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正是金风玉露——梁雪波诗歌“内向力”考察
(2012-09-21 19: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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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品
其实，读到梁雪波的诗并不是很早，但是，当我读到以后，即被他在描述中把握的精神向度而吸引。比如：“你曾被纯洁压迫∕压成红色的纸片∕一张张贴满营养不良的童年∕你曾用激突的喉结深入秋天∕月光下，一双拖鞋拖烂了校园”（《活着》）。一首有关活着的状态，就是从这样几句带有画面的诗句进入的，无论从切入的方式还是将要展现的未来，这几句朴实而不失才气的表述足以提起任何阅读者的兴趣。
梁雪波的第一本诗集《午夜的断刀》（江苏文艺出版社2011年12月版）就是在众多期待中诞生的。他曾在自己的新浪博客上时髦地征询过书名，我也参与了，最终定下目前的《午夜的断刀》也没出意外，因为“断刀”、“刀锋”、“断指”、“午夜的诗学”等有着强烈冲击力的意象已突显了这本诗集的定位与特质，即使还会有一些不同的诗作表现另一个侧面，这不影响诗人和诗集的定位，甚至会因丰富和多彩而获得掌声。
真正的诗歌需要的并不是掌声，而是心灵的共鸣。我所知道的梁雪波也不能算是多么“新”的诗人了。早在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中国诗歌陷入低潮的时候，他与诗歌的恋情却不合时宜地“涨潮”了。当时他还在苏北读书，又是写诗，又是办诗社编报刊，但毕竟大环境出现了问题，诗歌一样出了问题，现实世界比诗的世界更残酷，一个热血的青年诗人在多重挤压和拒绝中离诗歌渐行渐远，甚至他很多地方的简历上都不再注明是江苏人。直到遇上“非非”才又一次点燃了他的诗歌火焰。新世纪以来的诗写创作和他历经沉寂而爆发的诗歌评论，一出手就见犀利和练达，他的“断刀”意象即成为介入诗歌的主流特征，并成为后“非非”时代和“第三极神性写作”的制高点。
在阅读梁雪波的诗集《午夜的断刀》过程中，我常常有一种压迫感在催促着我进入两个空间：一是现实的生存底层，另一个是虚拟的灵魂居所，有时在这两个空间之间漂移和停留，有时会将自己的言行和道德行为置于这两个空间里，想观察其中的变化，可是我很失望，没有结果，更没有我希望的事情发生。而梁雪波的诗却依然显现出纯白的力量。比如《蒙难的青春》是这样开头的：“第一次，我用小小的泪水眺望北方∕临海而居的兄弟，在寂寞中点烟∕让一把镌刻爱情的刀，从仅存的黎明∕抽身离去，深深地扎向自己∕通过语言，我感到一滴血施加的疼痛。”不可否认，诗人的思绪在飞扬，诗人在记忆中感觉到自己北方的兄弟是那么的深切和疼痛，以抽刀的方式抽身离去，留下的背景可能是永远的黑色。继续：“还有我目击你的疼痛∕我把岩石赶入大海∕把马匹在天边点燃，热血的心灵∕被如歌的北方唤醒，在一柄刀的锋刃∕展开书写和死亡，分享你的孤寂。”彻腑的语言，满怀伤感的情绪，无奈而又无情的现实总是像刀子，切割我们并不富有的心灵，诗人的状态可能是很糟糕，可在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个人，只要梦想和欲望还在，那一定也会很糟糕。
诗歌的抒情很多情况下会成为一个诗人写作的符号，而脱离抒情，或是超越抒情可能是需要勇气的。梁雪波的诗歌就是一种超越和演进的抒情代表。这里让我们考察《时代大道》一诗的抒情是怎样的：“晒。十吨的铁水流泻∕晒。炫目的赤蛇逶迤∕晒。一只蝴蝶吸住苍岩∕晒。大地翻滚着暴动的人皮∥我抖落一身的卡车∕我吞咽灼烫的炭火∕我的声带拖着黑烟∕我的吉他埋下天堂的雷管∥你的腰肢扭转红绿灯∕你的裙摆扬起长发的细浪∕你脱去斑纹奔跑成冲向街心的马∕你用蒸腾的泥在我的鞭痕里伏身。”这首诗的节奏在事件中跳跃，每一行都涉及一个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没有必然的逻辑关系，而每一行的独立中含有那么多强大和暴力的意象，这样的抒情确是一种超越的抒情。陈仲义是这样评价的：“雪波坚持了我们时代，我们诗坛那些稀缺的东西，在民间的草莽中熠熠发光，但愿不是转瞬即逝的磷光，而是有充分思想准备的持存。”（陈仲义《断刀与书，都指向午夜的神经》）。这里陈仲义所肯定的正是梁雪波的与众不同之处，包括质地硬朗的语言意象，超越抒情的抒情方式和把握时代而触及现实本质的笔触。
在我阅读《午夜的断刀》时，常常感到梁雪波的诗中有一种“内向的力”，非常韧性、非常强大，有时在字里行间闪烁着，有时又会呈现为一句诗，或是沉入一个段落中。《黑土豆》中的“黑土豆”；《透过玻璃观察一只黑鸟》中的“黑鸟”；《养老院》中的“母亲”；《死亡的边境线》中的“孩子”。这些诗中的主角，有时是人，有时是物，还有时什么都不是，只是诗人想象中的意念而已，没有具象的物可替代。有一首诗的题叫《生死拼图》：“又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到了∕天空的鹰背展开，星云慢转/异地的少女形色匆匆∕她难以预见墙外的观望∕苦楝树般的沉默者，比潮气汹涌∕比少女的脚步更加急促和莫名∕在撕裂的窗口埋下腰身∥异地的风吹动纤丽的衣襟∕是什么让她尝到了死亡的气味∕宁静的独语穿透泪水∕那些离身最近的石头开始蠕动∕好像迷失的河流∕在通往前方的道路上∕是谁一手捂住内心的微光∕一手伸展向上，以锐利的生长∕把她层层点亮，或者深深刺伤。”之所以我将这首诗全部录入在案是因为我无法截断这首诗的任何一个部位，截断了诗的“内向的力”就可能中断了这首诗的全部，就没有了本来应有的那种动人心魄的诗意了。这时我想到了爱尔兰诗人西默斯•希尼的诗中常常蕴涵着一种特有的力量一样，这些都是诗人特有的本质所在，更是优秀诗人成为风格和特征的基础。从《生死拼图》中所流露的那种意象我们不难发现死亡对生存来说永远是一口恐怖的深井，谁也不能触碰的。
梁雪波的起点很高，《午夜的断刀》是他的第一本诗集，而他的“下一个”相信会超越众多人们的期望值。我们耐心等待着。
注：题目句源于纳兰性德《台城路•塞外七夕》词“清漏平移，微云欲湿，正是金风玉露。”
2012年8月7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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