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老物件故事（3）：

姻缘一线牵

    田丝绳，也叫种田绳，一根细细长长的尼龙丝线，是早些年农民插秧用的，拉着可以让秧苗插得笔直并保持标准宽度。一块田短则五六十米，长则百多米，所以种田绳的长度一般都在百米以上，不用时绕在一只木制的或者用竹子做的架子上。架子的形状很象一个“甲”字，绳绕在上面的“曰”字上，那长长的一竖，是一根能够活动的轴，下面削尖了，方便插入田泥中。

    下田插秧前，先放种田绳。一个人拿种田绳架子站在插秧起头的这一端，另一人抓住绳子一头往另一端跑，架子急速转动，绳子越放越长，一直到达另一端，然后用一根量田棒测出宽度，将绳子两头分别插入田泥里。站在起头那一端的人已经下田插秧了，跑向另一端的人跑回来，赶紧下田插秧，追上落后的那一段。一般来说，放种田绳时往另一端跑的人，是插秧速度比较快的人。

    彩菇姑娘就是经常抓着种田绳往另一端跑的人，因为她的插秧速度在村子里没人能比。村里人说，彩菇插秧右手象缝纫机的飞针，嚓嚓嚓，只听见声音，分不清五指，眼睛一眨，6棵碧绿的秧苗就横着“一”字排开了，行行匀称、棵棵笔挺、分苗均匀，神了。

    与彩菇年龄相仿的姑娘们不服气，暗暗与彩菇较劲，结果自知无力赶上，也就不再作声。有些不服气的小伙子高喊着比一高下，结果都被彩菇关里面了，小伙子没秧把了，站在里面跑不出去干着急，求插到了后面的彩菇抛几只秧把进去。彩菇咪咪笑着，装做没听见，顾自插着秧。彩菇的手一上一下，手起抓苗，手落插秧，手指将水上下搅出了一根绵绵不断的线，让小伙子看得眼睛发呆，站在那里象一根竖立的电杆。再次求彩菇抛几只秧把过去，彩菇抓起三只秧把抛过去，有意将一只打在自不量力的小伙子屁股上，裤子湿了一片，象敲了个大印章，惹得田里的人哈哈笑。小伙子已经无勇气还击，只好吃哑巴亏。

    那年夏天插晚稻秧时，林生高中毕业了，血气方刚的，也想与彩菇比试一下。彩菇瞪他一眼，说好好种你的田，比啥呀比。林生以前有时间时就参加生产队里插秧，也练得一手好技术，这次回来听母亲夸彩菇秧插得如何快，心里有些跃跃欲试。放种田绳时，彩菇抓了种田绳要跑，林生说我是男人跑得快，就抢过绳子跑向另一端了。林生力气大得很，在田埂上狂奔，种田绳架子哗啦啦转飞快，彩菇急喊跑慢点，把我手震麻了呀。等林生插下种田绳跑回来，彩菇已两脚踩入烂泥里等林生。

    彩菇和林生并排插秧，嘻嘻哈哈说笑着。林生死劲地插，想超过彩菇，可是始终被彩菇粘着，超不上去。林生其实不知道，彩菇此时插得很轻松，有意让着。她不会象对待那帮小子那样戏弄林生，因为她对林生另看一眼。

    彩菇与林生同龄，从小合得来，读小学和初中时是同学，后来彩菇为了管弟弟，读完两年初中就辍学了。曾经有人提亲，想让两个年轻人撮合到一起，林生娘说林生还小，等毕了业再说。彩菇听着有些不舒服，但对林生还是有好感。

    林生飞快插着，将泥水泼到胸襟前一大摊；彩菇轻松随着，胸前衣服干干净净。田里的人看两个人比翼齐飞的样子，禁不住开玩笑了，说他俩是天生一对。林生听着不好意思，彩菇听了心窝里很舒适温暖。快到终点了，彩菇一发力，很快超过林生，先一步洗脚上岸，去了对岸，等着林生上岸。

    林生也上了岸，将种田绳扦子拔出，彩菇早拿着种田架子在对岸等林生了。林生用量田棒量了下距离，正插绳子时，感觉绳子拉得紧紧的，插不下去。再插，绳子在一松一紧起波动，抬头看对岸，彩菇正抓着种田架子一拉一放逗他玩，笑得弯了腰呢。林生大喊：做啥哩！路太远风太大，将他话从半路上吹回了。林生也将绳子拉了拉，彩菇感觉到了，突然不拉了，两个人站立在两端都不动了，绳子将他俩连着。林生感觉到绳子又动了下，与刚才不一样，说不上来不一样在哪里，只是感觉有些微妙。林生远远望去，草帽将彩菇遮去了半个头，但林生看见彩菇的头发在风里飘，不禁心动了一下，脸有些热。林生也将绳子拉了下，拉得有些颤抖，那种颤抖很特别，是从心里抖出来的，通过绳子传到彩菇那里了。彩菇又拉了拉，也拉出了颤抖，林生感受到了。

    田里的人又说他俩笑话了，林生和彩菇赶紧将种田绳插入泥里。彩菇先下了田，拿着秧把等林生。林生也下田，接过彩菇递上的秧把，不好意思看彩菇，赶紧弯腰插秧。两个人飞快插着，只听扑哧扑哧的水声，一路无话……

    这年晚稻插秧结束后，林生与彩菇对了亲。村里人嘻笑着吃喜糖时，都不知道他俩的媒人就是那根种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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