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生
茶余饭后：http://blog.sina.com.cn/houcheng
七

    股市和彩票相比，差不多就是大海与鱼塘的关系。阿建的小船就在这波涛汹涌的股海上载浮载沉。他自己说心态很平静，我们却不由为他捏把汗，因为谁都知道那点本钱来得并不容易。
    股市，或者说中国的股市并没有像阿建料想的那样平稳，即使在两会期间依然跌宕起伏，阿建的小船仿佛遇到了台风，在风头浪尖上颠簸摇摆。对此反应最强烈的还不是阿建，而是阿汤。看着网页上瞬息万变的红线蓝线，他总是惊呼：怎么会这样，这太不符合规律了！阿建则紧紧盯住波峰波谷，不停地调整自己的方向。
    偶尔平静下来，阿建才会抬起头来说：我有一个新发现，当股市变化莫测的时候，就必须舍得割肉，找准时机快速换股。我们都笑，说你割尾巴不要把后腿也剁掉哦。阿汤说：你这股炒得可真土，什么换股，那叫炒短线，通过快进快出来获得差价，书上早就有了。虽然看不起理论，但人家说得这么清楚，阿建也只好服气。经过一段时间的奋斗，阿建的战果的确不错，据他报告已经有三万多元的利润了，尽管离赎身还有相当大的距离，但毕竟让人看到了桅杆顶上的那一抹朝阳。阿建信心满满，说你们谁把钱拿来，我替你们炒，利润保证达到百分之二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摇头：嗯——我们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子儿女，你还是放过我们吧，呵呵。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下午，我们都在思考如何才能把学生成绩的数值拉高些，隔壁办公室的一个老股民过来问阿建：听说了吗，“中国石油”发生危机了。阿建打开电脑，果然一条蓝线曲曲折折地从半空中斜挂下来，用阿孔的话说叫“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阿建在网上搜寻了一圈，发现有些股民已经为之设好了灵堂，一曲男中音凄婉地响起，《我站在中石油48元之颠》：
     我站在中石油48元之颠
    眼含热泪向山下俯瞰
    看那高高耸立的井塔
    看那黑色石油井喷的壮观
    看那井架旁忙碌的股民
    看那庄家骗钱后得意的笑颜

    我站在中石油48元之颠
    感叹那董事长要回报祖国股民的肺腑之言
    虽说港股发行只有一元
    那也是肥水没流外人田
    因为大陆和香港的股民都是兄弟姐妹，血脉相连

    我站在中石油48元只颠
    回味着那铺天盖地各类媒体的宣传
    那是世界最大市值的公司
    亚洲企业最挣钱
    那是我们共和国的骄子
    垄断着国民经济的命脉——不可再生的石油资源

    我站在中石油48元之颠
    看周围同命相连的伙伴
    是他们以活命养家的血汗钱
    铸就了世界市值最大的航空母舰
    虽说无限风光在险峰
    但谁也不愿一直在这里站岗值班

    我站在中石油48元之颠
    眼望天空发出最后的呐喊
    什么时候让我回家
    什么时候让我下山
    我——要——回——家
    我——要——下——山
    阿建并没有进入中石油，但依然听得眼圈发红，物伤其类吧，就在这个城市，就有股民跳楼的传闻。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股灾让他的赎身计划变得越来越虚幻，希望越来越渺茫了。我要有很多钱就好了，我会大量地注入资金，把中石油救起来……阿建幽幽地说。阿汤说：就你？把房子和人都扔进去也没有一点声响。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因而这种愿望便很像痴人说梦。
    当时我们正在组织学生看茅盾的《子夜》，深知公债市场内幕的险恶，都说：你还是退出来吧，别把自己弄得跟冯云卿似的。阿建说：不行，我要和赵伯韬他们斗一斗，凭什么让外国人赚钱让中国人跳楼！中石油灾难的第三天，他真的冲了进去，从此中石油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阿汤劝他说：你快出来吧，这不像抄底的样子。阿建说：这么大的家底，国家不可能眼看着它崩盘，我相信政府！果如其言，那条一直向下延伸的蓝线开始颤巍巍地转头向上蠕动了。这大大地鼓舞了阿建，他说两个涨停以后我就抛。阿汤坚持认为这种走势并不可靠，他说：知道什么叫回光返照吗，这就是！阿建不相信他的预测，并将中石油称为“我的中石油”。阿孔那几天也很活跃，找了一大堆关于中石油的笑话：——喂，哥们儿，买中石油了吗？——你丫才买中石油呢！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阿建宣布：中石油不是我的了哈，我已经割掉了。原来他发现经过短暂的震荡之后，中石油果然又开始一路下行，他猛然想起自己的老招数，连夜断缆弃舟，从中石油里逃了出来。阿露问他：这次有斩获吗？他苦笑一下说：虽然没有尸横遍野，却也是丢盔卸甲了，原来的那点赢利全部双手奉还……他的声音很空洞，想来不仅仅是为了那点经济损失吧。
    “我真傻，真的，”祥林嫂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牛市还没有结束，中石油是中国最好的公司；中石油上市的那天，我在集合竞价的时候就挂了单，48元的价格，全仓买进……”她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孔乙己喝过半杯水，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认识K线图吗？”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KDJ钝化也看不懂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着话；这回可是全是金叉银叉之类，一点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大厅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阿孔的特长又发挥出来了，他把鲁迅先生的《祥林嫂》和《孔乙己》进行了改编。

                                              （待续）    2008.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