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生
茶余饭后：http://blog.sina.com.cn/houcheng
八

    故事写到这里，哥儿几个开始为我发愁了，原因有三：一是下手太早了，人都在身边，稍有虚构就被发现了，一路实写下去又没什么味道，而且人都喜欢听好听话，人性中的弱点不暴露难免溢美之嫌，暴露了又要被抓去榕树下吃面或者去大桥头吃粉；二是阿建赎身的动机写不充实，老话说“穷则思变”，这个“穷”字不能太落实，否则可能给阿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不落实，对民校生活熟悉的人可以理解，不了解民校生活的人就未必能感受到其中的酸甜苦辣，还以为这帮家伙过得很滋润呢；三是阿建的赎身计划仍在实施之中，该给这个故事弄个什么样的结尾是一件非常“妈妈的”的事。
    就此我曾和阿建进行过商讨，特别是前几天一起去北京游玩，我们住在一个房间，除了有几个小时我被一位大学同学抓去吃烤鸭，几乎是形影不离。我问他：故事该怎么发展呢？他说随便啦，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他确实是个很随和的人，平时总是不笑不说话，即使有时候被惹急了也只是一句“我已经很生气喽”，就是这句狠话也大多用在打牌的时候，工作上只听他说过一次。那是在一次学校创建工作中，有的人并没有吃透创建标准，只凭主观想象或者以往的工作经验，一下子布置下来根本无法完成的工作量，稍作推敲又会发现有很多重复和漏洞。阿建是学科组长，看了那倚叠如山的材料目录，说：这怎么做！课不上了吗？然后自己整理出一套目录来，主管部门看着好，也在内网上设计了类似的目录，偏偏又不完全按照阿建的思路套用，把我们组的材料冲得乱七八糟。大家对此意见很大，纷纷向阿建发难，说创建只要按照文件走就行了，不要搞什么创新，否则大家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在一次讨论会上，阿建说：我已经很生气喽！大家从记录本上把头抬起来，看他到底有多生气，结果只是脸色比平时红一些，连笑容都没来得及收起来。
    后来再见到瞎指挥的人，大家就悄悄地称之为“孔雀”。阿建问：为什么叫孔雀不叫凤凰？他以为“孔雀”是对才华出众人的赞美呢。我们都哈哈地笑，还是阿露给他作了解释：为了展示美丽的羽毛，不惜露出自己的破腚（绽），这哪里是凤凰？阿建觉得这个称呼好，既文雅，又揭露实质，时不时地拿来用一下，今天我在省研讨会上遇到一个“孔雀男”，前几天我在市研讨会上遇到一个“孔雀女”。他就这样带着大家把枯燥乏味的生活过成了游戏。有人说他在游戏人生，他说要不怎么办呢，生活已经很苦了，难道还要自己作践自己？我想他的所谓赎身计划，也不过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无奈的调侃吧，但是他却玩得很投入，很陶醉，让我时常想起小时候搓泥巴的游戏，到底泥巴是人生还是玩泥巴是人生，一时还真难以说得清楚。玩呗！阿建说。
    我说：不玩了，我要回老家去了，向组织投诚。他瞪大眼睛说：开什么玩笑，都走了就不好玩了，不能走！这话可不是单纯地表达兄弟之间的留恋之情，他去找了校长，又去找了老板。这次去北京，老板专门找我谈话，表达了挽留之意，弄得我心里颇为荒凉，原来以为参透了人生、弃暗投明的喜悦荡然无存。我说：放心吧，回去以后我一定每天向祖国的福利事业捐献两块钱，把我们的数字人生发扬光大。他说：真的要走吗？我说真的。他把脸转向天安门城楼，说：也好，漂得再远的船总要归港，我也快了……我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每年带着一帮弟兄到榕树下迎来送往的，谁的心里不是送得乱糟糟的呢？但我更清楚，他所说的快了不过是一个很遥远的寄托，谁都知道，他的合同是终身的，有点像套牢。
                                                  （待续）    2008.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