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走遍中国----新疆--往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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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中国新疆乌鲁木齐艺术学院《圣经》 |
2010年2月3日
要去火车站乘车回家的不止我一个,还有表妹和她的一个同事,表妹回兰州,同事回宝鸡。学校即将放寒假,但还没有正经宣布放,而手头上的工作没有尾巴的人已经就可以开溜了。这应该是天下职场的一种常例,连这都不会还谈什么‘摸鱼’……
恰巧有另外一个同事的太太,一早进市区购物去了。于是表妹就动员人家,应该开车进市区去接太太回家,这样既可以表现体贴,又能营造一种惊喜的情趣,太太一定会感极涕零……当然,去的时候也可以考虑,顺路捎我们三个到火车站。
进到市区时间还早,于是人汇齐后一商量,就决定到附近的一家比较著名的火锅城,去吃一顿暂别的火锅。期间聊着才知道,原来开车来接太太的那哥们儿居然是个学霸,而且跟表妹是同校同期读的硕士。之前看他那一脸沧桑如农民工兄弟的形象,真是打死都想不到。而更没想到的是,这哥们之前竟然还在西藏阿里,那呼吸都成问题的、海拔5000M以上的哨卡服役过……这就真是太了不起了!可惜不是军人,否则一定会起立,给他郑重其事地行个军礼。
一直都有这么认为:一、青藏高原;二、南海堡礁……在这些地方驻守的官兵战士,国家给他们任何待遇都不为过!因为他们真正是在践行“牺牲自我,捍卫使命”!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们的身体和精神所付出的,绝对是常人难以想象、难以承受的。不夸张的说,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单就只在那个环境里一直那么‘活着’,就已经是在给这个国家做贡献了!——巨大的贡献!因为他们是在非常的极地,以卑微的血肉之躯,在为这个国家捍卫主权!我们曾经一直称军人是这个国家‘最可爱的人’,那么这些军人,应该尤其是!
饭后分手时,跟那哥们儿紧紧地握了握手。感觉当时有好些话想说,却似也知道已全不合时宜……自己不过是刚从藏区出来,极至感慨的那股劲还没过,可过些时候呢,再过些时候呢?
去到火车站,即与表妹作别。她到兰州只需几个小时,不用乘软卧。而持软卧票是不用候车的,可以直接经软卧候车室进站上车。上车就睡下了……
2010年2月4日
醒来时天已大亮,撩窗帘看看窗外,天色已然又有了要蓝的意思,不再象城市里的那么成天灰着了。列车已过武威,在往张掖去……该是凌晨的什么时候到的兰州,表妹此刻应该已经跟老公和儿子团聚了。
起来漱洗过,到餐车去找东西吃。吃了一碗什么味都没吃出来的面,之后看餐车里根本没什么人用餐,就多坐了一会儿……
小时候经常乘火车,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因为起点或终点总有一个会令我困惑……却一直特别喜欢闻餐车上的那种味儿。那种味儿是火车餐车上独有的,极难描述,——那是一个在高速运动中的大厨房,气流把弥漫在厨房里的那些多余的、呛人的、刺鼻的气味,尽都消散了,于是就只剩下了部分精华的、柔润的纯香,因为实在散不去,就才沁存在了厨房的每个地方,甚至每个缝隙里。
那纯香不骄不躁不刺激,很浓很润很和气,于是,好像就能使旅途中焦躁的心绪,因此得着安慰,也渴望得着安慰。所以,每当送餐车被推进车厢,每当那种香气开始飘散,之前原本坐着、躺着的人们,就统都会立即起身远远地开始张望,而眼睛里也瞬间就聚起了笑意……
记得最初的餐盒是铝制的,有大、小两种。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是温州人用纸板做鞋的那段时候,餐盒就也变成了牛皮纸的(里面有一层塑料膜),同样也是分大、小两种。而那东西显然不耐用,所以经常吃着吃着餐盒就被吃成了平铺的一片纸……大约又三、五年后,餐盒就变成了白色泡沫的那种。而好像正是从那个时候起,餐车里的那种香味渐渐就没有了……之后,人们就都吃起了泡面。
不知道多少人还会记得自己四岁时候的事情,我却是还记得好多好多的……就是四岁那年,老妈来接我回新疆(她们的车组在兰州休整,之后回新疆),自记事起,我们好象这才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之前已经几乎把半条街的女人都喊过‘妈’了,可当这次大家又让我喊‘妈’时,我却莫名其妙的怎么也喊不出来……【见
约三两天后老妈该归队了,就想直接带我走。可当意识到其他人,——外婆、小姨、舅舅们,没有要一起走的意思时,就开始大哭,而且绝对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当时好像对此很在行)。于是外婆就对老妈说:不然就再停几天吧?老妈却回说:不行,有纪律的(当时的铁路部门属于半纪律单位)。之后老妈就先自己走了。(她要回班组去报道,照当时的规矩,她们好像每次出车前还得组织学习一两天)
那天晚上很反常……院子里包括两户邻居家的几乎所有人,都来跟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诸如‘狗儿,你会不会忘了奶奶啊?’‘狗儿,回家了要听话呀。’等等……而所有这些人都红着眼,说话的语音、语气也都怪怪地颤着。外婆和小姨给我穿了一套平时很少穿的新衣服,然后告诉说要带我去坐火车玩。问她们为什么要晚上去?她们说,火车就是要晚上才能坐的……
去到火车站,就又看到了老妈。仿佛一下就预感到了‘大事不妙’,于是就死活不愿意跟她上车。想来应该就搞崩溃了所有人……最后是被小姨抱着上的车,直到车开了还都在小姨怀里。之后就睡着了……而再醒来,小姨就不见了,却是在老妈怀里。
那趟火车上的事至少还记得四件:
一、车上的东西都很好吃……
二、被很多穿同一款衣服的人抱来抱去。他们还都总想逗我说话,可我说话了他们却都又听不懂(那时候我随外婆说着一口静宁口音的兰州话。惭愧!如今我怕是连听懂都困难了),而他们说的那种很好听的普通话,我却又说不流利。
三、因为哭个不停,被老妈的一位男同事抱了很久,他会说兰州话。火车在某站停车的时候,他还抱我下车到站台上去给我买了很多棒棒糖。那种棒棒糖有好几种颜色,跟之前吃过的全不一样。而且也从来没有人一次给我买过那么多,多到我前襟的兜袋装不下,是叔叔用自己的大手帕包起来,让我抱着回来的。
四、老妈把熟睡的我放在乘务间的座椅上继续睡觉,自己则到车厢里去工作。我醒来后不见身边有人,就从座椅上跳下来,自己开门出去转悠。正好又没往车厢里去,而是走到了两节车厢的衔接处。当年那种绿皮车车厢的衔接处缝隙很大,伴着两大片铁板一张一弛的错位滑动,我应该是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发现我的小步伐往前根本就无从落脚。可看到大人们又明明可以正常走动……
于是,就全神贯注地盯住那里以本能想对策,之后在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时机大胆迈步,果然就几步跨了过去。哇哦,多么刺激的游戏!——那就再来一次。于是就又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里了……当准备再次迈步的时候,人却突然飞了起来,——被老妈从身后一把抱开。(数年后,曾亲眼见到过有小孩在那个衔接处被夹断了脚趾)
火车一再提速至今,‘兰州至乌鲁木齐’好像已经都不需要24小时了,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那还至少得48个小时以上。而且,当火车驶过“嘉峪关”后,车窗外的景致就会越来越荒凉,直至最终被定格在那无边无际的戈壁上……那情形会持续差不多整整一天,于是对那些第一次进疆的人来说,无疑等于是非常具体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绝望’!
之前提起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曾在兰州读过一阵子中学【见
开始一切正常……可当第二天过戈壁的时候,那位女士却就坐在窗边开始不住地抹眼泪。同事去问她怎么了?她先是不说话,后莫名其妙地就来了一句:什么鬼地方,以后再也不来了……她可能自以为声音不大,实际却是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这还了得!‘我们新疆好地方哎~~’,这可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怎么到你这就变成‘鬼地方’了呢?于是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开始为新疆辩护……
:我们新疆怎么了?戈壁怎么了?戈壁下面全都是石油你知道吗?
:我们新疆怎么了?沙漠怎么了?沙漠里种的瓜果可以甜到让你们南方人,直接就在新疆安家落户你相信吗……
原本都是些玩笑话,或者可能因为表达的偏差吧,听着却就好像成了一声声的质问。于是就非但没把人给逗笑,反而还更使哭声越发大了。后来竟就变成了歇斯底里地抢白:我说不好就是不好……没有人想到会这样,于是那附近的几组卧铺顿时就没了声音。
一会儿后,他们一起的一个男同事就过来对大家说: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哈,她是被吓到了,被戈壁滩的没完没了吓到了!我们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所以就也把我们给吓到了……大家一边嘴上说着‘没事、没事’,一边却又不屑到:这可是在火车上……五十年代我们响应国家号召刚进疆的那会儿,铁路都还没有的!我们是坐一段卡车、走一段路,那么进的新疆。当时候也有女同志,也有人会哭,可那是在戈壁上徒步走路啊……现在都已经可以坐火车了,还哭什么呢?
然后,那堆人就很是感叹了一番他们当年的燃情岁月……
如今的火车已经平稳多了,可当时的那种绿皮车,尤其是四岁那年的那趟,却是摇晃的太过厉害了,所以好像大部分时间就都在睡觉,而且睡得很沉……甚至全不记得了火车是怎么到的乌鲁木齐,我又是怎么到的那个新家?
在那所陌生的房子里醒来时,已是黄昏。被老妈抱下床后,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反复地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外婆家)?老妈说:这里就是家,还要回哪去?——却是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有件事很奇怪,另外一个房间里坐着好些人,他们个个都知道我叫什么,我却全不认识他们,——包括老爸。他们好像都想抱我,却统都被我倔犟地甩开了。那该是相当无礼的……
当终于意识到,确是再也不可能跟外婆生活在一起了……之后就开始绝望地痛哭。而且那么一哭就是好几个月。后来几乎全学院的人都证明说:你那时候怎么可能哭那么久呢,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老爸说,他们先是拿了外婆那边的全家福的相框给我看,指望能聊以安慰。不想我却就一天24小时的把相框抱在怀里,一边亲吻一边哭,常常仿佛下一秒就可能气绝。之后,他们就把相框藏起来不敢再让我看了。我却就又开始哭着满世界地找相框……有一次,趁他们不注意我爬到床底下去找,结果在黑暗中,被老鼠夹子夹了手指……
当时可能所有人都觉得,不过一个小孩子,换了个新环境而已,闹腾几天后熟悉了也就没事了。可不曾想,我却闹腾了半辈子……许多年来,有时候甚至会钻牛角尖地想:当年不过四岁,我到底承受了什么,怎么会没有疯掉?
当年的学院,只有一个很气派的大礼堂和两栋两层楼,——一栋办公楼,一栋教学楼。家属区还都是平房,而且明显因为是之前跟苏联老大哥关系好的时候建的,所以多数是些苏式风格的建筑。那种房子的墙会比较厚实,窗户会比较高大,窗台会比较深;屋内的隔墙会被做成空心的暖墙,而暖墙靠炉子的地方,多会嵌一个可以烤面包的烤箱;房间地面也多会铺着地板(我家没铺地板,铺的是一种正方的红砖)。
我家的位置在家属区的一角,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老妈不当列车员后就可以每天回家了,于是就在院子里建了一个小花园。灵感好像源自有人送了她一小包大丽花的花籽,也可能是她想种菜……只是从来没有种出来过。
我家只有两个房间,被称为里屋和外屋。里屋是老爸老妈的卧房,兼做老妈的会客室和工作室(她要批改作业,要练书法);外屋是我和我哥的卧房,兼做老爸的会客室、兼我们三个人的作业室、兼冬季的餐厅;厨房在连接这两个房间的小走廊里。院子里另外有一间独立的房子,夏天用来做厨房,冬天用来做储藏室。
当年好像回家不久就是冬天了……之前还从没见过那样的大雪,随便一场雪就都会有四五十公分厚,几乎能没过我身体的一半。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去不了幼儿园,所以只得成天呆在家里。而且每天无论早晨或午后醒来时,家里就都是没人的,父母去上班了,老哥在幼儿园全托,一周才回来一次。醒来的时候,床边的桌子上,会一天两次、不多不少地放着五大片饼干和两块糖。而大门却会永远锁着。于是,里、外两间屋,就是我全部的活动空间了。
记得当时每天上午,我多会爬上外屋的大窗台,然后长时间地往外张望。那面窗户对着学院里,远远近近的总能看到些人影晃动,于是看着看着就成了一段时光……看着看着老爸就下班回来了。下午,则常会爬上里屋的窗台往外去看……因为那边每天下午会有些战士们在操练,还是很有看头的。
——那面窗户外是相邻的另外一个单位:高干宿舍的警卫连(就是曾经自治区最高一级领导们的府邸)。战士们也能看到我,所以偶尔会有人向我招手,我就也向他们招手。但他们的训练时间好像每次都不很长,所以他们结束后很久,家里都还是没人回来。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某个时候,里屋的一面墙后面,经常会突然就动静很大地响起器乐演奏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弹布尔、冬不拉、热瓦普、达甫等等的一些民族乐器演奏出的木卡姆。学院里当年教学场地不够,老师带学生回家授课是常事)。想来最初肯定是被这些声音吓到过的,因为对这些异域的旋律全然陌生,也对每天有个乐队在一墙之隔的隔壁演奏,——这件事本身陌生。
记得最初的一段时间,声音突然响起时,是用双手捂起耳朵,哭着从里屋跑出来的……可那么一天天地听下去,久了,就又会站在里屋房间的正中央一直那么听着了。有时甚至会怕它停下来,因为新疆的冬季天总阴着,天黑的早,而那时候个头还小,手够不着里屋的灯绳。于是,黑暗里的这些声音就成了一种陪伴……
《圣经》:
(所罗门的箴言): 耶和华(神)必拆毁骄傲人的家,却要立定寡妇的地界。
骄傲的人不会有敬畏之心,他们强横,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就可以得到一切,而且可以使这种态势永久。但却从来没有这种事发生过,无论于人、于团体或组织、还是于国家等等,都没有过。
寡妇软弱,凭自己几乎办不成任何事,因此只得就虔诚的、不住的向 神呼求。于是,
神就回应她!虽然可能不见富足,但也不至于让她有任何的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