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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在天堂看大海
李恒昌
大约15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海殇》。文章记录的是一对不会游泳的大学生恋人,躺在气垫床上在海水浴场漂游,在靠近防沙网水最深的地方,将带进海的西瓜切开,准备享受海中浪漫时,却不慎将气垫床捅破,从而双双溺水身亡的悲情故事。今天将要讲述的这个女孩看海的故事,与当年的故事有相似和相通之处。它们都是真实的故事,都与海有关,也都属于悲剧。只是,为了避免重复,我没再用《海殇》的题目。
故事中的女孩,名叫“向海”,生在西部内陆地区,悲剧发生那年仅仅20岁。或许是因为爸爸给她起了一个与海有关的名字,让她从小就对大海有一种特殊的情愫。生长西部山区的她,常常想象大海究竟是怎么一个样子。很长时间以来,到海边去,亲眼看一看大海,是她长存于心中的一大梦想。只是受各种条件制约,她始终没有机会实现这个看起来并不是非常困难的愿望。
后来,女孩考上了大学,遗憾地是她上学的城市,依然远离大海。大一那年,也就是前年,五一放假时,她终于有了一个能看大海的机会。她的一位同班同学,家住青岛,听说向海一心向往大海,于是邀请她利用假期,到青岛看大海,而且主动提出提供住宿、陪同等方面的方便。向海当即决定到青岛看看。由于同学家中有急事,提前请假回家,她让向海放假后乘车直接去青岛,她在青岛接站。
临行前,向海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爸爸妈妈五一不回家了,专门去青岛看海。妈妈在电话里对她说,去吧,一个人出远门,一定要注意安全。她告诉妈妈,我会注意的,请妈妈放心。4月28日这天,向海踏上了东去青岛的火车。那一夜,躺在卧铺车上,想起第二天就要看到大海,她有些难以入眠,浮想联翩。她甚至想起了一位诗人的诗句:“就这样看海/欣赏伟大的折光反映在平常事物上面/我的目光为之明亮——”
凌晨时分,卧铺车厢除了隔壁的鼾声,变得悬幻而昏暗,向海终于慢慢入睡。睡梦中,她来到了海边,先是和同学游栈桥,然后来到沙滩上,脱掉鞋子戏水,而且她们还捡了好多好多贝壳。当时她想,这么多贝壳,怎么才能带回去呢?恐怕需要办理托运手续吧。她还想,如果把贝壳带回去,妈妈一定会很开心,于是,她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可是怎么也拨不出去,她一时有些着急,突然一下子醒来。
醒来的向海知道刚才是在做梦,现在自己身处火车上,但她不知道到了哪里,于是,她试图拉开车窗上的帘子,确认一下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就在这个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发生了。列车像脱缰的野马,剧烈颠簸,倾斜,然后,翻车。向海被狠狠地抛了起来,车厢里是一阵阵刺耳的惊叫,然后,她的头好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一阵头疼,然后便失去了知觉,而且从此没再醒来。
得知女儿看海途中遇难的消息,爸爸妈妈犹如晴天霹雳,悲痛欲绝,他们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整个事故死了七十多人,善后处理工作非常棘手,也非常困难。很多遇难者的家人与事故责任方讨价还价,试图谋求更多一点的赔偿。然而,到了向海爸爸和妈妈这里,一切是那样简单。他们说:我的女儿不过是想看看大海。人都死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们按规定赔偿多少就赔偿多少。
赔偿费下来的时候,向海的爸妈作了一次远行,目的地就是山东青岛,他们要为女儿弥补一个没有实现的心愿。据说那天,他们抱着女儿的骨灰盒而来,在海边痛哭不已,长跪不起。还有人说,他们把事故赔偿的钱,在海边烧了,算是对女儿的祭奠。回来的时候,他们捡回一个巨大的海螺,然后把海螺放在女儿的骨灰盒上。他们说,这样孩子就可以随时听到海的声音,感受到海的存在。
2010年8月2日
附录:《海殇》
那年到海滨城市日照出差,公余与朋友欧阳小雪一起去欣赏美丽的大海。欧阳小雪是位美术教师,事业中人,难得闲暇,陪我看海却背着画夹。中午时,与欧阳小雪来到邻近第二海水浴场的月亮湾。
值仲秋时节,风和日丽。大海一片寂静,海水碧蓝,宛如少女在阳光下香睡。海滩相当宽,细沙平展,一直从岸边向里推进约一里许。这份景致,正如范仲淹老先生《岳阳楼记》中所言“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倾”。见此情景,欧阳小雪便展开画夹,面海写生。我却独坐岸边,想那漂浮的云,远行的舟。置身这种氛围,不知不觉中一种暖洋洋的雾霭自心海升起,慢慢传遍全身,以致眼睛有些湿润。在我的观念中,大海是力量的象征,大海与浪涛相联。没想到大海会如此温情,坐在她的身边犹如陪伴相知相爱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小雪完成了写生,收起画笔悄悄坐在我身边。她搓着手问我:“你知道吗?今年夏天海水浴场淹死了两个人?”“是吗?”我的思绪禁不住拉回来。欧阳小雪告诉我,那是两个热恋中的青年人,两人都是大学生,那天他们租了一个气垫床,抱着一个西瓜进海,两人躺在床上,好不悠哉浪漫,等漂到防鲨网跟前,感到口渴,便在床上切西瓜,不料刀子划破气垫床,跑了气,陡然下沉。女孩不会游泳,被海水呛了一口,一把搂住男孩的脖子,两人“扑通”了几下,便沉了下去。等人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几近黄昏,到了涨潮时刻,波浪开始泛起,大海内部骚动,海面颠簸。一会儿,风起云涌,波涛如柱,一排排山岭样的巨浪向岸边滚来。大海真是反复无常,平静的海、温柔的海已荡然无存。我不得不与大海作别,心情与来时截然不一样。欧阳小雪看到我表情忧郁,便问:“怎么啦?不高兴。”我点点头,在想:那对恋人,怎么会如此疏忽大意,难道是让爱情的浪冲昏了头?
记得有名人说过:爱情犹如洞庭湖里的水波,你要不控制它,它就会淹没你的志向、事业、精力甚至生命。想必那对恋人定然知道这句话,只是热恋中人最聪明也最为傻瓜。大好年华,葬身大海,葬身爱海,真真可惜。但《圣经雅歌》说:“爱情跟死一样强/它的执着如同烈火/熊熊燃烧/火也不能扑灭爱情/洪水也不能淹没它。”照此说来,这对恋人其身虽死,其情犹在。想到这些,也就释然。
忽然间想起欧阳小雪的画来,便要其打开看看。嗬,真不错:画面上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海面上一男一女两个青年正与狂涛作生死搏斗,女孩子的长发顺着波涛漂起来,十分醒目。这幅画的题目便是《海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