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现代版的山寨故事

哲夫

原本已经参加了活动就不便中途退出，原本大家出发伊始也都兴冲冲的，不肯一路上拍苍蝇打蚊子，共同筹划着要打一只大老虎，以便佐证环保面前，无论大企业的大污染，还是小企业的小污染，均一视同仁的关心和对待。不料事到临头，到了地方只见一片乌烟瘴气迎面扑来，几个常来常往此地的好汉，忽然间就在虎山之下，齐齐儿迷失了上山的路途，没头苍蝇也似,一路东弯西绕，偏生就寻不到上虎山的路径。直绕到红日忽忽西沉，夜色沉沉降临，这才打道回府，无功而返，生旦净末丑面面相觑，红脸黑头三花脸相对叫板：哇呀呀，今儿个可煞作怪，竟然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恰似楚霸王呜呼哀哉于乌江之畔，委实是，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天不助我，罢了，还是先回山寨，再做商议吧！ 

折返回山寨之后，餐罢，议事厅里，煞有介事，几个好汉东拉西扯，为失迷路径抛撒花红也似，找出一堆理由，供大家自我解嘲。大头领有隐情却不便直言相告，索性率先白话山寨版观点说：“这事儿想着容易，其实可不简单，单凭我们几个人，能打死老虎吗？打不死老虎，反被虎伤，还不如不打！” 

三头领最是不能接受大头领的山寨版巨变，好像挨窝心脚踹了一般难过，当即反驳道：“环保执法最忌欺软怕硬，见了老虎作揖，逮住拐子猛踹，何以服众？咱好怕打不死老虎，经常去吓它一吓，也能让它收敛点。何况我觉得它也未必是什么老虎，现在大家都起来了，污染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怕它个鸟！”

二头领性情梗直，却人世历练的已经委婉，先是谁也不得罪地随声附和了大头领和三头领几句，然后王顾左右而言它一番，终究还是心有不甘，便绕回来亮出几芒话锋道：“不过，光是拍苍蝇不打老虎恐怕难以服众，会闲话的，老虎还是要打的，不过要看怎么打，得找个合适机会，不打则已，一打就要奏功才行！”

大头领听了，做老成状，抚掌大笑，还小小幽了黄色一默：“俺就是这个意思，咱们要弄，就要弄出它水来，弄出一个结果来，这么不疼不痒的去弄它，还不如不弄它！对不对？就算放个屁还要听个响动，一点结果也没有，咱还弄个啥？你看看你自己吧？倒是狠狠弄了人家一下，可是结果如何？还不如放一个屁！”

这猛不丁的黑拳，猝不妨的冷脚，明知是货真价实的山寨版，绝当不得真的，却出自窃以为肝胆相照知命换命的几个山寨兄弟之手，使三头领不觉兀自心灰意冷，肝胆俱摧，只觉悲从中来，鼻中似有万千蚊蝇狂撞，酸楚络绎不绝攻上心头，有即刻要闭过气去的感觉，便针锋相对抢白道：“我至少还放了一个屁，可你连个屁都不敢放！”大头领似有难言之隐却又要为尊者隐，故尔也不怪三头领出言不逊，有气也只有自己受着，还要兀自瞪起俩火眼金睛似的大眼珠子，人妖不分地轮转一回，解嘲地冲几个兄弟嘿儿嘿儿的笑。

三头领隐隐约约也觉出个中似有古怪，只因心中有无限悲凉，却也无意去深究之。心中有万分酸楚，一时无法排解，有大悲哀从中而来，不觉泪如泉涌，为之失声，想要为中国环保之悲哀痛心一哭。却还不想失态，还要在脸上强撑一份镇静，便炸药也似憋闷的难过，浑身打摆子也似颤抖，那是灵魂的肉博。

二头领打坐在房之一角察言观色，是个智多星的角色，此时不便多说，只有陪着大家一起发难堪的笑。四头领从来就是个好好先生，从不轻易开罪众家兄弟，在那儿担惊受怕，生怕大家伤了和气，觉得再不说话不成了，就语焉不详用意不详地插话说：“有个央视的朋友跟我打听你，说是帮定了你批评的那家大企业。我说我不了解情况，什么也没有多说。不过，你也得小心点儿，这些大企业神通广大，真的惹不起！”

轮到土地老儿说话，面如土色的土地老儿先就郑重其事地表了个态：“俺们早就有话在先，想打老虎你们可以自己去打，俺土地老儿可不陪着你们去！”土地老儿的话听着有点公然要挟的意味，大头领却听之任之不以为意置若罔闻，却冲大家打个哈哈，笑里藏刀软中带硬却又顺水推舟地道：“我们从来是尊重地方意见的，既然这样，那我们这一次就不去了，不过劳烦你们带个话：旧的污染项目一点也不治理，新的污染项目又接二连三的违法上马，实在说不过去，过了正月也过不了十五，让他们好自为之！”

可怜见的中国特色的山寨版环保就这样被打中了软肋。软肋中招是件很悲哀很不幸的事，相当于山寨失守，寨主易位，改朝换代。大局已定，性情率真眼里不揉砂子的三头领，从头顶凉到脚根，冥冥中似乎看到有无数双哀怨而充满企盼的眼睛在无望地凝视他，那是一些对叫驴们寄予无限希望的草根百姓，他们宁肯淋在大雨中却基甘心情愿为驴打着伞，无它，只想通过驴们的大嗓门和驴蹄子为自己讨个说法，深情款款地以他们说：晋有驴，撩起你们的驴蹄儿，给尿翻天害人命的恶虎一记重踢，给屎到家糟害百姓的狼一撅！

这是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三头领鼻翼翕动默然良久，亢声长叹道：“唉，什么叫养虎成患？这就是养虎成患，许多老虎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似乎是对它好，其实是在害它。古话说，人心似铁，国法如炉，大错一旦铸成了，算总账的日子也就要到了，有钱的还钱，有债的还债，到那时才能悟出谁在真心实意帮它走好，谁在虚情假意害它落井！”话堪堪说完，已不能自禁，哽咽不能语，泣不成声，涕泪滂沱……几个大小头领顿时就怔在了当场，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三头领已经决定迷途知返，失之东隅或可得之桑榆，不如赶趁着去大兴安岭收秋。大头领二头领四头领自然不愿意让三头领离开，却拗不过三头领去意已决。

一根绳子拴着四头叫驴，彼此心里都明白个中滋味。似乎四头叫驴之间从此便有了嫌隙和误会？事实并非如此，殊不知驴心是相通的，槽头是共有的，山寨是免费版的。走了驴心里其实很体谅留下的驴的山寨处境。过后许久，大头领曾坦言环保之所以山寨的原因。不是恍然大悟而是不幸而料中。这样的剧本你还能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的电影？身为剧中人已经山寨到不能有些许埋怨和愤懑的地步。如果你非要抱怨，也只能抱怨自己不该出演这个山寨版的角色。从此之后，心里很苦涩、很悲哀、很无奈、很无助的驴们的眼里，便永远地突兀并定格了八个金光闪闪光怪陆离万寿无疆多维立体的山寨版大字：山寨环保，坚决不搞！

你吃过新鲜的驴肉吗？再新鲜的驴肉也不过是刚杀的驴吧？活叫驴则不同，驴根本不用杀，直接从活驴身上剜肉。听着后堂的驴惨叫，前厅若无其事的正在食用那只驴身上的某个部分，真正是色香味声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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