发现，路线呈狭长的扁圆形状。这么说吧，进入景区，在蛇形小道上行走时左手对面一直绵延着的一层高过一层的铜墙铁壁般的群峰，我们就是从那些峰线上起起伏伏一步一步走到景区最深处的最顶端，然后折弯下入景区，大巴车在停车场等着呢。

关山我是第一次去，南太行典型的红岩绝壁，高落差瀑布，清澈流动的溪水，聚集一处又一处翡翠切面样的碧潭，深渊大壑林木繁密，太行深处的绝美和雄壮，走一回震撼一回，心不能平。关山红石峡，与云台山的好有一比，突兀幽僻，一帘一幕，歪头侧身想探个明白，却一进一进都不同。压缩的千层饼，悬空垂坠的岩壁，磕头碰脸的巨石，俯仰之间给我不期然的惊喜与震撼！狭窄如线的绝壁溪流，两侧的页岩不容分说冲击我心怀。干天时候，红得色淡，若得一点潮气，沉积千万年的石头层定会啸叫着奔突过来，甚而擦身而过冲出峡谷，直达平原麦地黄河边。一切都给我太大的冲击力！瀑布解冻不再凝结成透明擎天柱，暴响，跌宕，一泻千里。给单纯的人们带来酷夏的嬉笑和欢乐。我钟情石头多些，五花肉样的石头，比房屋还大，兀自摞在另一块石头上，翘头撅尾不会倒塌下来，也有两块庞大石块与上方崖壁凹坎相对应，说是1966年落下来的。石头缝隙间挤压出一截截滚圆的向上生长的木头，顺枝杈判断出，竟是一棵树。无叶无芽，石头色泽。我愣神许久，端详揣测，是先有树还是先有石，一粒种子与天意的巧作，成就了眼前的生命奇迹。关山一溜山谷，时不时有天塌地陷、山崩地裂的遗迹凸现眼前，令人惊叹沧海桑田变换。

这次徒步，适逢乍暖还寒的惊蛰日，草木将醒未醒，太行无色可看，我看树。树给我的心灵激荡，远超过接近峰顶的万丈梯那个豁口带来的惊魂一刻。万丈沟西北向的万丈梯是我们的毕经之路，哪有路，还不是驴友一脚一脚踩出来的白线！光秃秃的山，足迹有印，爬升有方。热了脱，脱了还热，歇歇，喝口水再爬。一侧绝壁，一侧还是绝壁时，我就兴奋，好高呀！四五只乌鸦在头顶上空不住气盘旋，边飞边叫。我学乌鸦叫，单音节，“啊”，第四声，特响亮。右脚谷底那边是曲曲弯弯的路，左脚底下万丈深渊。我拽着石缝里的荆条棵伸腿侧身仰头要他们拍照，吓得领队再三喝斥，我才罢手，领队还不让我叫唤，说让队友们镇定，不可分心，五彩衣裳的驴友们在薄瘦的老驴背样的峰口上，排队等等候垂直攀升到另一个高度。绳子是前辈留下的，一根圆的粗麻绳，一根扁的塑料绳。上头两个热心的男驴友把着绳子接应，下面领队指挥着落脚点。胆小的，把绳子紧系腰间，哆哆嗦嗦。我不要捆腰，背着背包，一踩两踩就上去了，还特意往左下望望，一点怯意没有。有恐高者，身子是沉得发软，豆大的汗珠一脸，我看着他好可怜。

回头看绝壁上驴头位置直插云霄的独山峰，两个彩色小人儿不耐寂寞，排队空当竟徒手向上攀登玩耍。黑色的上去了，在峰顶伸臂跳跃几下，黄色的用力蹬左腿，扒右臂，贴近崖边作壁虎状爬升。他们太危险了，下来不易啊。不是我们队伍的，可能是郑州户外群。郑州的领队是个小个子女人，背包高过脖颈却空瘪着，往上拽绳子的人都说就没见过她这样的，死沉，不往上走。如此胆小的领队，少见。

关山峡谷西边的红岩绝壁绵延不绝，我就在绝壁之上行走，能俯瞰景区全程面貌。这一段路线是我特中意的。我想说说那些树们。

太行草木品类繁多，可谓是中药材基地，那些不起眼的小草，此时都枯败着铺陈在我的脚下，一旁红嫩的芽头，多是泽漆草，再大一些，嫩绿嫩绿睁开了猫儿眼。野山桃春心萌动，花蕾使劲努着往饱胀里供，个别的粉白桃花一脸笑意迎我，我也笑脸相迎。槲叶栎叶黄榆叶，厚积如雪，嚓，嚓，嚓。甩开大群驴友，我独自溜达着，空山寂静，高山之巅却不畏不寒，没风没火，跟平常林木小径一样幽密可亲。有一点，右脚边看着是毛茸茸的乱草碎叶，一脚踏空便万劫不复了。探腰看一眼，喔！深不见底。深壑内，景区逶迤的山路亮晃晃时隐时现，隔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在对面山脚缭绕不绝。绝壁边上的树，那是怎样一种姿态啊！千奇百怪，所有的奇怪都有一个共同点，往空阔、往高远处伸展枝干。木叶光秃着的树木，凭落叶碎屑和树皮略能分辨一二。黄榆树，即山榆，树干斑驳着露出一片金色一片黄褐，把自己纠结成疙瘩，再挽个疙瘩，也要抽出新枝新条，新枝条被摧毁了再抽新枝，身体悬空侧弯也要昂头向上！读树木能读出它的成长历史，能感知它的每一个呼吸和抗争。树桩不同，但绝壁上绝没有一棵大树的树形是完美的，佝偻到丑陋，也不放弃生的希望。得一滴水，一丝暖，一星半点土气，也要把根扎住，吐出一粒芽。慢慢长，慢慢长，死了也要借机复活！槲树，栓皮栎，麻栎，老柿树，核桃树，松柏桃李杏，荆条扑棱，黢黑或沧桑的条干，皴裂如皱，在早春里死死保持沉默，看似无动于衷却在根的深处暗暗较劲，清明，谷雨，眨眼会给大太行一个葱茏茂密的绿世界。

透过枝枝条条往下看，走几步我就忍不住趋近崖边丛林这样做。每一处都有一处的样子。峰岩在脚下化身为结实的地基，偶有夹持着仅留一个纤细小峡谷者，我想若是洪水期来，山水汇集着喷涌而泄，该是怎样的一个场面！那时刻又不能空降于此，没人看到山顶发生的虎狼气势。自然间事，花开花落，摧枯拉朽，大事小事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我能看见此刻，顾不上彼一刻。但已经对它彻底敬畏以至折服了。

我拍了很多个绝壁上的树，小心翼翼拍。偶有想爬上去坐坐树杈的冲动，树疙瘩长成靠椅状，每一根都弯得恰到好处，粗壮如柱。前面转弯那边时常传来呼唤我的声音，我就应答着更加小心。这种呼唤是关照与惊醒，给山石草木和我都带来缕缕暖意。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哪怕活得不像个树，像个傻兮兮的朽木桩子；不像个人，像个无知无谋千疮百孔的一片叶。也不问未来是不是有风，是不是有雨，是不是冰刀霜剑酷寒酷热。崖边的树，崖腰上的树，它们活成了风的姿态，平行于地平面，细枝末梢一律被风固定成歪斜样子再不能挺直腰杆，毅然，生长着，脚跟抓住石缝砂砾，也要长。折了，断了，忍冬待春再次萌发，岩石腐烂化为齑粉，树还要长。

望久了，我会把树缝后的深渊当成湖海，水面烟波渺茫，倒影粼粼，一枝一枝纤毫精致。这些树，是太行精神！它给人力量和胆气。让人活得理直气壮扎扎实实。太行山褶皱间的村落，村落里的庄户人家，家里的汉子和女子，不难理解他们缘何会在那样逼仄困苦的境况下安居乐业生生不息。他们是太行人，太行风骨和魂魄浸染在乡人的骨头和血液里，坚韧，淳朴，一门心思，既来之则安之，有了生命种子，萌芽开花结子就是一辈子的使命，一点一点努力去做就好了，心无旁骛。是不是活得有意义，他们从不考较，不知道世间还有“意义”二字。树也是，树活着只为活着，不言说。我看见的倔犟，坚强，执着，于树是本分，它不那样做就觉着不配做一棵树。

我总说，若有来生，我是要做一棵树的，一棵扎根深山的树。看来，我修行的路还很漫长，太行山的大树，也不是轻易能做成的。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比如虚荣，害羞，彷徨，在乎旁议，诸如此类的；也要加强一些东西，比如纯净，专注，信念，力量。干干净净、轻轻松松往前走。

关山观景台，我心向往之，摄影人站在绝壁上定格的慑人心魄的绝景，一次次冲击我的想象。问农家，说，还有25里，景区小交通不到，步行得7个钟头走。平时可以租车过去，这都下午两点多了，我是来不及。据说，从关山村那边上观景台比较便捷，上次枣树沟穿越若不是下折回返，差一步就到了关山的观景台了。在台上可以一览众山小，八里沟，天界山，九连山，苍山云海尽在眼底。

没抵达某个点，但不止一次像今天这般在红岩绝壁之巅徒步行走，低处蜿蜒的双车道，像龙蛇一样出没，像针鼻后面尚未缝连的细线一样松散，像一股清溪在绕着山脚流淌。太奇妙！反过来，当走在出山的这些龙蛇、针线、溪流般的山道上，看右手，西北方向的群山，一层叠摞一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我们竟然在那些峰线上出没了大半日工夫，石缝间爬行，虫蚁样不问前程，闷头攀登，也是够拼的。领队指点着某个峰口，说，那就是咱们刚刚打绳子蹬木桩爬上去的地方。每个人都说不可思议。太难了吧！陡峭，消薄，高高在上。我们竟然在那些驼峰样高高低低的脊梁上负重前行。不图破纪录，没有大愿景，只为溜溜腿，却意外地，让自己佩服自己一回。当然，我更佩服太行山的树木和草。

2017年3月8日 农历二月十一  记录3月5日徒步

附：关山景区尽头，即景区最西北，我们从那里下折进入。往上，有个村子叫洒水村，听不清，像是上水村，没有几户人家，村的东北向是天柱峰，能望得见一座独立的峰柱，上观景台，就是绕着天柱往上爬。整个景区不是正南正北，是西北——东南走向。是太行山南麓由西向东再向北拐弯的拐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曾经这里是军事关隘重地，太行八陉之一的白陉，就在南关山这里。百度解释如下：

白陉即孟门陉，位于河南辉县的太行山南关山，连接山西陵川马疙当大峡谷，全程百余公里。太行白陉是太行山南麓最深的一条大峡谷，谷深千余米，顺河床蜿蜒。此陉可南渡黄河，攻汴、郑，东向山东菏泽菏、大名府，北窥安阳、邯郸，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要隘。

关山此次穿越，拔高不算低，也有惊险度，但我喜欢这条路线，野趣很多。深山老林，这四个字的意味都在其中。草木繁盛，个个都有个个的故事，若能细细逗留慢慢品味，将更有意思。若不是随驴群，我会走得更慢。但，景区上头有人拦截，还罚款，让我不悦。巍巍太行，都成你们景区的了！驴友们竟无立足之地。别的景区也圈地站地，大有“此山是我开”的霸道架势。太行山，驴友们需谨慎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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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蛇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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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者，等候爬梯子时顺势爬到这个峰顶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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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直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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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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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啥树，也是拧劲儿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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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栓皮栎树林。猕猴，野猪，狐狸，豹子，藏在更深处偷窥。驴友借给我穿的红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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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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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绳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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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梯之前，爬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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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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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树，纠结成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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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榆树的细枝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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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前日走太行

——辉县凤凰古寨小穿越（徒步笔记36）

芭蕉雨声

　　大风过窗，嚎叫一夜未住，将周六的晴好气息一扫而去，意在给混沌的人们一个惊醒，秋最末一天了，过了周日即立冬，寒冷与萧瑟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我不因天气动摇户外徒步的心，冲锋衣是个好东西，风滑而不入，晨6点钟的站牌下，除了手指头，周身不觉寒凉。马路被洒水车弄得湿滑泥泞，冷风拂过，尖锐的清冽之气在树梢和楼宇之间漫漶。

　　这样迷蒙的天日，大巴车眼睛雪亮，一头扎进前方的青雾之中，过三郊口水库和隧道，准确抵达某个点。我们在公路边弃车而去，左折而上，披荆斩棘这样的事早被勤谨的前辈驴友做妥帖了，山林小道模糊却真实存在。徒步行走，这是最舒服的路了，不危险，不板脚。

　　辉县凤凰古寨有多“古”，心里没数，确是香木河高处的一个重要片区，以前属三郊口，现在归南寨乡。户外出行两年来，也走过不少古村落，山再深，水再远，觉着不可能住人的山旮旯，都有人住。鹤壁王家辿，辉县郭亮、张泗沟，卫辉小店河、三塔沟，诸多这样封闭的村落，花瓣样散落在山缝间，经春秋，历寒暑，多少年来，除当地人和热心古村落保护者，鲜为人识，更别说持续关注了。山民说着山语，撇着山里特有的瓷实方言，风雨鸟鸣也与城区不同，鸣春鸣夏，鸣哭鸣笑，风大风小，雨粗雨细，各具情态，音律依山脉略存差异。

　　凤凰古寨，五十多户人家，不算小村，曾经热闹而宁静的日子可以想象，鸡飞犬吠孩子跳，日出闻花香，日落数星星，荷锄劳作，土炕安眠，石梯石楼石板房，石街石院石头墙，石碾石磨石臼石盆石水缸，石桌石凳石庙石炉石神像。被冷硬的石头包围着的热身子，早把石头暖软了。一草一木，都长成人的形状，人也朝着石头模样生长和繁衍，憨厚，纯朴，慈蔼，和善，独立。彼此相融相亲，分不出哪个是人，哪个是石头。生于此，死于此，埋葬于此。凤凰寨村口的老柳树想得开，心宽体胖，结结实实活过了千岁，还活着，一头蓊郁，枝条柔软苍绿，不知冬在眼前，更不看我一眼。我看它，搂它，叹息声淹没在风里。后坡那个老松树，像是油松，多少岁了？反正四五个人抱不住，内心的年轮记录着它的经见和印痕，树下再近，也读不出老树的半点沧桑，枝干都长成了大树模样，左右臂膀护佑着低处的山民和周遭的木林，悠然自得，各自安然，天籁地音两相宜。夜深人定，除了孩子的梦呓，老牛反刍磨牙，定然还能听见流星划过峰峦的摩擦声。

　　近午时，穿迷雾越岭岫而至凤凰古寨农家院，卸下重负，松了护膝，坐红果满头的山楂树下，吸一口大锅菜的香气，远眺青灰峰线，恍若误入梦境，梦中的山水人家再现，按捺不住心中的喜。端碗盛饭，烩菜好吃不好吃，吃饱了赶紧起身，我要趁着这个空隙走走看看。

　　靠山吃山，山上都有啥呢？老柿树挑起串串灯笼样的红柿子，最亮眼。山楂树的红果切片，收拢在农家窗台上，一兜一兜，也有部分没晒干封存在晒台的筐里。农家门前下沟右拐这个晒台很别致，我在摄影图片上每年都能见到，巨大的天然石面，比我老家的麦场还大，下临深渊，背靠梯田，梯田里的谷秆铺地，红薯地也露出土色，刨过了。偶有绿缨子的白萝卜挺出地面，壮如小臂。梯田下晒台里侧，一只鸽子在我靠近时与我对视，并不逃开，就一只，孤单单若一团雾。

　　晒台边的木架还立着，长条形的简易木筐摞在地上，细看，塑料布下密密蒙着的是一些山楂片，掀开一角拍个照，捏一粒尝尝，半干，酸味不大，微甜。这里曾留下我深深浅浅的想象，近处乡人骑在切山楂的木条凳上，左手放红山楂，右手下铡刀，小狗静卧，山楂片红满整个晒台，大小木板做成的晒筐，罗列成一个个太行奇观。我称之为晒秋。只要有一个平面，必被火红的山楂片占领，远处的峰峦，峰岭拉高了天际线，云朵开在晶蓝的天上。一个个山峰被连体的红岩绝壁挺着，刀劈斧削的崖壁脚下，细路逶迤，一条去齐王寨，一条往山西，徐家桥斜横着。湖水翠色玲珑，一块一块上等美玉都切好了。

　　站到悬崖边上，正专注下望，忽闻一声长呼，谁喊我呢，右侧绝壁凹进去又转出来的一个凸起平台上，摄影老兄正冲我招手，他在忙着为驴友拍照哩。那个观景台我刚去回来，醒目的铁栏围了台面半周，凭栏下望，仍心怀忐忑，有老者稍站即离，说太危险了，塌掉了咋办。我说不会塌的，他们半信半疑着还是回了。好刺激的驴友，双腿叉住裂隙，爬到壁边巨石上，摆出酷模样拍照。我胆小，只远眺那些被空濛云烟罩着的山，山后海拔1500的蚂蚁山锁在雾中，与天相接了，草树朦胧。奔突的群峰和山野村落，村落旁的晒台和我，都似太行本土画工蘸湿笔涂抹，山林杳霭，往日葳蕤缥缈。

　　再后退数日，深秋的凤凰寨，不单草坡山林五彩斑斓，连地面都不是单一的绿了，红是主色调。苹果，海棠，山里红，红柿子，树上树下都是红果，没人采摘。我被一丛红树吸引，顺沟走近却是一簇海棠园，梯田的地块不大，红果累累挂枝头。地面落果如花，甚是可惜。面苹果的酸甜味。农家说，卖不出去，摘它干啥。据说这曾是一个美好的构想并有人投资数百万付诸行动，公司加农户的形式搞种植，销路出了问题，果实烂在枝头，化为泥浆。下山的沿途，不时有红红的海棠树，瘦条连成片，与满山的黄叶混为一谈。一树一树的红柿子，也没人够，够下吃不完，卖不动，做柿饼需要足够的光照和低温，遇阴雨天一发霉就废了。干脆任由它去。这些玲珑果子的红晕，只为村后凤凰山的凤凰多添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罢了。

　　与别的村落一样，年轻人下山打工定居，留下老人和老屋相守。我们驴友的红绿衣裳在村里只是一闪，宁静还是他们的。

山里无风，潮湿中带着木香气，户外行走，往往不图个啥，目的地也只是歇脚的路驿，辞别深山、老树和乡人，盘旋而下，还是扑入山林。今年的秋气不匀，大热大绿持续到暮秋，陡转直下跌入冬里。来不及慢慢变色，青灰，灰褐，褐黄，旋即落地，叶片不如往年明艳。依然能瞥见我中意的色泽，折一束紫红的野草搂抱回家，插瓶水养，依然悦目数日。

草木逢春仅以浓淡不一的绿出场，退场的过程却有千种姿态万般风情。人活着，大抵也如此。

　　绕行10公里下山，大巴在徐家桥旁的香木河停车场候着，一向南北分明，这次我不辨东西，迷了。迷迷糊糊穿越一趟，立冬前，秋把最末一天的太行模样留给了我。

2016年11月9日  农历十月初十记录6日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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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古寨的海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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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滴滴，没人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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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秋，山楂片。网络图，版权归原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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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也是摘自网络。我来到这儿晒台都空了。

http://s10/bmiddle/001fmAtxzy76jpfPS89c9&690
空落落的晒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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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柿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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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拍不出眼看到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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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瞰。徐家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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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野葡萄，叶子如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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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个色气，摘一把回去瓶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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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瓶水养，顶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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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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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石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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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上方那个橛子下，是观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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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树，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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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垣断壁也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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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红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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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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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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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菊，马兰头

太行菊（徒步笔记32）

——陵川二十八潭徒步行走

芭蕉雨声

仲秋入太行，山西陵川马圪当双底村小后湾那一片，驴友命之“二十八潭”，我说领队，数不够28个潭，找你算账呵！领队说，数不够是没数好。干的，半干的，有一片存水就是一个坑儿，一个坑儿一个潭。如此数数，多出的潭都归我私有，赚大了。调侃是心高兴，有助于脚步生风，身轻如燕。

深山大沟，沟里石头多，大石头摞小石头。我跟一群驴友在乱石滩里赤脚蹚水而过，顺沟上行，这一路，于城里来寻乐换心情的驴友也许没啥，甚至埋怨石头路不好走，问：“一直是这样的路吗？”哪儿有路，哪儿不是路！石头给脚最好的着力点，一人走出一条自己的路。领队提醒大家要踩死石头，不要踩活石头。我加注解，死石头就是不会说话的石头，活石头会唱歌。心下极欢喜这些石头。受大洪水冲刷，石头比饭桌都干净，不择石块可随意坐卧。他们低头照顾脚下时，我仰头看山，看树，看一切可看之物。

乌鸦在高远处跟我打招呼，还是直嗓子，单字一个“啊——”短促，把火热压在黑冷的羽毛下，也被我听出来了。我以为它孤单，其实它有伴儿，有窝，这高山长水都是它的世界。它还觉着我可怜呢，负重跋涉，越过那么多弯弯绕，才得以踏入这片宁静。

陵川马圪当大峡谷附近是太行的精华之地，冷峻与雄伟兼具。伏天山洪冲垮了路和桥，山坡坍塌滚下的石头堆了半个路面，大巴不能进，我们很久没走这条路了，中巴车勉强可以错车，盘旋，转弯，必须各守其道，细心把握。

我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以饱满的情绪去关照身边的灵物。水，自上而下一路流淌而来，不知何时已修炼得清净澄澈，透明透亮，水底石子和流水纹痕，雕刻一般！水晶质地，玛瑙色泽，玉的品格。以物喻物，这法儿笨拙得很，可我说啥好呢。手尖触触，沁凉细滑，上好的丝织物也不能给我这样的手感。水地绿藻，兰花叶片状，一缕，一缕，笔墨柔软地写在水底。水温柔了河石，石壮了水的筋骨。东西夹持的山谷因此而生机勃勃。松，柏，木通（八月炸），老柿树，野荆条，它们经历过大风大水的摧损，根须作龙蛇状盘结，白骨一样裸露着，藤条凝成一百个麻花劲儿也要朝着阳光的方向昂头挺身。茴藿香，狼尾草，铁线蕨，绿苔藓，再微小，也专注向上，向上。

有一簇宝贝远远就吸引我关注，我在低处的乱石窝挣扎着爬升时，高处一个巨石，巨石上的一片白很是亮眼。房屋样的石头，靠中间的上方竟然开出一片花。走近，爬上去接近它。石缝里看不到顶点儿土，好像谁嫌灰白的石面单调而特意画出一束花来补白，一朵一朵数数，大小都算一共18朵！黄心白花，叶片退缩成松叶样的细针，只为将有限的养分供给花朵用。得好友提醒，再看西边刀劈斧削的绝壁，上面一片一片，刺绣一般，都是它安静的小身影。

　　我命名它为太行菊，它学名不带“菊”字，叫马兰头。不止这里有，秋入太行，最醒目的开花，大都是马兰头，也有金黄花野菊。渐行渐远秋渐深，一步比一步花开热烈，峭壁上，岩石缝，罅隙间，崖头边，不可能着根的地方，它们就在那儿开花，白得发蓝，带着荧光一样白的菊花，独立一棵，成片点缀，皆惹人惊呼：喔！野菊花！马兰头属菊科，一个家族，外貌相仿，就不必太较真，兄弟，弟兄，彼此彼此。

　　这些星星一般神奇的太行菊，它们不为谁，只因有了存在的机缘，比如一捏儿土，一粒种子，它就瞪着圆眼张着小嘴儿等时机，一滴雨，一缕光，一点点的风，它就心动，摇着小手表示感谢天地恩赐。发芽，出叶，开花，结子。

看着不可能的事，就那么生生地在我眼铺张开开来。绿莹莹，翠灵灵，叶片完美无缺，花儿完美无缺，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天意为之，谁也奈何不住。它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多么激荡我心。我看不看它，它都在那儿。该俯俯，该仰仰。

巍巍太行，绵延八百里，山水厚德，承载万物栖息与繁衍。小小的我每次踏入都有新鲜的感动。倔犟，坚忍，勤勉，倾心努力，诸如此类的感觉率先冲击到我。静观，它们没有我想的那么委屈。它的一个开花就是一个微笑，笑微微望着我，望着山崖和阳光，一脸的识足。只要得一点恩泽，它便百倍反馈。太行博大，深藏生命密码，待每一个独立思考的人去破解。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不懂禅，不是信徒，但我修行。边走边修，修正自己的丑和恶，朝着善和美小心迈进。就像我迈进深沟尽头，抵达一个子宫样的底部，深邃，高傲，幽静，神秘，绝壁触天，我心怦怦然作细微的跳动。就这么走着，看着，嗅着，感知着。山花，水流，巨石，崖壁和沟壑。一步一步再走出来，我不是我了，换了一个簇新的自己，重入闹市，以干净的眼眸看周遭的车马喧嚣和高耸入云的楼宇，不再焦躁与厌倦。

山里的乡人呢，生存的艰难使生命不由得生出忧和惧，村口小庙，就是人用自己创造的神反过来来护佑自身的，崖壁石缝间的那些太行菊，想必是太行人除神祇之外的又一个强有力的支撑，并因此而骨质硬如磐石，热血似溪水长流，春去秋来，日夜更迭，炼就了大太行的精魂与体魄，世世代代悠然抵达恒远与久长。

2016年9月19日 农历八月十九。图片皆为手机拍。

【附】：2016年9月17日，山西陵川二十八潭，沟底风光不重要。沿途的塌方，桥路损毁，我们小心翼翼穿过去，盘了九九八十一道弯，上到海拔千米之上。只要脚踏在那片石头上，就是一个奇迹。小花再开开，开到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去耀我的眼，是第二奇迹。木通，我回家才查到资料，脚下偶尔碰到的粉紫如辛夷花朵那种颜色的果子，像是谁扔掉的紫薯。个个都裂开肚子，还以为是踩扁了。不料，那就是木通，俗称“八月炸”的果子。当时仰头找寻，只见高大的树木，没留意藤类的它。此为第三奇迹。最惬意的事莫过于多识一种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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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菊，马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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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缝的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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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掐多少野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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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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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缝间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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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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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太行菊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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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炸 三叶木通。腹线裂开掉落地上，我以为是谁扔了的紫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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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数，18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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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绿藻，写意兰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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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错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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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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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根错节，裸露骨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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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苔，凝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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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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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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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欢这一张卖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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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来的吸水石，种几粒谷子在石头缝，不知如何惊到我。

再上柳树岭（徒步笔记28）

——卫辉猿猴沟·柳树岭小穿越

芭蕉雨声

魔道也好，兽道也罢，无非是说抵达卫辉狮豹头乡柳树岭这个海拔900米高的小山村的穿越路线比较不同寻常，唯魔怪与走兽方能出入其间。驴友，自然与众人不同，哪儿不好走偏走哪儿。魔道、兽道、羊肠小道，飞鸟不飞、蚂蚁难行的地儿都是徒步爬山的好地儿。
　　柳树岭仿若一位敦厚寡言的老者，任小辈上上下下纠缠玩耍。曾在五月的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我随驴友从拴马乡的水峪村为起点，深入南沟山林，顺沟攀升至柳树岭的右肩；这次大巴车在塔岗里头的槲林洞大桥南头停住，我们徒步走到猿猴沟，过村不入，经一片水池右折向上爬行，一路不断上坡，喘气，爬了相对高度300米后，上到了柳树岭的左肩。下山的路倒是一样的，沿柳树岭的前襟下滑，曲折逼仄、陡峻漫长，对膝盖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

卫辉跟辉县一样，有很多驴友开辟的野线可走，太行山大胸怀，养活了丰厚的草木，也承载着众多爬山者的脚步。塔岗一线是我散心的好去处，槲林洞南口东侧的石堰梯田下，每年都种有层层金黄的油葵，坡下水流潺潺，吸引禽鸟、渔者和摄影人。左侧小路指向猿猴沟，我倒是第一次来。猿猴沟的老人不太木讷，听我夸他的石头村好，问及独院价格，说，得七八万元，就这还不好找哩。言语间很是自豪。驴友们都说太贵了，这么偏僻，才不要常住。后来听朋友说，再往里走有一处张举人老宅，门额上写着“消尘书舍”，门前一圈小水渠，连接泉眼和水缸。想象着这种安逸静谧的耕读时光，“消尘”二字妙。仅剩下的石碾和残垣断壁，我也未曾留意。卫辉深山这样的古老村落很多，星星样逸散在草棵树木之间，寂然独立，任其自然颓败。小店河是卫辉唯一一个有幸被命名为国家级传统村落而便于得到关照和修缮的村子，罗圈村与三塔沟徐氏庄园等等十分独特的民居建筑，能得到民间热心人的拍摄和记述已属难得，但坊间力量微弱，撑不起保护之力。

初夏微雨穿越那次，雾气弥漫了眉眼，周遭山色在深冬的此刻得以裸现，草枯叶落，老柿子树以黢黑的枝干托举着花一般的红柿子，惹我们惊呼和流口水，摇晃，爬树，都无济于事，捧到手里的都不是囫囵的，舔舔稀烂的软红柿，冰凉甜蜜，给走热的身子一个舒爽的激灵。山顶草丛在阳光下泛赤金色泽，滚在里头不想出来。四围群山围拢而至，卫辉山如卫辉人一样盛情。

柳树岭农家吃了午饭后进村溜达，在村口抗日时期皮定均司令部的几通碑刻前流连一会儿，七十多年前不安宁的日月归于尘土，新天新地老碾老磨，院子落锁，隔着门缝窥得一片沉静。村子不算大，依山就势，层层老屋在梯田上翻飞，错落有致的阶梯式村落朴实无华，内外皆以青石垒砌，结实保温。双层楼房，四合院，进一家没人，进一家没人，要么院墙坍塌，要么东西厢房破损，但门前石条凳一字排开，半米高，曾经的左邻右舍端着饭碗聚集于此，面条，馒头，小米粥，粗茶淡饭，烟火味浓。这家炊烟缠绕着那家炊烟，亲密，亲热，不设防，夜不闭户。只有一个大娘在高处跟我们搭腔，说都下去了，村里像她这样没了老伴儿的老太太还有三个，前面四家做着农家乐，周日招待我等驴友。别的人都下山去了。

大娘引我到她家看看，脖子里拴着链子的小狗上蹿下跳往我身上蹭，它也寂寞得很。院子里晒着大娘做的柿饼半成品，都铺在一个荆条拍子上，不宽的长条形，手工编织而成，专为晾晒东西。今年一冬少见阳光，柿饼不好晒，出绿毛，发霉，勉强成了一些，她自己说，都不咋好。我让她把柿饼弄到农家乐去卖，那儿有我们四五十个驴友呢。她犹豫着㧟起篮子跟我出门，我想帮她，沉得很，㧟不动，她说有二十多斤。她的二儿子糖尿病去世后留下一屁股债，媳妇也跑了，她想帮儿子还债，能挣一点是一点吧。我说她该跟着大儿子去卫辉过，她幽幽地望着我，很诚恳地说了一句话，“仰着脸儿等吃哩？”她不愿意进城享清福，觉着惶恐得很。她说，七十多了，还能干，干点是点吧。一个人住这儿不害怕啊？害怕啥，五十多年了，嫁过来就没挪过窝。大娘后来卖了好几份，一份10元，二斤。

村里转悠一圈，陪大娘说话，只觉着命在山里就跟草一样，存活与寂灭，都是无声无息的。大娘说，一个人过，黑了明了，明了黑了，就这吧。她腿疼，还不停地四季劳作。柳树岭，这个美丽寂寞的小村子，卫辉至高点的有人声的地方，曾经指挥广大豫北地区抗日斗争，战斗300余次的革命根据地，不争不辨，默守一隅，山峦一般泰然。

另有一种东西让我心动。下沟直至灵泉峡沿途，除了厚积的黄栌叶和槲树叶，就是高低的软枣树，软枣树是柿子树的祖辈，柿子只有以软枣树为砧木嫁接后才能结果优良。软枣，城里人识得的不多，软枣非枣，柿树科，柿属，学名君迁子，有君子成人之美的品质，柿子树扦插于自身内部，它就当自己的枝干来供养。软枣树枝条舒展，柿子树枝却像特意烫了时髦卷发，曲曲弯弯有梅的风骨。软枣开四瓣儿黄花，类柿花略小。果初始黄嫩，熟了紫黑，熟透了成深黑的了。儿时常当零食吃，踢毽子，跳方格，游戏空当从兜里掏出一粒塞进嘴里，能把小伙伴的口水馋得流湿前襟。其实，皮薄核大，也没啥吃头，可于当时就是美味了。半月形的棕色果核也是游戏的棋子，可以对弈定输赢。种子是消渴去热的一味药，干软枣可以暖肠胃，明目活血，利水解毒，是润泽肌肤和乌须黑发的佳品。这些保健和药用价值那时并不懂。我村的软枣树已不多见，不曾想卫辉这个小山沟里处处都是软枣树而不为人知。树上的有的甜，有的后味发涩，摘回家放几天，涩味自去。

二上柳树岭，越发多了几分亲近和好感。山树，山民，山上石屋，与天地合一，肤色、墙色、木色，难分彼此，早已融汇一体。我的心本就属于这里，来一次就是回家一趟。

 2015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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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岭大门外

http://s14/mw690/001fmAtxzy6Y1WJAi3bbd&690去往猿猴沟的路上

http://s1/bmiddle/001fmAtxzy6Y1XeRUfSd0&690猿猴沟村

http://s14/mw690/001fmAtxzy6Y1WUp2DX6d&690爬坡

http://s10/mw690/001fmAtxzy6Y1X36awxe9&690石头很别致，合影。

http://s15/mw690/001fmAtxzy6Y1XZ6O9Uae&690黄栌丛

http://s16/mw690/001fmAtxzy6Y1Y3hkn54f&690上山路上，灌木丛

http://s11/mw690/001fmAtxzy6Y1XoIuP8da&690老柿子树，红柿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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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来了！

http://s3/mw690/001fmAtxzy6Y1WZrnOOa2&690山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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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拐即是柳树岭了

http://s11/mw690/001fmAtxzy6Y1XtbjM64a&690柳树岭村石凳

http://s1/bmiddle/001fmAtxzy6Y1XwFuU0a0&690栅栏门

http://s2/mw690/001fmAtxzy6Y1XzXfVv61&690上柜下橱老式家具 ，小时候我家有。

http://s11/mw690/001fmAtxzy6Y1XGSGbE4a&690东拴马村

http://s15/mw690/001fmAtxzy6Y1YexPki4e&690参考图

http://s16/mw690/001fmAtxzy6Y1YkwlMX2f&690软枣花

http://s12/bmiddle/001fmAtxzy6Y1YQT0XFbb&690下面是软枣树砧木，上面是柿子树，纹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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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枣熟透了。拍得不清。

只要在路上（徒步笔记27）

——辉县紫霞关·上白云·水头小穿越

芭蕉雨声

驴友开辟的野线，细长如线，这头那头都由驴友说了算，冬日山林无色，随便走走就好，拔高不累，线路不疲，曲曲折折恰到好处。很多时候，包括草长莺飞、花杂花生树时候，我也不喜欢进景区，闹嚷嚷不如寂静的山林好。

辉县上八里和薄壁交界处，山西这边，山深林密，我们以上次的终点紫霞关为起点，朝相反的方向上山。领队老兄是特邀来的，他不随驴队出行，总是和三五知己好友自驾探路爬高，他走得更率意和自在，快慢自己说了算，不担心落队，他们的紧迫感只来自线路和自身。这是我向往的一种出行方式，走走停停看看，指指点点，留出独处的空间。眼下，缴费随驴友一起爬山，是最可行的选择，自主自得。可就有公家人不以为然，说机关里组织还懒得动，自己掏腰包才不去哩。呵呵，人各有志吧。

平原地界长大的驴友，见山登山的感觉与我不同，他们门前一马平川无起伏，猛一下拔高，觉着新奇得很，鸟瞰平原怪有意思的。我爬山是玩游戏，山坡本就是我的伙伴，爬一爬，走一走，久违的童年意趣又回来了，石头还是石头，多棱坚硬，我坐着温热舒惬，摸着涩涩的质感更让人踏实。我还真不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一说去哪儿，提前两夜先睡不稳，娘家近在咫尺却很少回去，一说出门，先怵三分。而太行山出没一年来，渐渐地，我盼着周日来到，拾掇行囊，换登山鞋出门成了常态，外人眼里我是强悍貌，我的弱小和惰怠我自己知道。跟半生不熟的驴友们在一起，保持“三不问”原则，家庭，年龄，职业，不关注不探询，彼此只以驴友身份相处，轻松，单纯。

这次线路温和，拔一阵高，然后就是绕山缠绕着前行，农家大烩菜吃饱后再启程便是下沟了。上白云，水头，上荒，这些村名我是辉县人也是第一次听说，残雪消融的村落，灰黄苍凉，红岩石墙黑瓦顶，冬日太行山村的家常状态，上荒村只十来口人留守，本就不大的村庄更是寂然或曰宁静，卷曲着枝条的黑柿树跟老屋作伴，凛然护卫，痴心不二。一个年轻后生在门口兜售他的野山药蛋、野山药和山核桃，这些宝贝大约都是从山西弄来的，我打趣说，从新乡进点货来忽悠俺城里人？他急了，撇着偏林州话的口音瞪着眼反驳我。见我笑了，他话头软了。我们一会儿挑了他好几样东西，跟不要钱随便抢似的。上次在鸭口买的野山药8元一斤，这次只要4元。所谓的野山药，跟焦作的铁棍怀山药口感不同，铁棍山药粉面，野山药黏软，与小米一起熬，极易煮化。不知营养有啥差别，曲结盘绕的样子看着野气恣肆，让人珍爱。

遇见这样卖山货的农人，我总是忍不住极力鼓动驴友们去挑拣，多买几样回去。有帮乡人的偏心，也觉着这些好东西应该让城里人尝尝。以至驴友们都笑侃我是托儿了。我深知山里人生存之艰难。艰难也许说重了，粗陋是实情，他们跟我的父辈一样，随日月作息，吃最简单的饭菜，抱最朴素的想头，做最扎实的事。播，种，收，跟土坷垃打交道，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日如此，磨道里的驴一般，蒙着碍眼踅摸圈。他们的脸色接近土地，头发霜染似月照，眼神纯正、少灵动，脊梁像老树一样，扭结拧劲儿也要挺着往上长。他们被遗忘惯了，自己都不指望谁来关注了，似乎天生就该是一块石头，一片瓦，一棵树，生于此，活于此，死于此。来了跟去了样，去了跟在时样。这话听起来悲凉，但是真情。

我走在大山褶皱挤出来的小山村，跟村里的老乡搭讪两句，不是我慈悲，也不是残忍，我懂得啥样口气和神态可以不惊扰到他们。他们能给我解惑，木讷的他们心底存有最接地气的生存之道和处世原则。敬畏与持守，使他们淡泊如水，又坚硬如山。

途中以往的栓皮栎退场，槲树叶厚如毯，叶缘深裂如匠心裁剪，比巴掌还大，捏一片在手，好似握着诸葛孔明的羽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了。槲树叶，豫西人喜用它包粽子，在尧山时当地人称这种树为青岗头，也有叫橡树的。槲树结子，状若板栗，富含淀粉，可以打橡子凉粉给旅客尝鲜。

我在回来的深沟里拣了一块绿白相间的小石头，正是这块石头让村里卖山药的后生打趣我，不认我作老乡，他指着门前石墩说让我背回去当桌子使。

与往常一样，走着走着太阳就露头了，我的手机意外完成了一次单反相机才能做的“打鸟”，抓拍一只乌鸦起飞，高空的白云厚积如花，花底蓝天隐约可见。驴友们纠结的是脚下的泥水，雪化后顺坡流到路上，脚底粘土泥浆，黏成泥坨坨，拔不出，甩不及，他们说多少年没走过这种路了。我听羊倌的话，操山间小道绕行，反而没有这么泥泞。

户外运动，我不在乎景致好赖，只要走出去就觉着对得住自己。有人说读书和行走，一个是灵魂，一个是身体，总有一个在路上。这话有点矫情的文气，其实不管干啥不干啥，每时每刻我们都在路上，生命之路漫长也短暂，能感觉到自己在活着就好，辜负不辜负岁月韶光，各人心底都有一杆秤，轻重自衡量，谁也别苛责谁。

2015年12月15日 农历十一月初五 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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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鸟。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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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山林无颜色（徒步笔记26）

——辉县对头寺小穿越

芭蕉雨声

山爬到一定高度，站定缓气或坐下歇息时，总有一个念头在我心底涌动，是啥样动力让过了青春盛年甚或已入人生之秋的一帮人，在苍荒的冬季相约出门，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户外行动？来不及细想，又该起身迈步，漫漫长路在前头等着我。

大雪前一日，城市天气预报是多云，重度污染，辉县深山却被我们一脚一脚闯出来一片蓝晶晶的天。这不意外，太阳一直都在高处候着，我等需拨开重重云雾方能得见。辉县上八里的鸭口、女缝梯、对头寺、上吾峪、紫霞关隧道，是驴友们脚下还算经典的路线，见过辉县驴友发的图片后我也蠢蠢欲动，有走一走的想法。

鸭口公路折弯处靠近山体下车，抬头高山，脚下乱石，似有人在此崩过石头，我们起步即拔高，这是一个挑战。上午九点多的太阳在我们爬到半腰时有了亮度，我脱棉袄，有人脱牛仔外裤，热。郑州和安阳的户外团也来了，苍凉的山谷因了这群色彩的流动似添了些活气，但我深知这是自作多情，山不需要，苍凉是它的冬日本色，冷酷和火热，是不分褒贬的两个并列词，都是世间的一种态。我的户外徒步经历过一个冬季，不停地攀爬运动，并不寒冷，我也不是一个怕冷的人。可比我年长十来岁的老兄老姐，他们舍温室奔寒山、出发的动力在哪儿呢，不好问，不便问。其实爬山这样的体力活，跟年龄关系不是太紧密，群里七十岁的老兄，六十岁的老姐，比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利索。心肺功能，呼吸技巧，腿脚力量，多种因素决定你是否具有强驴潜质。我总觉得我的心眼不够大，供血不足，一鼓作气往上爬，持续性不中，得歇歇，力气一歇就有，回来的还挺快，很像我的麦秸火脾气，投一把柴火窜一个火苗。

女缝梯在接近山顶的绝壁之间，一侧山体被人为崩塌，缝已不存，仰头可望见台阶的斜侧面。小目标是继续上升的大动力，加之动人的传说鼓荡着心胸，擦擦汗，撩撩发，心意平服不少。故事跟秦末汉初的谋士张良有关，说是张良辅佐刘邦推翻秦朝建立西汉，而后急流勇退，隐居山林，不顾刘邦苦苦挽留。刘邦的女儿皇姑一心爱着英明神武的张良，四野遍寻张良踪迹，关山鸭口绝壁无处下脚，情急之下她拔出发间金簪朝山壁一划，划出一道缝，顺缝飘上了关山顶。女儿缝，纵三纵，纵不上，要人命！险峻可见一斑。后来在对头寺他们俩不期而遇，顶头相见，任皇姑哭死哭活，张良心意已决，绝不回去。皇姑也不走了，这里就有了皇姑洞，张良洞，张良垴。传说可信度不必计较，太行人仰慕智者、敬佩隐士的正直心怀珍贵。

与绝壁相伴的除了一群羊，就是羊倌老汉了。羊以天然洞穴为圈，啃吃草茎枯叶，老汉把布袋里的盐撒在石头上，说羊吃了有劲。羊和老汉的日子有滋有味。我脚踩厚厚的羊屎蛋，上下跳跃，都说臭，我没觉着。女缝梯绝壁前站定，前进一步是万丈深渊！领队点名让我后退。退到乱石铺陈的石阶之上，两米宽，很安然。悬崖边缘，好比人生边上，让人联想到生与死的距离。

对头寺就是三间瓦屋的一座庙，东西双层石砌厢房，很传统的山村院落，村里几座房舍空瘪无人，只几个板式简易房做农家乐生意，明艳的色彩与周遭很不相称。白猪黑猪红公鸡，随坡散养。红柿子挂满枝头无人理睬，馋得城里来的驴友们流口水，爬树，举高杆插扭，终不得要领。不如农家的大烩菜白蒸馍来得现成。我给张良兄磕头问安，他高高在上，目不下视。

再行爬高，均在山林间进行，比光秃秃的崖壁有意思。深厚的落叶脚踩打滑，时时用登山杖拨拉着，逶迤的队伍行动一致，像探宝，又像在打草惊蛇。开辟踏实的小径，是每个驴友对后来者的体贴，生怕哪一步踏空或崴脚。此时的人心有经历苦难后的愉悦，嘴又回来了，七言八语，他们跟我想法一样，在能力极限时发誓再不走这样的路，此时回顾有后怕也有轻松，不过如此。不如此还有何乐趣？攀爬的专注与投入，暂时摒弃了生活的琐屑与不如意，无闲事挂心，蓝天一般纯净，高山一样无欲刚强。“出来跑跑真舒服啊！”就是这感觉。

溪水升烟，烟锁太行，奇怪的正是这个，山有多高，水有多高，我们爬到了伸手够着云彩的位置，水，也跟着来了，从一个黑魆魆的山洞里喷薄而出，哗哗下泄，凝结的冰凌得暖阳关照而自解穴道，机敏颟顸若泼皮小儿，一路欢腾而去，独留青苔贴壁守望。一株蒿芽灰绿盎然，岩缝除了它，还有一棵长满针刺的灌木丛，针叶欣然如逢春。

冬日山野不以颜色悦人，蛰藏静默，敛心息性。我们一行似乎冲淡了它的寂寞，实则是鲁莽的搅扰，山石、草木、水流和壁上鸦雀从不孤独，自然不需要人类，而人类离不开自然。我们受虐般的游走登高，不论暑热霜寒，惯性使然，抑或意念鼓动，各得其乐，趣味自知，没有张良刘邦啥事，甚至与红绿颜色也不相干，只要弃离繁喧遁入安宁便好。

大山在夕照下的剪影状如竖立双耳的巨虎，细枝瘦树叠印在灰蓝色的画布上，我们走在画里。半圆形洞口在右手拐弯处豁然张开，张良洞被今人修筑成紫霞关隧道，钻入向上走就是山西武家湾了。农人蹲地摊卖野山药，山药偃仰屈曲，盘结如龙，想象不出它在地下的生存境况是怎样的。

2015年12月8日 农历十月廿七 昨日大雪节气 孟冬与仲冬之间

http://s15/mw690/001fmAtxzy6XD8Yw5zMbe&690蓝天如洗

http://s5/mw690/001fmAtxzy6XD8Z9TBWd4&690柿子树受伤后损失了木质部分，依然挺立上长。

http://s2/mw690/001fmAtxzy6XD8ZLYNH91&690清澈如眸

http://s15/mw690/001fmAtxzy6XD90kteC7e&690睫毛

http://s13/mw690/001fmAtxzy6XD91ot1a2c&690山林


http://s11/mw690/001fmAtxzy6XD92V9vc2a&690光影

http://s8/mw690/001fmAtxzy6XD93RkLd67&690女缝梯

http://s9/mw690/001fmAtxzy6XD94o6ak38&690兔毛领子

http://s16/mw690/001fmAtxzy6XD94VhWD0f&690冬树

http://s15/mw690/001fmAtxzy6XD95nDD8ce&690老虎嘴，啊呜！

http://s6/bmiddle/001fmAtxzy6XD8VjRPL95&690上坡，嘴上火，不能张大。

http://s6/mw690/001fmAtxzy6XD99EjYh55&690上来了

http://s3/mw690/001fmAtxzy6XD9aXzWya2&690水流，上出口里头是天然洞穴

http://s7/mw690/001fmAtxzy6XD9cuFoi76&690

羊屎蛋上的舞蹈

http://s9/mw690/001fmAtxzy6XD9iVkTu38&690羊倌养了一群羊
http://s2/mw690/001fmAtxzy6XD9v4iYxe1&690天然羊圈

http://s14/mw690/001fmAtxzy6XDamexLDfd&690对头寺

http://s7/bmiddle/001fmAtxzy6XDanVYLc06&690青苔点点

http://s7/mw690/001fmAtxzy6XDaoQ7oqe6&690回家

林州天平山（徒步笔记20）

芭蕉雨声

一说进景区，我就先泄半分气，总觉不如驴线有野趣。林州天平山是景区，走过才晓得，它就是一处古朴幽静的原始森林。相比太行一线别的景区的人为造势，天平山让我心喜。

可能缘于天平山处于南北太行交界的地理位置，南太行的灵秀和北太行的雄伟，它兼而有之。这里植被与太行其他地方无二致，抢眼的倒不是黄栌的红叶，而是山。未进景区，在路上隔窗远望，奔突而至的诸山，一律留着干练的小平头，“峰势峻极，上平于天”，还真如此。

景区有大路，有电瓶车可乘，我们选择由沟底徒步上行。户外运动，越是崎岖越有意思，越有挑战越好玩。红岩铺设的石阶周到而悠长，随沟坡起起伏伏，一旁有水伴着，灵润之气悄入心扉。游人不多，没有国庆假日的拥堵和喧闹，很惬意。走走看看摸摸，我对石头的关注总是不由自主，水流冲刷不冲刷的石头，皆栩栩如生，或庞大如屋，或纹似波涛，或者就像刚出炉冒着热气的多层夹心饼，一层土红一层土白，味道和营养因层面而不同。就那么散散地撂在那里，似无心，却恰如其分。看似活的，不敢碰，登临攀爬却无碍。它们以这种姿态不知静置多少个朝夕，石与石各就各位，互不相扰。红岩，经水流冲刷后呈红玛瑙色泽，剔透诱人；若是风侵雨蚀成粉末，覆于山壁台面上，透过黄叶看，五彩齐全，疏密有致，是上好的油画。

天平山是林虑山主峰的一个东侧面，林虑山名气大，天平山知之者不多。天平山的不为人知也是有渊源的。北宋散文家柳开曾作文记事，在《游天平山记》中有实打实的记录，说某一日，桂林好友、僧人惟深，五台山归来路过天平山，与供职汤阴的他聊风景闲话，惟深曾在柳任桂州知州时盛赞过湖南衡山的秀美山水，这会儿却说：“今惟深自上党入于相州，至林虑， 过天平山明教院，寻幽穷胜，纵观泉石，过衡岳远甚。”柳开不信，于是二人一起进山，果然好山！遂著上文一篇。感觉天平山比南方名山还好的，还有一人，即北宋宰相韩琦，他说：“林虑天平山者，天下绝胜之境也，雄伟秀拔，虽江南诸山素有名者，皆所不及。”衡山我没去过，江南诸山，我更没有多少见识，不敢如前辈那样口出“狂言”，但天平山的确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柳开说的明教禅院，不知今天峰顶东魏时建造的天平寺与之有无因缘。我这次也没能摸着天平寺的门，可能与佛无缘吧。之字形铁梯，名曰“猴梯栈道”，设在玻璃景观梯的一侧，我没上景观梯，以驴友的姿态绕到铁梯旁，盘旋上升，直到崖间云廊。一级有一级的风景，沟壑随脚步上移而加深，远处冒白烟的是炊烟吗？不，是工业烟。他们对答之间我极目远眺，确是烟雾经水气过滤后看似洁白的雾气，实则污染物尚存。好在很遥远，不能飘飞到这里。阶梯崖壁上的小树，欹侧昂扬，欣欣然无忧无虑状。

刚还在谷底仰头搜寻云廊间那些动态小人儿，此刻我也上到接近山顶项间的这条曲廊小道中，成了他人仰望的景了。崖低廊回，低矮处需弓腰抬步，头顶平坦的石崖棚面，是匠人一凿一凿凿出来的。豁朗处凭栏下视，峡谷内段落分明的五连瀑，此刻我们就在它的源头，水流平缓集结至陡崖边，毅然下泄，白练飘飞，直注碧潭。仰望与俯瞰很是异样，仰望时的神秘与崇敬，俯瞰时的自信与自得，两种体验。环顾周遭，五六座山争先恐后围拢过来，似对我这个外来客充满好奇。群山依然是夹心饼，岩石间的草木是茸茸的夹心。200米云廊走完后接一段土路，路边槲树，栓皮栎，蓝白碎花，金黄小菊，不择地势扎根，扎下一条根就会活一个命，绝壁上，石缝间，在不可能处完成可能。转大半个圈，将脚下走过的深沟再看一遍，云廊上人小如蚁，仿若在云间穿行，一如队友高一声低一嗓的歌唱或倾诉，不甚真切。山的那边是洪谷山，从郭家园可以穿越到这里，还有别的路线，都是倔犟的驴友开辟出来的野线。若不下折，可以去到小西天，十八盘和太行之巅。

古驿站，惠泉，遗迹模糊，倒是两匹小兽吓我一跳。一匹拦路虎踞，一匹在我高处的密林里窥视，我不敢与之对望，壮壮胆，在队友的挡护下与之擦肩而过。似狼非狼，不知何物。没带护膝和登山杖的我，走够了，走不动了，从二号停车场坐电瓶车，风一般旋回地面。

挑几个崖柏把件玩玩，不管真假。身旁的老皂角树荚果累累，一把把黑色弯刀披挂枝梢，地面未见一颗落果。第一次见到如此繁茂的皂角树，与这里的奇石峻峰一样，我都稀罕并铭记之。

 2015年10月6日

平原晚报 http://wb.xxrb.com.cn/html/2015-11/03/content_23189.htm

皂角树荚果累累，被编辑改为 皂角树荚果实累累。多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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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图：夹心蛋糕都出炉了，你还不赶紧滴~~~http://s1/mw690/001fmAtxzy6W2bM65dm40&690

下图：天然石窝，从这里钻出才有光明前途。http://s7/mw690/001fmAtxzy6W2bNCBUO56&690

辉县韩口“二梯”小穿越（徒步笔记18）

芭蕉雨声

白露与秋分之间，天高气爽，云淡风清，满山绿意尚未来得及抽身撤退，正是户外徒步好时候。辉县经典线路“二梯”小穿越，拔高四五百米，全程十五六公里，于我本不是个事，可间隔近一个月没出行，腿脚是否适应，我在心里默默立好挑战姿势，必须走一走。

身心囚囿既久，方能体会自由的可贵。前阵子因家事让我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站着时感觉脚后跟在往下陷，如电梯正在下坠，坐着时腰酸背痛，头昏乏力，睡着了也能让小腿抽筋给生生地疼醒。好在挺住了，一切都恢复如常。人在软弱时就想，没病没痛就是福，心无挂碍就是好时节，不知世间缘何来那么多愁眉不展的人，他们都身体有恙吗？又不像。人，一切烦恼的根源在于心怀欲望。这也是没法的事，与生俱来的，与肉身须臾不能分离，它就寄生在人体内。旁观他人时，欲望膨胀的后果让人震惊，反观自己时却又有另一套说辞来宽宥自己。我是深切感知到平常日子的美好，有粥有菜有阳光，还有户外驴友等着我一起出行，还想啥呢！我又能重出家门去看太行了，这是真的！低迷时我以为世间的一切对我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都是黑色的流动体。爬山，更是旁人的事，距我极度遥远似隔着阴阳两界。可是今天，我真的背上了双肩包，包里带着护膝和登山杖，还有水果、干粮和水。

以往车子载我们到某处，人下车，车转身，我们在另一个地点上车返回。这次不，辉县黄水乡的韩口村，是起点也是终点，站在村口空地上不动。村西南有条路，我们曲折慢上，折转入山的怀抱，丛林里散开的彩色背包，好像母鹿高举的尾巴，旗帜般引领着队伍缓缓移动，一个尾随一个，不迷路，不掉队，心无旁骛。爱拍照的姐妹们如鱼得水，喘气的空隙也不忘就如何摆最美POSE而讨论不休，喜鹊登枝般高调喧闹。老兄们负重摄影，一脸高兴，他们都是准哥哥型，老李哥，神勇哥，任劳任怨，只要大家尽兴，围绕一棵树一块石头摁几十次快门，单照的，合影的，左歪头，右抬脚的，不算个啥！我暗暗佩服他们的体力和心力——光走路我都上气不接下气了，哪还有多余的一口气举相机啊！八岁小女孩扛着队旗随领队走在最前面，后来将她的大娘远远撂在了后头。

每次出行我都喜欢紧跟领队走在前方，倒不是害怕身后有野狼，一是落后了心发慌，想歇歇又怕落人太远，越跟不上越沮丧。二来，明知自己心肺不算强大，遇见急剧上升的陡坡心就咚咚跳，必须坐下休息两分钟劲儿才能回来。听见人语响，旋即起身，不让他们撵上来，我要领先一步以保证足够恢复体力的空间。小女孩一直跟着我，我走快了，她就重复一句话：“阿姨，我说你倒是慢点儿呀。”她呼呼哧哧弯腰喘气的样子好可爱，她走不动时，我也正想歇歇。我俩很合拍。她问还有多远啊，领队总是俩字：“快了。”

这条线路最大的好处是没有直晒，我们始终在绿荫蔽日的小径上攀爬上升。景致随拔高而变换，令人欣喜，给人鼓舞。韩口村，我是被这个村名深深吸引而动身的，四围群山环抱，传统村落，90岁以上的长寿老人有3位，80岁到90岁之间的老人有15位。这是从微信公众号“豫记”上崔玉晶写的《太行深处桃花源，藏着怎样的长寿密码》里读到的信息，还有数百年的古树五角槭和油松。我心有牵系，脚下格外卖力，想着早一步下山，好进韩口村看看。

接近正午，我们仍努力攀登，谁也不说饿。环顾周遭，群山不知何时已裸出一条条脊梁，雄壮健硕，我一点不担心它肩膀的支撑力，尽可坦然落脚。远处诸峰，与天连接处横向刻画出蜿蜒的峰线，起伏温和，偶露锋芒，淡灰，深青，赭黄，远，中，近，层次朦胧又真实，黄水沟如小白蛇一般将山脚细致缠绕。此刻的苍莽大太行，正值“秋阴不散霜飞晚”的壮年时候，青绿至极，秋红未染，光照丰厚处只薄薄一抹秋色，似有若无，不留意仍以为夏正盛。我们以绝壁巨石为倚靠拍照，登山杖直指青天，脚下万丈深渊。我面朝峡谷展开双臂作飞扑状，吓得领队小声恳请我后退两步。每每身临此境，我都有一跃而下的冲动，心理学上却是恐高的症状，可心里分明愉悦得很。深沟大壑硬山梁，随我的位置上移而越发气势雄壮。置身其中，喘定后的呼吸之间，我心存感恩。能与大山共处，跟山上的草木野花在一起，我也成了“厚德载物”的山体的一个“物”，哪怕一瞬，亦幸甚之至！

山脚至山腰，最显眼的是挂满红果的山楂树，远观如二月新花怒放。它蒙不住柴火妞的我——山里红熟透了。一抬眼，老汉在树上，老婆在树下，二人手握长杆正全力敲打红果。红果纷纷落地，大娘大爷大声招呼我们，吃吧，随便吃。我捏一个咬开，面，甜，不硬不酸。整个大山，以及后来我们所经之处的山腰上，红果累累。果落草窝棘丛，鲜湿红亮，口感极好。空腹不敢多吃，跟随我的小姑娘手心里一直藏着三颗，搦了一路，说带回家给她爸尝尝。不让我替她保管。贴地的野花，最多的是马兰头，蓝紫、浅黄，月白色的小花，驴友们错以为是野菊。光洁的崖壁上一丛一簇，给人震撼和惊呼。折转不高处的岩壁上我得以细察一棵，石缝间残存的一捏土，是它生命开花的全部理由！一，二，三……整整十朵小白花，敞亮着金黄的花心正望着我笑，一如身旁小姑娘仰着头的小脸。而叶子，哪儿还能称之为叶子，早已退缩为蕨类般的纤细的一点灰绿。努力开花结实是它的使命。花儿老成蒲公英样的圆球，小姑娘鼓唇轻呼，花种随之飞散，太行是它们的家。我帮一个姐妹掐了一把冬凌草，她正咳嗽呢。漏斗菜的漏斗状小花蓝得醉人。葛根，半夏，白头翁，蛇莓，野葡萄，数不清、叫不出的植株遍布山野的各个角落，都是上好的中药材。栾树金黄满头，栓皮栎毛果裂开如褐红板栗，野皂角，黄连木，这里就是一个植物王国，让欢喜植物的我如入圣地，恨不得脚下生根，与它们长久相伴。小姑娘在我的启发下，竟真的吟出一首诗，八岁的她对韵还不太懂，她念了两遍我也没记住，里头有山花，笑，清风等词语。

山腰上绕足绕够，十几公里后我们择一林荫下简单用餐，之后便是下山的路。石头路铺设安稳，在垂直四百多米的山壁上“之”字形连续折弯下延，艰辛的铺路人，不屈的太行魂，辉县老乡好样的！穿过乱石滩忽闻清泉潺潺，洗手掬水啜一口，清冽甘甜，沁凉喜人。

我不敢久流连，大步小步穿过黄水沟，第一个走到车前，放下背包我就往村里跑。石屋，石墙，石路，苍古的红岩，与我家的青石房屋不同。口音与林州相仿，乡人亲和，见我就笑，指给我看那颗崔玉晶文章里说的古庙前的600年油松，给我品自酿的野葡萄酒。我请他们辨认我手里的紫苏和野薄荷。房屋随山就势依次高升，砌高墙垫出的平面上，二位老人安然俯视着新鲜的我。我没敢打破他们的宁静，他们脚下小巷里堆满了深色的柴禾，为寒冬备用。烧地锅蒸馍做饭，就地取材，节省，环保，饭菜香，一举多得。这是太行人家最古老最传统的生活方式。我爹娘至今仍是这么过的。

没来得及入户攀谈，对讲机传来领队的召唤，我们该回去了。我抱着两瓶纯正红酒一溜下坡往回走，一步一回头，回眸处，老乡正坐在石头上朝着我望。

2015年9月24日

下图：八岁女孩一直跟我走在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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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图：马兰头花开正好。

桐花包子

芭蕉雨声

　　我不算嘴馋的人，饭菜做熟就中。昨天动手蒸了一锅桐花包子，分于人尝后，就有不得食者窃窃私语，吃春芽吃茵陈荠菜榆钱柳穗儿也就罢了，竟吃到桐树身上了。各类疑惑目光灼灼闪闪，如火似电，仿佛我有着初食河豚者的生猛和下作。这事就有必要一说。

　　麦苗起身，泡桐开花，那时我不说泡桐，跟祖母说桐树，桐树开桐花，淡紫色。紫桐花盛开时，山村一夜间变得不是那山村了，空虚了，人们走在地上好像走在天上，紫色的树花是天上云，也像天上穿紫色羽衣翩翩行走的仙们。一片游过去，一片荡过来。没进村，一踏上南岭头，迎面便是这些列队候着的紫衣仙人，比爷娘还亲。

　　丘陵地区，四季干旱少雨，能把种子变成小树大树，全是天意。山岭上除了柏树就是野荆条和酸枣树。沟底地边，墙岸圪崂，背风朝阳处，天时地利机缘巧合，树，立起来了。哪个少年没有过发现一棵小树苗像发现一颗新星星似的欣喜！

　　茵陈和荠菜老了，桐树刚好赶在青黄不接时候开花，桐花当仁不让成了厨妇觊觎的目标，就吃它了。祖母率领众小将一路欢腾来到树下，不用指挥，大的用挠钩够，小的爬树，我一般蹲在树下负责一朵一朵从花枝上摘花。偶遇兄弟胆小不济事，我也可直窜上树，爬树这事谁不愿意干？得祖母准允，那是对我的信任，无上荣光！俯瞰比仰视省力，不喜形于色但内心骄傲着哩。好看的喇叭花，噙着小口一端吸气，甜丝丝，醉乎乎。箩筐和布袋都装满了，流口水等吧。

　　祖母用滚水把桐花烫熟，冷水浸泡。第二天尝尝不苦了，搦出水分，剁馅儿，炒鸡蛋，蒸包子。不等揭锅，香了一个村。熏得我心乱。桐花包子啥味？这，我空嘴不好描述，只记着好吃，香。

　　为了打捞起桐花包子味，我一直想爬树。可城里的桐树不常有，也高，够不着。清明前夜的那场大风促成了美事，或者美食。

　　春风狂似虎，我吓得闭门自守，半步不敢动。翌日晨起察看花事，嚯！落红如流水，满地狼藉。湖边那三棵火枪手样神气的泡桐树，火炬般高举着的云朵，此刻一多半凌乱委地。我一朵一朵拾，就像树一朵一朵仔细绽开时那样，宝贝着，心疼着。扛着扫帚的工人来了。我急忙制止。得他协助，我兜了一怀往回走，不顾邻居问询，不解释我不是葬花人，推门进屋做包子。

　　学着祖母的模样，凭印象和我愚笨的悟性，择去花蒂，水煠浸泡，换清水再泡，直至苦味尽除。换水勤，泡半日即可。葱姜剁进一点，生抽香油盐若干，与炒好的鸡蛋一起，调出自己喜欢的素包子味。刚好要进山徒步行走，带给众驴友们尝鲜，都说是第一次吃，都说好吃。也有不敢尝一口，说不吃邪味的。没有邪味，桐花那种特有的木香气隐约在舌尖氤氲，得细细品，大口咀嚼根本吃不出是桐花馅儿，桐花软滑的口感保留着。若掺点韭菜，就更吃不出桐花的本味了。

吃桐花，彼时为果腹，今日为怀旧。旧味重现，往昔的甜蜜与苦涩变淡，总觉少点啥，噢！少了祖母。祖母的桐花包子，祖母自己不做，我吃不到了；我做的，祖母也不能尝一口了。桐花包子就是个素包子，我不想赋予它慎终追远的意思。仰头看，桐树依然一树紫花，火炬般高擎着，与蓝天对接。

2015年4月7日 农历二月十九

平原晚报  http://wb.xxrb.com.cn/html/2015-04/15/content_4699.htm

芭蕉牌桐花包子，工艺流程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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