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鲁克诗歌精选(六): 漫延的伤口或花朵(组诗)
(2009-02-22 14:3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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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现代诗歌 |
梅。鲁克2009年2月12日下午摄于重庆。谢绝转载
梅
是梅，是妹，还是美？
红唇如火，明眸似水
雪地里一身红装
我最美的妹子哟——
一瓣暗香轻叩思念的门楣
梅，寒夜漫漫
独饮你的名字我也会醉
美好常跟苦难相伴
幸福总与疼痛依偎
梅，我的铁骨你的柔情
开在枝头是笑
落在梦里是泪——
消魂复销魂啊，梅
什么样的臂膀才配与你相拥成泥
寂寞红尘里，作无主的芳菲？
2009/2/12晚上初稿；次日晚上修改
洒水车驶过初春的大街
一些事物你并不一定要亲眼所见
譬如此刻，洒水车正驶过初春的大街
楼群林立。天空狭小。你看不见的马路上布满尘埃
而大长今的乐音顽固、单调而直白
黄葛树最顶端的那些叶芽，含蓄如紫红的花蕾
对。这是六楼。阳台上的蟹爪兰就要开了
盆栽的那些新葱，比花卉们活得更绿一些
一只陌生的麻雀飞来，小爪子差点抓住了栏杆
它在我眼前如一粒风拧了一下又飞走了
我突兀的存在一定让它的惊讶无所适从
是的，这看似庸常的生活，其实半步之外就是深渊
我看到谷底草坪上一只白色小狗正冲着一棵矮枫撒尿
它多么顽皮多么不知害羞，它翘着右后腿旁若无人
它让这个湿漉漉的早晨更加潮湿
让我干涸已久的想象，如那截树桩蓦然渗出了青苔
一些人向大门口走去，一些人正从大门口走来
有的步履悠闲，有的形色匆匆
他们手里提着包或拎着蔬菜，或什么也没有
这最真实的人间多么自然而然。一如这辆洒水车
此刻正驶过初春的大街。它在花市那里拐了个弯——
乐音一下子变粗了，仿佛哽咽了一下——
我们曾在那里买过的花，除了那盆因廉价而常常
被忽略的蟹爪兰，其它那些，如今都已枯萎
汶川：阳台上挂着腊肉和红灯笼
这被我忽略了40年的细节，是不是生活最生动的部分？
有如雏鸭追赶春水，花朵追赶早晨
许多年，我究竟在追赶着什么？
苦难的民间啊，总是把幸福高高炫耀
再绝望的手指，也要把希望高高挂起——
在秀山，我曾为吃了石元英老师家的一片腊肉哽咽半晌
在大足，又曾为李鑫家借来送我的那块腊肉痛得揪心
他们深山里的茅草屋没有阳台甚至远离太阳。如今石元英
还活在苦难里，而绝症的李妈妈和无数健壮的人去了天堂
而我活在何处？又将死在何方？
这人世间最苦的美味，我还能有几回品尝……
元宵节过去了。春天来了，而寒潮还没有退去
偶然的抬头，我邂逅了这些最民间也最坚忍的光芒——
阳台上挂着腊肉和红灯笼，挂着我纠缠一生的爱与疼
我不时地抬眼望一望它们，默默走在返春的废墟上
情人节，与那个手捧鲜花的女孩擦肩而过
情人节，与那个手捧鲜花的女孩擦肩而过
在机场出口处，向左或者向右
你都无法躲过那束玫瑰和满天星的照耀
无法躲过那张玫瑰般的脸，以及那双张望的睫毛与明眸
2月14这一天，手捧鲜花的女孩是幸福的
她的张望和等待是幸福的；被她张望和等待的那个男孩
是更幸福的；甚至所有的航班都是幸福的
甚至所有鱼贯而出和翘首以待的人们，都是幸福的
有人等和有人爱是多么幸福啊。等着和被等的人
爱着和被爱的人，构成了这个世界的秩序和逻辑
此刻，与那个手捧鲜花的女孩擦肩而过
仿佛与爱擦肩而过与幸福擦肩而过——
随着人流走出很远，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再回头
不知是流连那个好看的背影，还是那束美丽的花朵？
一阵风从门缝刮进来
一阵风从门缝里刮进来，带着早春的寒意与微暖
像一只鲁莽的手，翻了下茶几上的报纸，又合起来
这个黄昏没有夕阳，也就看不见光柱里那些温暖的尘埃
茶几还是茶几，报纸还是报纸，它们仿佛都没有动过
一如这屋子，风一样的你，不曾来过，或不曾离开……
一只苹果怎么可以这么甜？
一只苹果怎么可以这么甜？
它甜得实在太过分了；甜得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忘了是在哪儿买的，什么品牌，多少钱一斤
我从没奢望它这么甜啊
它甜得莫名其妙甚至不可理喻
是的，一只苹果莫名其妙地甜得我心酸——
其实苹果甜不甜从来都不是苹果说了算
一如甜不是苹果的幸福，热闹准是人的孤单
一只苹果怎么可以这么甜？
它甜得实在太过分了；甜得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一如你蓦然的离去，那蓦然的空洞与苦涩
一如此刻，我咬到了谁的名字或唇印？
那突如其来的痛，黑夜一样漫延……
黄昏里遥望那片云彩
生在这个多边形的世界，我总是找不着北
但我固执地知道：太阳坠落，溅起的是大海
此刻，渐渐暗淡的城市开始点燃灯火
我的目光越过最高的楼顶，眺望那片云彩——
橙红的，淡紫的，橘黄的……天空的调色板
没弄脏的那几小块布丁叫蓝天
站在时光的悬崖上，我使劲地看啊，看啊
云朵越来越稀，色彩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直到天空完全黑下来，直到双臂冰凉
除了人间卑微的灯火，我什么都无法看见……
等
是什么左右着我的悲欢？春天刚刚落地
稚嫩的草芽向大地祭出第一粒哭啼
那隐秘而神圣的力量，生与死同样晶莹
想起你，我的胆囊就隐隐作痛——
我们隔着300层白昼，又隔着301层黑夜
这黑白交叠的符咒，比吻还要窒息
江北的梅花落了，南山的樱花开了
我足不出户，独守着地址和邮编
一缕阳光跳到沙发靠背上，又水一样隐匿无踪
幸福的噪音
电锤猛钻我耳眼时，还不到早上八点
我在自己体内翻了个身：又一对鸟儿要成家了
我不能确认那声响来自几楼，仿佛在楼上
又好像在楼下。这个早晨，我被自己团团包围
打通我的肋骨这堵墙，就能通往你的心吗？
是的，你喜欢的墙纸，洒满玫瑰的花瓣
窗帘要紫色的；飘窗不用大理石
我们坐在木地板上，看那些甲虫在马路上飞奔
再晦暗的日子，总会有几缕阳光漏进来
每颗水晶灯的珠子，都有64个七彩的笑脸
而镜子面前，现实的苦瓜脸只有一个且胡子拉碴
说来谁信？幸福如胶似漆，却总是隐含甲醛……
无题之夜
独酌，独醉，独对一屋子黑暗
我一开灯，那些胆小的黑妹子全都吓跑了
谁说遥控器是个静物？它一肚子电呢
我不去惹它，它的火气憋着，像黑暗找不到出口
饮水机兀自加温，热了冷冷了再热
它有着天生的好脾气和忽冷忽热的耐心
我的沙发是特价的，特殊的日子特殊的价格特殊的心情
颜色是玫瑰红，五个靠枕，我靠，想怎么靠就怎么靠
我穿着的拖鞋是你穿过的，连睡衣也是
我用过的茶杯是你用过的，连嘴唇也是
广式的茶几和绿色的果盘，都是你选的
此刻，果盘里只剩下一个黄梨和一个红苹果
我吃掉哪一个，都会剩下另一个——更加鲜明的
孤独……
情人节那天买的花
情人节那天买的花，是送给情人还是自己的？
连我都糊涂了。好多天了，那束花还陷在节日里不可自拔
玫瑰、百合、满天星，好心的老板娘还推荐了几棵情人草
我至今搞不明白：这情人草究竟是什么草？
是说草是情人，还是情人如草？想得心里都长草了
也没想明白；想得没有情也没有人了，还是不明白
花儿生来就为开，女人生来就为爱。情人节
有情人过没情人也过，过或不过这个节也都过去了
此刻，门厅的花柜上摆着玻璃花瓶，瓶里装着水
水里插着花，花里藏着尚未枯萎的香——
香里静坐着酒后的我。我拿醉眼看那花那水
那花瓶以及那花柜——我心痛地望着这些无根的爱情
——最鲜艳的几朵，也最先枯萎……
空枝
我可以忽略它的红嘴角和鹅黄的啼鸣
可以忽略它蓝灰相间的羽毛和乌溜溜的圆眼睛
我甚至可以忽略它的睫毛和瞳孔
忽略它瞳孔里明媚的孤独和幽暗的惶恐
而我无法忽略这样的瞬间：一只鸟儿脖子一缩
细细的腿脚往后一蹲，然后猛地一蹬——
鸟儿飞了就飞了，只有我久久地呆呆地
望着那空空的颤动的枝条和久久无法愈合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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