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路的两边，已是碧绿一片，咳！春天总是那么迷人。

   对岸青草迷惑的长堤，曾是我了望留下的痕迹。可谁会向我明言“关于春天的传说？”树绿了，所有的花都将开放，而有情人心中的花该何时开放？对于春色还有什么犹豫的地方？

   天地变得缥缈起来。呵，银色的光啊，你不可能比我的笛声还要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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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望，灯光点点，渐渐将夜点燃，直至万家灯火。

高楼始终保持沉默不语，只有月亮在灯间游走，努力倾听着夜的默默颂歌。此时没有风，裸露的城市在黑夜中褪去白天的骄傲，只有经久不衰的欲望在重复。而我那思想的马车，仍在越过城市的高楼，驶向远方的乡村。咳！城市虽大，离乡村太遥远......

   (二）山羊与翠玲分手了，精神上的疮伤远比物质上遭受的损失更难以承受；曾经的相爱，如同台共唱一首情歌，歌唱完，挥挥手告辞而去！

    梦醒了，人却仍未醒来；日复一日里，山羊只能抓住以往的回忆，留下的是阵阵心疼，所谓的“海枯石烂”，只是对情感的艺术加工。天、地、石、海是无情的现实，自己又如何将梦淡去？

    孤凄的长夜里，山羊总在寻回曾经的梦迹，找回熟悉的身影，可曾经的美梦会再来吗？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是心酸、还是苦涩？她伤透了自己的心，可又伤得不够彻底；因为他仍然深深地念着翠玲，他不能将她从记忆里抹去。此时山羊想起了父亲的一段话：你还很年轻，要走的路太长了；这样也罢，往后你就一个人无牵无挂地出去闯荡，心里没有杂念，说不定能闯出个名堂来。父亲的这段话使得山羊的心里亮起了一盏灯。在爱恨并存的日子里，山羊尽量将翠玲的形象往坏处想，他强行闯过了一段相思的痛苦之路，他的精神慢慢地重新振作起来。在几位老乡的帮助下，他在另一建筑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因为勤恳、好学，单位的老板很是欣赏他，与老板的关系也相处得越来越好。

   要知道，一个企业的老板再不好，但见到员工能够为他买力工作他总是高兴的。因此，只半年时间，他的工资收入就从一千二百元涨到了一千六百元。一次夜里值班，几个盗贼企图偷脚手架的接口，不料让他发现，他一边拼命地喊抓贼，一边操家伙，附近不远处住工棚的工人听见了喊叫声赶来，抓住了其中一个盗贼......自这事不久，他便当上了运输的队长，按照队长的待遇，除了自己按劳计酬外，另外还给了他当队长的一份津贴，加起来他的年收入总共有三万来元。有失便会有得，得到需要付出，只有勇于付出，才有可能得到。山羊以顽强的意志和力度，克服与完成了“上帝对他的人生考验”，他从泥泞中挣扎着爬起，从迷茫陌生的路途渐渐走向辉煌......

                           （三） 

   初春的晨阳从东方升起，渐渐地，从大地的头部摸去，一直摸遍了全身......

   春天虽然早已降临，可春雨仍不时带着凉意向夜空袭来，这样的夜更显得孤寒与淡然。   

   轻风翩翩，绿叶起舞，他和她，曾经就相识于这个季节的某一天。

   翠玲自与山羊分手后，就和厂的科长租了一处房子昏头昏脑地同居了。科长是有妇之夫，他对翠玲说：“自己与老婆的关系一直不好”，自己非常爱翠玲，他说他有一大笔钱已转移到了亲戚那里，他对翠玲说：等我与老婆离婚后，我马上就带着这笔钱与你结婚。

   女人的最大悲哀就是听到男人说爱她，就这样，一个缺乏城市挫折与教训的乡村女孩，便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这位科长设置的“欲望”圈套，并与其有一日无一日地生活了一年多。

   久居贫困农村的翠玲总做着一个梦，她想与城里的女青年那样翩翩起舞，生活过得富裕，有很多的钱寄回老家去，使得自己与家乡的父母脸上获得一份光彩。她想得到一种依靠，凭着这种依靠，使自己慢慢地辉煌。可自以为在农村吃惯了苦，能经受风霜的她，在城市的高度与风云的力度下，却显得如此的矮小与不堪一击。在这一年多的日日夜夜里，她多的是一个人孤居空房，他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自己；有时去她那儿也只是得到一种按时的满足而已。她多次问他与老婆离婚的事怎样了，可他总是吞吞吐吐的把话扯开；她渐渐感觉到自己如包养的妓女，于是，两人常常因此事而争吵不休，关系也从激情慢慢降至冷莫直至冰点，她觉得自已上了当、受了骗。

   一年多来，翠玲的神情如同飘忽的幽灵，整天生活在浑浑沌沌的日子里，今后自己该向何处去？她想起了山羊，他对自己才是情真意切，可为何自己要弃他而去呢？是为了富有，还是虚伪的幸福？她根本就不懂得富有与幸福的真实奥秘。人的幸福感是一种神秘的精神，一个人没有了幸福感，富有只是一具豪华的棺材。

   这一天终于到来，她与这位科长分手了，而这位科长呢，骨子里就是一个玩弄美女的狂欲淫徒，直到玩透、玩腻、甩掉、再换一个。他根本不想抛弃自己始配的妻子和原装的家庭，她的离去对他来说如同卸掉一个后患无穷的沉重包袱。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千元钱给了翠玲，翠玲毫不客气地将钱放进了口袋，抬起仇恨的脚步匆匆离开了他。

   她走进了命运与现实为她设置好的圈套，又孤零零地从命运与现实的小屋里挣扎着走出；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她走了！没有方向、昏呼悠悠地走着。几只麻雀从她前方的地面忽地起飞直冲云天，她抬头随着鸟飞指引的蓝天将苍穹望穿......

   城市是一块既使她羡慕、又使她伤心的地方，她盲目付出了一种情感的代价，一种过高的期望值将她的美梦击得粉碎，她的情感遭到了从未有过的重挫。凭一个缺少文化，没有专长，又无社会关系的弱女子，如何在城里生存下去？此时她想起了山羊，不知道他现在哪，可她觉得没脸面再回到她的身边，她只想回到老家去认知这样一种命运。

   城市的感觉总让她恋恋不舍，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忽闻得一群“呜呀哈呀”的男人从不远的斜对面走来，她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转过头偶尔望了一眼，可这一望使得她的心砰然地一跳！一股熟悉的身影与说话的音调从她不久的记忆里渗出，她怀疑刚才的眼角产生了误会，当她再次回头一看，此时的热血从她冰凉绝望的心灵深处升起，阳光下的他，穿了件黑白的T恤衫，着一条褪了色的牛仔裤，浑身洋溢着一股春风......

   善良痴情的山羊，曾走过了一年多痛苦的想思之路，这种情感虽已渐渐淡去，但必竟是深爱，只要还有一点点爱的火星剩余，便会将心灵的辽源燃遍。而眼前忽地闪过了这个熟悉的身影，如“上帝所赐的恩物”，奇迹般地降临到了他眼前，他的心重重地颤动了一下，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她；他没有忘记曾经的翠玲那醉人的微笑，白里透红的脸下是两个酒窝。一种“缘”在多情又多愁，多难又多痛的秋日里再次让他两相遇......

   天阴沉着，云低垂着，秋叶在季风里无力地摇晃着飘下，路上行人稀少，脚步却匆忙。他和她两人平肩而行，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座桥拦边停下，彼此的思想渴望于无声中。不错，是她！是那个在他脑海里难以忘怀的翠玲。

   您好吗？

    她终于开口了；一句苦难的声音，将心灵无穷的秋雨传递。一句“您好吗”，却包含了无限的尊敬、爱戴，也包含了她从心发出的渴望、歉意。她的头发有点凌乱，面庞消瘦，神情黯然，疲惫与委曲写满了她憔悴的脸；她的心猛然间阵阵作痛，脑海里不停跳跃着那个忠诚的男人，可自己......她的心发出了虚弱的颤抖，目光有些躲闪、内疚......

   他看到她的眼中盈满了一窝泪，是怨恨、还是惆怅？他很心疼，他想把她那串眼泪擦干，他想重新萌发出曾经的那种“将她拥入怀抱的冲动，”可这种冲动离他已很久很久...... 

   曾经那么丰满，使人能唤发出无穷力量的爱情，为什么如今溢出的却是软弱苦涩的味道？是何因让他一度变成了败柳？又是谁似乎将她变成了“残花？”此时的他已控制不住，一双疯狂燃烧的双手终于将翠玲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周围的秋季开始变化回暖，阵阵劲风坦然地从他们身边离去”...... 

   黎明前的黑暗是墨、是碳，是数不清的私心，它隐藏在欲望的深处，此时它比石头更寂静。

   月光不停地消除夜色，秋风轻呼，将我坚定的思想带回到梦境......

   我对秋天从来持矛盾的感觉，它使我热爱枯黄，又使我沉落于秋天......

    这个季节到处都是丰收的果实。前一阵子听说常熟的提子葡萄很甜，于是就赶到了常熟；车子直接开进了果园，满田地的枝头上下，都挂满了葡萄，并萌发着葡萄的飘香。一路寻望，果园的不远处还有玉米花吐艳，稻谷金黄，阳光终于听到了绿叶的歌声。

   然而，在城市的边缘，生活如蚂蚁般的前进。十字街头，东南西北纵横的路标，风雨不会将它没落。陌生人在城市，如在沙漠里旅行，只为寻找理想的绿洲......于是，孤燕开始独立，饮烟从角落里升起。城市花草的种植美化了陌生，却班驳了归途。当夜渐渐临近，城市的眼晴也泛起。公交车的站台里挤满了乘车的人，各种焦虑的眼神在选择着不同的方向；同路相遇，明天或许仍是那班车，却仍是陌路人！

 　城区边缘高架桥的周边是绿色，显现出的烟雨林立里，可见到对对青年恋人们，不知他们是否能在秋波起浮的城市边缘身世里找到真挚？

   乡村与城市总有着本质上“僵硬与柔软”的区别。记得十岁那年，我常跟着父亲走夜路；同路的人都有手电，后来父亲也去买了一个手电。手上有了光明就不怕黑。父亲肩上背着东西，我照着手电一路行进。多少年过去了，一束电筒的光亮，照亮了黑暗的乡村、小路、小巷。乡村的影象至今仍在我记忆深处，而城市的灯光虽亮，却很难照亮回家之路。   

   小时候父亲常对我说：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我知道这是父亲的一种心愿，可我至今却不知父亲的这个心愿意味着什么；是回到故乡？我的童年时光虽在那儿度过，那里还收藏着我最初的单纯、故乡人的欢笑与疼爱。可时光早已随着我的成长而将故乡流离。今年的春节去过故乡，那座木桥早无踪影，但我仍然深深地眷恋着它。

   现在的乡村总是在向着城市的步伐迈进，每个城市的形成都是这样，所有的泥路已变成了如今的沥青水泥，而夜晚的虫鸣也被喇叭的欢唱送走。

   城市密集的车辆来往，匆匆的行人，那游移不定的目光，坦露着急切的欲望与冷漠的热情，谁会在意我这位路边的怀旧者？

   走进新区繁华的商业街，那里承载着拥挤的人群，玻璃柜台里陈设的模特、西装、皮鞋、饰品……路边满地的摊位与廉价的小商品，看着那些“坦胸露肩、穿着丝袜、附合时代的青女们”，举腿从我的身旁迈过，如同迈过一个时代……   

   去过了几十个城市，有些城市让我留恋，但每到一个城市，我总惦念着自己的家乡苏州，那里仍有秀丽的河畔，因为繁华是相对的，有些地方不需要繁华与硕大，只需要典故与传说。那里的空气湿润而从容，人们的脚步会闲适而不乱。那里有倒挂的柳树、梧桐，以及被风摇曳的身影；还有随风飘来的花香。

   不过，世上没有完美，我意想中一个动人的南方城市，应该有着南国的温暖清醇，其城市的标记与符号会伸展与呼吸，而不是新近崛起的冰冷建筑。它像冷藏在地下多年的清醇饮酒，一尝便令人想起绿色之邦，想起花景、恋歌、阳光和舞蹈！要是有一杯南国的温暖，便是充满了鲜红的灵感之泉。

   我曾咀嚼过乡村的泥土，后在城市的岁月里长大。我常常看着辉煌的城市，又去感知遥远乡村那七月流火里创造着历史和粮食的那种亲切。我没有忘记我最初走路的姿式，我常会侧耳弓背进入已故的原野，去追忆农田里耕耘的那些步伐，而我的灵魂离高贵的城市至今却仍很遥远！．．．．．．

    城市是勤劳的，人们在繁忙中寻找仕途与辉煌，在奔腾的人流中寻找快乐与幸福......但梦醒后的城市可以四处伸展吗？于是，城市是疲惫的，又是重负的。树而静，风不止；在歌颂与肯定城市辉煌的同时，“看似无风的城市，却在夜夜的灯红酒绿里醉倒。”人心的杂草，却在城市的天空下疯狂地生长，而我们每天却混杂在车流与尖叫的浪声里，拥挤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高速行进的城市，“连顺间飘忽的灵魂也落下”......水泥将田地淹没，高楼替代了农庄。当深情的城市消失后，人心的温暖不再回到我的心灵，而我书写城市春秋的故事却一季季地枯萎。

    农村是城市的迂回之地，当整个中国大地被贪婪与功绩的扩展所淹没时，我们吃什么？靠进口吗？粮食出口国发生危机怎么办？......   

    人海茫茫，城市如鳞般的高楼大厦，排斥了四季的太阳，紧箍了我渴望自由的灵魂。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流，淹没了我对大自然的追求之心。

    我的一生是在城市的人流中度过；未经历城市的人们有谁不想在市井的喧嚣声中追寻秘中的辉煌。而久居城市的人们，面对的是“幢幢森严壁垒”的钢筋泥合子；它是生硬的、无情的、浑闷的，于是，我常会长出逃离之心。

    城市的尘埃和尾气的混合，一刻不停地飘进我们的身体；运输车辆的噪音、嚎叫，迫使我的神经一刻也不得安宁。城市在建设的鼓声中，无声地将人们的岁月耗尽。

    农村人口大量地拥入城市，城市需要这么多人吗？他们都在为这座城市奔忙吗？然而农村大量的土地却被荒废、出卖。打工者们如同小鸟，自诱惑的风声飘进了“鸟”的耳朵起，就成群结队地朝着城市扑腾而来。它们携妻驮子，舍却了山清水秀和自由自在的庄园。他们总认为居住偏远的小山村是多么卑微。然而，对于城市这个狭窄的区域内，到底能寻找到多少的衣食无忧与舒适的鸟笼？他们有太多的奢望，它们一辈子都在不断地张望和四处迁徙，它们年年岁岁都在设计着一个天堂的梦想。然而，当城市的诱惑一天天长大，鸟儿们又开始了流离失所。春来冬去了，春去夏来了，夏去秋来了，仍然不知疲倦地寻找...... 

    城市有我们无法读懂的心语，它永远活在现实里；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曾经千年文明的沉默使者，终于划亮了现代人挑剔的目光。城市辉煌了，却将原始的真实变成“高大虚伪的雕像”......也许，当辉煌到达顶峰时，我们只能一步一步回到山下，去观望与重温早已倒塌的文明。

    久居城市的人，却像铁笼里的鸟，在享受舒适的同时，也失去了正常的生活循环。我们每天与一个个兴高睬烈与灰头土脸的面孔擦肩而过，共同汇聚城市繁忙无序的人流。而我既生活在城市的辉煌中，又躺仰在“监狱”般悲哀的床提，我那庄严的思考时时被搁浅，使得生活被“喧华”淹没。

    恶毒的汽车屁股，羞辱了城市的蓝天，丑化了美丽的晚霞。运输车辆骄狂的嘶叫，藐视了当政者们无可奈何的权力；而无可奈何的人们，却无可奈何地抛弃了文明。大地人流如潮，城市生命的童贞被迷失，给滚滚年轮的记忆烙下了岁月的伤痕。“化肥”灌溉的城市容颜，早已引退了纯洁的审视目光。城市的灵魂火把，燃烧着贪婪者们的信念，却仍唤发不出善良的容姿。

    我曾暗中彷徨，却屡屡苍凉了书写城市的心语。挥之不去的心情，只能化作“一江春水向东流”。
    城市的楼群、商场、街道，给“体面”的人们和现代的都市带来了繁华与便利。可悲的是：自负过后的人们；那种“疲惫、冷漠、茫然的神情，却在一张张的脸上“雕刻着人生的不幸与道不尽的无奈”。   

    城市步入物流以来，“金钱与酒色混合，名利与抢夺混合，昏暗与执迷混合”，颠倒黑白者将自私与‘极端自私’混为一谈：糊说“人类的自私属于本能！”并以此将善良者们的思维扰乱，然后将极端自私的本质掩盖，使得城市变为黑白不明。

    阴暗的角落里，贪婪者们正在四处观视；肮脏的交易仍在继续；一些人本原善良与纯真的心被磨得比纸还薄。在文明旗帜的背后，荒唐轮流在历史的舞台，怎能演绎出世界的冷暖或悲凉；而“城市那清澈的河流们仍在，它与粪池仍然有着区别。”
    生活在城区的我，常常抽时飞越巍巍青山、甚至飞越广阔的苍莽草原，体验着平原的疾风，呼吸着清醒的空气，倾听着旷野里风声的呼啸，观赏着深谷幽奇，悬岩飞瀑，平原桃花红艳盛开，野花野草次第开放；观看着小溪的流水、蔚蓝的大海、金黄的菜花，艳红的高粱；仰望明净如洗的蓝天和碧绿广大的麦田、尽情地感受大自然的美丽与和谐。那是一种“寄于独立与自由的心，那怕只是一刻”......

    每天当夕阳通红过后，夜渐渐来临，大地一片宁静，它是那么的纯洁与黑。美丽的夜晚，幸福的河流；月光铺满了平面，水波微曲，它不是伤口，与我一样，是满足与兴奋后的笑容......

夜的清淡更显得世界一片冷寞和孤独！

重阳节的那天早上七点，我赶到了市区，排队买了两份重阳糕，每份十二块，一份让我的老婆送到老丈人那里，一份我即刻给母亲送去。

妈！看我给您买什么来着？这是您最喜欢吃的重阳糕！母亲见到我赶紧拉着我的手：

你来了，又花了很多钱吧？

妈，您生我养我，难道这一点不该吗？

此时我感觉到母亲两眼有点湿红！

妈，您怎么了？我边说边挽着母亲坐下......

没什么、没什么，我这是高兴。

妈语无轮次，抖动着手，拿起挂着的一块毛巾......滴滴老泪弥漫了她的双眼，此时，我看见了一个母亲水晶般的心，在母亲的泪水中，我望见了冬日里为我驱寒而端来的那碗红糖姜汤、望见了洗衣时被冰得红肿的双手、望见了满脸皱纹和飞满了秋霜的母亲……

母亲与大妹子住在一起，我三至四天就会去看望母亲，见到了我，如童年时带着我上街怕我走失似的，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等到我坐定后，才亲切而淡淡的对我一笑，笑中带着“丝丝的感动”，当我要离去时，她的眼神里总有那么一种期盼，期盼着我们母子相见还有下一次，分手时她总依依不舍，非要把我送到路口才肯回去。

望着母亲苍苍远去的背影，我的心在痛、在喊；我亲爱的母亲啊......

在童年的青灯里，我回味着母亲一边缝衣，一边回望着早已熟睡了的我，偶尔发出莫名其妙的感憾和轻笑声，这“苦涩”的笑声中却存放着那份真诚和尘世永恒的品行。

现在留给母亲的时间还有多少呢？一种“临近分离”的伤感，眼前一片云雾，遮住了我的视野，泪水汩汩而下......

是谁的身影留在了路口张望？当我放学回家时，是母亲烧好了洗澡水？当我为了学习而挑灯苦读到深夜时，又是谁悄悄地在桌角放上点心？母亲她永远占据在我们心田最柔软的地方。

父亲去世，还剩下一个母亲，她让我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位最好的女性，她就是慈爱的母亲。

年轻时的母亲，是杭州艮山门一带的美女；咳！岁月无情，当恋爱的过程落定时，她成了一位新娘，当十月怀胎的花朵被一声啼哭采摘时，她成了一位母亲；从此，她便逆水而上，操劳的桨声日夜不止，水月一样鲜活的容颜，逐渐被岁月的波汶涂饰，掌上的艳丽消失，白色的荻花布满了头顶。母亲就是这样，在四季年轮的路口反复地融入再弹出......

现代的很多子女任性，只想到自己，心里如有不快、烦恼、忧愁，父母往往是出气洞，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言论已经伤害到了父母，而父母却默默无闻地忍受。做父母的还能对子女怎样呢？也许这是父母为子女所分担的一种形式，但这种让父母强制分担的形式却并不理智，父母又能为我们分担多久？又能陪伴我们走多远？当我们恍然大悟时，此时的父母已经离我们远去。我们在顾及自身的感受时，是否应想到亲人的感受？而时刻意识到父母的感受，却是人间最伟大、最高尚的品德。

    木耳场，位于苏州市金阊区第三人民医院对面的一条老街，我曾在那里居住，虽早已离开了它，但总觉得仍然离它很近，因为我的母亲还居住在那里。于是，我仍能见到那里的阳光，仍能听到小河不绝的暖流声。至少在一个秋季结束之前，那里情感的绿叶不会掉尽，我的精神与躯体，随时能自由地在苍苍母亲居住的屋前停下...... 

    木耳场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全长约五百米，宽约为三点五米。木耳场对面是一条清洁路，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河宽约十来米，三十年前，中小型的船经常从那里经过，与清洁路一样；北可以直通古老的平门河，南可通八字桥、白马桥或山塘街内河、直至杜三珍或山塘街外河，西可以通往虎丘；北可以通往清塘桥直至平门，全长约八公里。唯有木耳场，无论从八字桥入口，还是从第三人民医院入口，全长只有五百米。   
   清洁路也有几百来年的历史，它的西面就是铁路线；而现在清洁路上的居民早已全部搬走了...... 
   八字桥是整条清洁路的首位，它的历史与清洁路一样，已有350年的历史，远处看不是桥，近看八字桥，至今仍用它三块坚定的石板维护着古老的本性。

    站在八字桥头向清洁路一直看去：此时的清洁路“砖瓦令乱，墙倒屋塌，”已寻不到往日的模样，数年过去了，那里仍是一片废墟，因为那是一条数百年的古街拆得这样这是对历史创造者们的一种羞辱。    
    木耳场从何而来？八十岁的老人也说不清为什么叫木耳场。
    在我十二岁以前的木耳场，应算得上一条老街了，古老的房子一间连着一间，时常能看到成群的鸟从街的上空划过。
   
    四五十年间，那里住过许多的大户人家，现在大概只有这所房子的内部还保留着一些古老的原貌。
    木耳场在我的记忆里曾留下过阵阵无声的梦欢，这梦后来不知去了哪里。
   
    古老的木耳场很安静，静得能听得见风声，能听得见猫儿在屋顶“呼唤情郎”的爱声。

    阴影中好象还记得我四岁从那里出来，被父母送到了故乡萧山，七岁从故乡回苏州后仍然住进了木耳场，一直到二零零一年才搬走。
    咳！旧时的人生，锋利的岁月；我在那里度过了从童年、青年，再到中年的人生岁月。
   
    那个孩童时期，岁月是迷蒙的、完整而充满了光润的，也不会感觉到人生的疼感；踏进了春夏秋冬，重重地摔倒，又迅快地从地上爬起，拍拍衣袖、扬起灰尘，或鸣鸣地两声泣，撩起脏稀稀的袖子，狠抹一下眼泪......这是童年的一股姿态，或两手相起小龙管，眯起小灵眼，眨巴眨吧地笑对冬天的暖阳；或捡起突然被风刮走了的单帽，再往头上一戴，拉拉帽子舌头。夏天赤膊着上身，或与那群小崽子一起光着屁股，勇敢地往河里扑通一声，上得岸来，看见远处小女人走来，急忙背过身去，两手遮住神圣的地方，慌乱地踮着脚，直跺跺奔往那条河里，扑通一声！将神圣遮掩......
   
    我们那个时代，女孩子十来岁就要做家务、到河里去洗菜、洗衣物；偶尔看见邻居有女孩在河边洗东西，一个猛子占过去，突然冒出头来一声大喊，吓得女孩差点把东西也扔掉，掩着眼睛鸣鸣地哭泣：
    告诉你爸妈去，鸣鸣！
    看见小女孩哭了，还要告诉爸妈去，想上得岸来求情，可又光着呢，赶忙站在原处说：别别别！做个鬼脸，斜斜眼睛，拉拉舌头，女孩哈哈地笑了......
   
    木耳场悠远的安静，现只属于一种记忆。
    由于母亲仍住在那里，尽管我时常迈进木耳场的幽深小巷，抚摸着木耳场瘦削的骨骼，并和它对话，我的灵魂只缠绕在浅表，至今不能读懂木耳场的曾经。
   
      与其他的老街一样，木耳场是古老的象征；七八岁时，姐姐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的衣服曾是母亲用手工一针针连接；但如今只有几个银须老妪略能说出点滴：什么“连袖衣呀、琵琶扣啦、蝴蝶扣之类，”那回旋的弧线，曲折的针脚，曾在木格子的窗下，挽起母亲与姐姐多少沉重的心结。现在连路口晒着太阳、衣襟上兜满风霜的老人，都望不见木耳场最初的眉目，只有和木耳场毗邻的河流、才能咀嚼着悠久而沉甸甸的故事。
   
    木耳场灵动的河水，至今仍在青砖灰瓦的空隙间流淌。
    踏进木耳场，目光一直望到远方，而比河水去向更远的，却是街方人家的眼神与听觉。在小河流水的从容中，仿佛仍有火车或急或缓的节奏声，日夜不停地从古老的铁路线上传来。   
   
    从木耳场过去的青色墙缝、到木格窗棂中徐徐的渗出，从豆腐作坊中飘出的纯正粗糙的芳香，到粘合糊包掰，（做鞋用的鞋样料）从粘合自来火盒子，到一张张纸的生产制造。还有那小生意的光临：镗镗镗！苏州小孽昏、梨糕糖、两分钱一块五香豆腐干、三分钱一包长寿花生米、五分钱两块“吃子还要吃”的籽麻糖，以及一分钱五粒“要吃白果糯来喜”，爆炒米喽！......
   
    如今，木耳场的幽远，如秋风扫落叶，这树杆上的青翠早已消失在历史的狼烟中。但木耳场的过往，却依然让很多人去寻访它的脚印；而它的未来，仍然存放在古瓷器的纹理中，并被这条老街的一代又一代人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