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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之春】鲁克作品：大地回春（组诗）
(2009-03-09 11:48:38)| 分类： 现代诗歌 |
鲁克2009年3月6日抓拍于重庆-北京T10次列车重庆段
大地回春（组诗）
春天从一棵沙柳的根部开始
更具体地说，是从沙柳紧抓着的这条河沟
河沟里的冰层，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河沙——开始的
冬季苦难一样漫长，那些结冰的心全是冻疙瘩
请你务必相信：那些敞开胸怀的事物，最先接触到阳光
你看，只有牧羊人的皮鞭可以惊醒小草的睡眠
在它们睁开睡眼之前，你应该听到沙柳的哈欠——
那只白头翁从这根枝条蹦到另一根，从摇晃到摇晃
只有苏醒的沙柳最早看见春风的形状——
春天就从一株沙柳的根部开始了。整条河沟都在膨胀
最先鼓出的那瓣嫩芽，明明带着血痕，你为什么叫它鹅黄？
一群美女子走过幸福路南里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阳光普照9：03的北京
我看见一群美女子走过幸福路南里，带着芬芳笑容
那些银杏落光了金色的忧郁，树梢上的雪擦蓝天空
一匹斑马的静与五个年轻女子的动，美得如此从容
鸽哨轻盈，阳光明媚，北京城像旧年一样车水马龙
没有人在意我短暂的停顿，以及眸子里的新年柔情——
一群美女子走过斑马线，我看见了青春的路标
那蓝底白字的幸福，像花儿一样融进她们鲜艳的背影……
献给桃花的第九首情诗
许多年，我都没有逃出一朵桃花的情网
那颤栗的蕊是有毒的，碰一下，你得死去三回
只有桃花能够更准确地说出春天的位置和深度
她的敏感区域与天空等同，连好色的飞鸟也深陷其中
如果你不识黑暗，就不要轻易说出粉红
如果你没有疼痛，更不要轻言诗歌或爱情
在三月，死去的人都以小草的形式醒来
你看那些石头都在开花，朽木也在结果——
还有什么值得你更牵挂的？散漫的风吹过大地
一如我温热的呼吸，拂过你微凉的红唇……
河水打了一个弯
把山扒拉到一边
再撩开柳丝缠住的那几声鸟鸣
你就看见流淌的春天了
——你信不信：真正的美，往往在低处
而你睫毛的蒿草，常常遮蔽了它们
此刻我紧挨着春天的小腹以下
那份温暖的慰藉显得微凉
我不敢乱动；我怕我不安分的脚趾惊醒了
小鱼儿的睡眠
那一刻我多想流泪啊：桃花从上游漂来
宛若我前世的新娘。她的骊歌只为我而唱
而我要掬起多少条河流，才能洗尽漫耳的尘埃
多少年，对着春天我习惯了说我要和我爱……
此刻，就让你爱我一遭要我一回
哦，春天——
我感觉皮肤都在发芽，骨头也在开花
在水一方，我绽成了谁梦中的蓬莱？
弯一弯腰，就摸到水的乳房了
——她的战栗就是我的战栗
她的漩涡就是我的漩涡
她的低呜她的呻吟她的尖叫——也都是我的
——河水打了一个弯
从我脚下，流走了更多的春天……
我看见杏花开在山坡上
那大片大片的白，白里透着白
从天边一路白过来——风醉得东倒西歪
跟那些新犁的沟垄一样
——那些炊烟也醉了，一出门，全都扶着山梁
多么奢侈的幸福啊！我没花一分钱
就占尽了春光——那满坡的杏花不说话
她们朴实实泼辣辣的笑，既浪，又芬芳……
迎春花儿开
最初是一朵，怯怯地，推开春夜的门扉
她张望，屏息，蹑手蹑脚
焦黄的小嘴嘟成一个字——嘘——
第二朵第三朵……一朵比一朵快
她们你推我一把我拧你一下
欢喜还是疼，都抿着小嘴，绝不叫出声来
千朵万朵都跟着挤进来的时候
大地蓦然打开太阳的灯盏，哇——
我的小可爱，什么样的大手捂得严这黄灿灿的春天？
大地回春
我心颤：这二月的轻寒薄如柔纱
枯涩的枝条，几瓣桃花让高贵的爱情如此民间
花蕊与蜂刺颤动着交合
迎迓。阻滞。吸纳与纠缠
这最原初的生命的律动；怀春少女起伏的呼吸
大野并不空旷，人间如此缱绻——
我所说的远处其实并不远：那辆牛车多慢啊
它仿佛走了半个世纪，也不过是
从那棵孤树的右边走到了左边；
我所说的高天其实并不高：鸟影一掠而过
我把目光从云端拿开
把透明和黑暗从阳光里分离出来
是谁打翻了蓝色墨水瓶？
叠嶂的山峦，自下而上、由近及远并从深入浅
我所说的厚土其实并不厚——
犁铧向左，犁铧向右
我们深入的只是大地的皮毛，祖祖辈辈年复一年
我所说的我其实不是我；
我所说的他不是他，你不是你；
我所说的春天其实也不是春天——
天堂落了几滴泪：漫野的青草，为谁伸出颤抖的指尖？
剩下的抑或仅存的
我被一个喷嚏打了个趔趄
这最空洞的力量无形，但有力
一如这薄薄的阳光洒过去年的芦苇
那些细碎的摇晃的阴影
有形，却无意
一如疼痛后的麻木，欢愉后的忧伤
哪一个更深更重更持久？
你看那朵荠菜花，最小的风
也会让它浑身战栗。是爱还是恨？
它唇角的泪或笑都是小小的
天空飞过，只剩下那粒鸟鸣
大地将老，仅存着野草青青
我们爱过恨过笑过哭过缠绵过挣扎过
活过甚至死过——如今，我们剩下
抑或仅存着什么？
擦肩而过的牧羊人啊，请不要
这样描绘我：这个异乡人两手空空
其实不是啊，不是——
走在春天的小路上
我一手握着幸福，一手攥着悲哀
那一年的旅行
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
火车从早春出发，向仲春驶去
沿途的那些山水都是青的绿的
那些云天都是白的蓝的
那些羊群都是温暖而善良的
那些葵花都是大方而又羞涩的
单就用来说话
白天也显然是不够用的
我们从树谈到花谈到小草
从学校谈到祖国谈到家庭
我们从祖母谈到兄弟姐妹外甥侄女
我们是怎么莫名其妙谈到儿女的？
你明媚的笑脸刷的一下通红
是的，夜深了我们也不睡觉
我就用风衣连同风尘裹着你
我就用胸膛连同体温拥着你
我们试着用手指说话，再用嘴唇倾听
你的颤抖也是我的，我的战栗也是你的
黑暗中，心跳多么明亮——
我们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窗外
望着那些遥远的灯火
或一眨而逝的星星……
大西南的春天
当春天从大地中鼓出来
最贫瘠的山野都如此大富大贵——
从重庆到北京
我要钻过多少隧道？
那每一次扑面而来的黑暗
都为我迎来应接不暇的明媚和惊喜
如果不是火车的哐哐声所淹没
我是不是能够听到桃花绽开、竹子拔节的声音？
那些梨花滴下的露水打湿幺妹的刘海
刘海下的眸子比朝阳更明亮
你看她正向山坡坡上打望她的情郎
她望到哪里哪里都开花
你看红的杏、白的李泼泼辣辣
你看油菜花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地黄
黄得晃眼，黄得人一阵阵心慌……
面对这样的春天
连哑巴都忍不住要放声歌唱！
你看火车开得多快呀
那么多的桃花梨花杏花李花油菜花都在追啊追
却怎么也追不上
那一刻，我忽略了皱纹和白发
淡忘了苦痛和忧伤
我也象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一样
紧紧地扒着车窗
春风从她豁了的牙齿间漏过去
从她红苹果般的圆脸蛋上掠过去
哦，春天，大西南的春天
让所有的画笔都逊色、所有的词汇都黯然
我多想跟着她一起拍拍手
并且跟她重新学习这样两句话：
“太美了！”
“多好啊——”
那一树又一树野李花
多么浅的福气，多么薄的缘分
火车奔驰在大西南的春天
那一树又一树野李花
在山坳里、在峭壁上一掠而过
如一缕又一缕云烟
人生的列车一日千里
除了皱纹，你的眼角还能留下什么？
什么样的睫毛挡得住这细密而尖锐的尘埃？
那晨雾里最幽秘的深潭也渐渐干涸
一些叫做无奈的石头渐渐露出来——
这无尽的山野，这有限的旅途
火车一掠而过，你一掠而过
那一树又一树野李花啊
兀自盛开，兀自盛开
——不说幸福，也不说悲哀
那一片又一片油菜花
火车钻出二月的隧道
失明的大地，一瞬间睁开眼来——
仿佛顽童撞翻了几大桶油彩
从山颠向山坳倾泻而下的，全是意外
醉酒的毕加索以帚为笔
他挥洒着酒气、稚气、豪情与天才
明黄间杂着暗绿
一片，一片，又一片，那神来之笔
连耶稣都目瞪口呆……
神奇的大地啊，蕴藏惊喜，也生长悲哀
而我只是天地间一粒微尘
就像这漫野的油菜花
一片，一片，又一片——
这粲然又惘然的生命啊
我甚至顾不上疼痛，也来不及热爱
百年之后
百年之后，我的名字被野草覆盖
像初生时一样，我熟睡在母亲身旁
所有的梦也都睡去了。日月无语
河流继续向东；斜飞的燕子依然来自南方
没有谁在意我的冷暖与爱恨
羊群踩过头顶，野菊开遍山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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