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生
茶余饭后：http://blog.sina.com.cn/houcheng
六

    自从阿建进入股市以后，我们办公室交流的内容和语言又有了新的突破，比如每天的股市行情总是工作之余的主要话题，大盘走势、个股业绩，包括政治上的各种风波都成了大家关注的信息。连讨论学生的发展情况也都改成了股票术语，某某同学已经连续两次跌停，近期应有反弹，某某同学进入高三以后一直高开低走，某某同学经整理后行情有所上扬；上次考试全市大盘下挫，主要原因是有人在作文评分上进行了掼压，散户损失较大，作文均分全面飘绿；近期现代文阅读情况盘坚，而诗歌鉴赏始终盘软……
    说是这样说着，阿建并不去研究股市理论，他说：我最讨厌什么破理论，如果理论有用让那些专家学者来上几节课试试！“小鸡可以过马路，为什么俺不能过”，这就是教学理论？他相信直觉，经常说炒股靠的是灵感，这和他的教学倒有几分相似。从他的课堂外面走，经常能听到他把一个词语重复三遍五遍，下课问他为什么那样，他说有吗？我不记得了。翻开他讲的试卷一看，他笑了：这是解剖这篇文章的关键嘛，如果学生看到了这个词语，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嘛！
    在理论与实践这个问题上，和他争论最多的是阿汤，我们都不大懂。有一天早上阿建说我把所有的资金都砸进“有色金属”了，阿汤批评他：怎么可以满仓呢？最近大盘不稳，不留下补仓资金很容易被套牢的。阿建“嘁”了一声，说：两会马上就要开了，国家肯定要调整股市，以保证民心稳定。你只盯着那几根线看有个鬼用！你连K线都不看就跟进，简直是赌博！阿汤反驳。毛泽东打仗从来不要什么理论，还不是把中国革命搞成了？我那个老乡蒋介石倒是军事理论家，结果怎么样？谁说毛泽东打仗没有理论？持久战、麻雀战、破袭战不是理论啊？那是哪本书上的？就是他自己发明的嘛。中国的股市总是跟着政治跑，这就是我的股市理论！……我们总是这样，讲教学可能跑到股市里去，而讨论股市又不知不觉地溜进教学里来。
    后来阿建的“有色金属”果然一路挺进，一天他至少要播报十次行情。我们都祝贺他，并附带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找个时间到榕树下坐坐：你的运气来了，庆贺一下吧！阿孔说。阿建立刻瞪大眼睛说：什么运气？炒股靠的不是运气，是灵感，是人的综合素质，知道不？阿孔年龄最小，性格也温和，立即换了口风：那就为老大股市颇有斩获庆祝一下吧？阿建喜欢“斩获”这个词，马上笑得满脸绯红说：不行，这才在哪呀，我还要赎身呢。等我赎出去把你们也捞出去，那才是斩获！
    没过两天，阿建又播报他的动向：妈的，“五粮液”怎么有两种啊！偏偏我买进的那只是下跌的，另一只一路飘红。明天看看，不行要“割肉”。阿汤正在改作业，笑得把脸贴到作业本上，喘着气说：让你看看理论你不听，建仓一定要好好考查个股的潜力。刚跌一点就割肉，你这是做股票嘛，跟买彩票的思维方式没有本质区别，整个一个投机分子！阿建盯着电脑不说话，一个页面一个页面地翻。大家也不再争论，专心致志地研究学生试卷上的数字去了，不把这个数字炒上去，那是要崩盘的。突然阿建叫起来：噫，好了，我的“佛山照明”上去了，可以和“五粮液”扯平了！
    范进道：“高邻，你晓得我今日没有米，要卖这鸡去救命，为甚么拿这话来混我？我又不同你顽，你自回去罢，莫误了我卖鸡。”邻居见他不信，劈手把鸡夺了，掼在地下，一把拉了回来。报录人见了道：“好了，新贵人回来了。”正要拥着他说话，范进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中间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范讳进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范进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说着，往后一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阿孔大概是听了阿建的那句“噫，好了”触动了灵感，硬是把《范进中举》中的这段话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想想阿建前后的神情，还真和范进有几分相像，于是大家笑得和《红楼梦》里刘姥姥念叨“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效果差不多。
    隔壁办公室阿兵伸头进来问：什么事这么好笑？阿露说：老师用篮子拿来了五个苹果，准备分给五个小朋友，每个小朋友分一个，但是篮子里还要留一个，请问怎么分？阿兵说：有个小朋友刚读了《孔融让梨》自己不吃呗。阿露说：错！有个小朋友分到的那个放在篮子里拿着。王老太太整天喋喋不休，可她有一个月说话最少，是哪一个月？阿兵说：她生病那个月吧？阿露说：错！二月，二月小嘛！——我们就是为这数字人生而笑，知道了吧？于是阿兵在一阵大笑中把头缩了回去。
                                             （待续）    2008.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