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美丽的狮子

——先人爱情系列之十

李恒昌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是夜，秋凉如水。美丽姑娘柳河东天明就要出嫁了，西厢房里，她在和妈妈作深情告别。“哎——”看到即将离开的女儿，妈妈下意识地轻声叹息。

“妈妈，你有什么担心么？”河东瞪大双眼问。“说实话，妈妈是有些不放心啊。”妈妈慢慢地说。“你们是御赐金婚，他们陈家是大户人家，平时说话办事，很注重礼节，也很有绅士风度。你在咱家娇生惯养，整天习武弄棒的，而且脾气又大，发起火来吼声如雷贯耳。万一到了婆家，控制不住性子该怎么是好？”

“妈妈，这个你不用担心，女儿已经长大了。到了婆家，做事自然会有分寸，你尽管放心好了。女儿只是担心，我未来的丈夫陈季常，生活在富贵安逸之家，周围难免有些纨绔子弟，万一他贪图享乐，不知道勤于学习，想法考取功名报效国家，该如何是好？”河东不无忧虑地说。

“陈家属于书香门第，论说不应该有这种状况发生，一旦夫君心有旁顾，你作为妻子一定要好言劝勉，千万不要为此大发雷霆，甚至大动干戈，以免伤了和气，背上‘河东狮吼’的坏名声。”妈妈抚着女儿的头说。“好的，妈妈，您的话，我谨记在心，嫁到陈家后，我会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的坏脾气，做一个人人称赞的贤妻良母。”

就这样，河东姑娘带着妈妈的叮嘱踏上婚礼之路，第二天当上了陈季常的新娘。

新婚之夜，月弯如钩。洞房花烛既熄，陈季常意欲与河东亲密。这时候，河东柔声细语地说：“稍等一会儿。我问你个问题。”陈季常不解。河东说：“既然我们已成夫妻，那么请你把你最大的理想告诉我好吗？”这个问题，把陈季常搞得有些啼笑皆非，他沉吟片刻回答：“最大理想啊，就是认真读书，考取功名，报效国家，也让你过上幸福开心的好日子。”

河东听了，满心欢喜，立即搂过丈夫的头，在他的脸上使劲“嘴”了一个。陈季常一时心动神摇，正要动手，不料又被河东打住：“还有，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爱我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不能在外面有女人。否则，——”“否则将会怎样？”“会怎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陈季常说：“没问题，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你就是我的整个宇宙，从此只爱你疼你呵护你。”

蜜月新婚，陈季常如约践言，天天在家读书学习，对妻子疼爱有加。白天温习功课，夜晚温习妻子。既心情健康，又身体快乐。河东亦是对其鼎力相助，投桃报李，两人心合意美，好不快哉，从未发生任何间隙。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陈季常的老朋友苏东坡派书童前来，邀季常到茶馆小聚。季常告别妻子，前去赴约。行前，妻子河东说：别忘了早点回来，功课等你复习，我也在家等你。季常说：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东坡见了季常，把他好一顿奚落，说其重色轻友，娶了娇妻忘了朋友。两人在茶馆坐下，点了好茶，喊来乐妓，边聊边乐，一直忘记时辰，从早上一直玩到天黑，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河东见丈夫迟迟不归，便派丫环前来寻找。丫环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季常已有几分醉意，只说马上回去。可是，身子总是不动，搞得一夜不归。

河东左等右等，直到第二天上午，依然不见季常的影子，于是让丫环领路，来到茶馆。茶馆是个四合院，雅间位于四周。河东立于院子中间，清了清嗓子，略带矜持地唱起了美丽的旋律：

风吹着彩云飘，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歌声起处，原本吵闹不止的茶馆立即安静了下来，人们静静地聆听这从未听过的天籁之音，就连一向十分高傲的苏东坡，也让乐妓打住，不让大家说话。

河东唱完，和丫环转身离开。只见丈夫季常，风一样从茶馆出来，紧紧地跟在妻子后面。

几天之后，苏东坡故伎重演，再次差人邀请陈季常小聚，陈季常不好推辞，勉强赴约。中午过后，季常心中惦记妻子和功课，向苏东坡告辞。怎奈苏东坡说什么也不让走，直到黄昏到来，飞鸟远去，河东再次出现在茶馆里。这一次，河东的唱词有了改动，但声音更加纯美：

风吹着彩云飘，你到哪里去了

时光在飞逝，家国在等候

知道不知道

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直到这时候，苏东坡才松开陈季常的手。

又过了一些日子，苏东坡再次邀请陈季常小聚，季常依然赴约，东坡依然不等河东出现唱完歌不让其回家。如此反复为之，周而复始。

一天清晨，苏东坡正要和往常一样出门，妻子王弗说：“我听书童说，你去茶馆，主要是为了听一个叫柳河东的女子唱歌？”东坡听了，当即一怔：“哪里的事啊！你说的是陈季常的老婆吧？她那哪是唱歌啊，难听死了，简直是河东狮吼啊！”

王弗笑了笑，幽幽地说：“如果柳河东真是狮子，恐怕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狮子吧？”

2010年7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