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出的禅意——中国当代禅意诗选读》(展示稿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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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木森《读出的禅意——中国当代禅意诗选读》(展示稿20)——
诗坛评说周梦蝶“把生命全献给了诗,诗和他的生命已分不开”,然而,由于他一生写的都是极冷门的“现代禅诗”,而且他曾经被喻为诗坛少有的蜗牛派,创作四十年,却字字珍惜,很长时间里只出版过《孤独国》和《还魂草》两本诗集。不过,这颗未蒙尘的珍珠,最终还是实至名归地获得第一届“国家”文艺奖。这是诗人的大幸,更是现代禅诗的大幸,禅意诗的大幸!
有人说,周梦蝶的诗,独濯于逍遥之外,静处说动,动中静己,放之则俗世俱含,收之则毫端有剩,佛理禅机自在字里行间,禅意斐然。
有人说周梦蝶是“苦禅”。这说法精到。似乎,不止一个人这么说:周梦蝶的禅是“苦禅”。
问题是,禅是苦的吗?禅有苦的吗?为什么那么多人爱说“苦禅”,甚至专名“苦禅”呢?
想起有人分析《景德传灯录》里“善导与仰山望月”的故事——
仰山问:“这个月尖时,圆相向什么处去?”
善导说:“尖时圆相隐,圆时尖相在。”也就是说,尖时圆相隐潜地存在,圆时尖相仍在圆中。
分析者说:“这有点意思,但尚是就知见而言。”
后来,云岩干脆说:“尖时圆相在,圆时尖相无。”他的意思是说:尖时虽不见圆相,而圆相不失;而月圆之时,尖相尚未形成。
分析者又说:“这仍是就知见而言。”
后来,道吾禅师说:“尖时亦不尖,圆时亦不圆!”
分析者说:“这就超越了形象。”因为尖圆的相状,只是相互对待而言。如果在尖时心中没有圆相与它对待,又何以知其为尖为圆?尖圆皆无自性,绝去相待,则尖无尖相,圆无圆相。这才是禅悟的境界。
苦与甜,亦复如是耶——“苦时亦不苦,甜时亦不甜”?如是解读周梦蝶,当否?
借用席慕蓉诗句来表达我对周先生的仰慕与敬意吧:“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我必是殿前的那一炷香 /焚烧著/陪伴过你一段静默的时光// 因此/今生相逢/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却又很恍忽 /无法仔细地去分辨 /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少木森)
附:周梦蝶的诗(五首)
周梦蝶(1921-2014 年),本名周起述,祖籍河南淅川,台湾著名诗人,著有《孤独国》《还魂草》《十三朵白菊花》《约会》《有一种鸟或人》等诗集。
垂钓者
是谁?是谁使荷叶,使荇藻与绿萍,频频摇动?
揽十方无边风雨于一钓丝!执竿不顾。
那人由深林第一声莺,坐到落日衔半规。
坐到四十五十六十七十之背与肩被落花压弯,打湿……
有蜻蜓竖在他的头上,有睡影如僧定在他垂垂的眼皮上,
多少个长梦短梦短短梦,都悠悠随长波短波短短波以俱逝——-
在芦花浅水之东醒来时。鱼竿已不见,
为受风吹?或为巨鳞衔去?
四顾苍茫,轻烟外,
隐隐有星子失足跌落水声,铿然!
十
就像死亡那样肯定而真实
你躺在这里。十字架上漆着
和相思一般苍白的月色
而蒙面人的马蹄声已远了
这个专以盗梦为活的神窃
他的脸是永远没有褶纹的
风尘和抑郁折磨我的眉发
我猛叩着额角。想着
这是十月。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过了
甚至夜夜来吊唁的蝶梦也冷了
是的,至少你还有虚无留存
你说。至少你已懂得什么是什么了
是的,没有一种笑是铁打的
甚至眼泪也不是……
摆渡船上
负载着那么多那么多的鞋子
船啊,负载着那么多那么多
相向和背向的
三角形的梦。
摇荡着——深深地
流动着——隐隐地
人在船上,船在水上,水在无尽上
无尽在,无尽在我刹那生灭的悲喜上。
是水负载着船和我行走?
抑是我行走,负载着船和水?
暝色撩人
爱因斯坦底笑很玄,很苍凉。
徘
一切都将成为灰烬,
而灰烬又孕育著一切──
樱桃红了,
芭蕉忧郁著。
他不容许你长远的红呢!
他不容许你长远的忧郁呢!
“上帝呀,无名的精灵呀!
那么容许我永远不红不好么?”
然而樱桃依然红著,
芭蕉依然忧郁著,
──第几次呢?
我在红与忧郁之间徘徊著。
乘
一株草顶一颗露珠
一瓣花分一片阳光
聪明的,记否一年只有一次春天?
草冻、霜枯、花冥、月谢
每一胎圆好里总有缺陷孪生寄藏!
上帝给兀鹰以铁翼、锐爪、钩、深目
给常春藤以袅娜、缠绵与执拗
给太阳一盏无尽灯
给蝇蛆蚤虱以绳绳的接力者
给山磊落、云奥奇、
雷刚果、蝴蝶温馨与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