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学者傅佩荣先生近日到北京进行为期两天的演讲,20日下午,傅先生与北京各界媒体举行了一场见面会。媒体总喜欢给人制造些头衔,明星们冠之以“天王”、“天后”,学者则被冠以“大师”之类。傅先生今后会不会也来一个“辞去大师头衔”的举动,不得而知。
见面会上,傅先生先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讲,内容是他驾轻就熟的,关于传统文化的一些问题。演讲之后,画家安迪先生向傅先生赠送了一幅头像,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礼物。
媒体提问的时候,自然有人会提到于丹现象,提到当前中国的国学热。傅先生说,让几百万人都能够自愿去买书读《论语》,读《庄子》,总比让人们脑子里只有娱乐明星要好。这个观点我同意。
见面会结束后,几位朋友同傅先生一起吃了一顿便饭。饭桌上,我与傅先生简单探讨了一个话题,我说,傅先生总是把自己的观念解释为儒学,但是有一些研究者以及群众则把儒家学说视为儒教,儒学与儒教这两种态度是否会导致对儒家学说的不同理解?傅佩荣先生对此的回答是肯定的。把儒家学说宗教化是一种很不好的倾向,它会导致人们放弃自己的思考,以狂热代替理性。傅先生特地举例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不是儒学,而是一种宗教情绪。
最早把儒家学说称之为儒教的是进入中国的早期西方传教士,因为,儒家学说在中国深入人心,严重影响了这些传教士在中国的传教事业,因此,他们把儒家学说视为他们传教事业的最大对手,儒家学说因而也被他们称为儒教。由此产生了后来的“中国礼仪之争”。传教士当年翻译了大量中国古代经典,传到欧洲后,儒教的观念在部分欧洲学者那里也被接受。以后,欧洲的这些思想又出口转内销地回到中国,在全盘西化的思潮下,被一些中国人接受,儒家学说好像真的就成了儒教。
傅佩荣先生从宗教的五大特征,简单论述了儒学不是宗教的结论。但是,我必须指出,不管在以前的中国还是在世界其他地方,的确存在将儒学宗教化的倾向。这种倾向来自两个方向,一是某些尊儒的人士,二是某些批儒的人士。傅先生举例说,全世界只有在印尼的华人中,把儒学变成了儒教。我记得在越南也有一种教派,集中了儒释道所有的精英,其中当然包括孔子。
反对儒学的人士将儒学宗教化,也有两种情况,一是像当年的传教士一样,也信奉某种宗教,出于信仰而有“绝对真理”一说,当然要排斥他的信仰之外的其他一切东西。反儒的另一种倾向是全盘西化思想的副产品,某种程度上,这些人在面对西方思想的时候也表现出准宗教化的倾向。
不管来自内部的还是来自外部的将儒学宗教化的倾向都是有害的。当年西方传教士在是否允许中国信徒“祭祖”这个问题上引发的“中国礼仪之争”,最后被康熙以禁止传教的方式解决。这种方式也强化了某些人将儒学视为儒教的观念。因此,我认为,在当今社会,继续搞什么大型“祭祖”活动意义不大,反倒容易给攻击者落下把柄。
正因为反对任何将儒学宗教化的倾向,因此,我们也就能够理解傅佩荣先生为何一直主张要恢复孔孟原本的观念。按照一些学者的研究,儒家学说在古代中国,虽然离真正的宗教还有相当大的距离,但是,自宋明理学之后,确实具备了一些宗教化的特征,例如康有为等人。有些学者将后期的儒学称之为“半宗教”或“准宗教”,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人们批判儒学所造成的思想僵化等不良后果,其实就是将儒学宗教化的产物。
如果我们把孔子视为一个有丰富哲学思想的人,我们就可以从容地探讨儒家学说的真正内涵。如果我们把孔子当作一个神,把儒家学说当成一种宗教,我们除了单向地接受它,或者抛弃它,就没有其他的选择。真正的智慧,来自理性的思考和经验的总结,面对孔子也一样。真正的儒学,绝对不是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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