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生
茶余饭后：http://blog.sina.com.cn/houcheng
五

    过完春节，大家又回到了校园，开始了新一轮的耕耘。
    校园是禁烟的，可是阿建时常忍不住要弄两口，当然了，这也是我的爱好。两个人趁着学生都在上晚自修，时不时地躲进角落里让烟头在黑暗的夜里闪烁几下。别小看这几分钟时间，它是我们心理最放松的时刻。虽然大家平时一起工作并无实质性的竞争，可毕竟是在市场里挣揣，有些敏感话题还是不大涉及的，见面谈论较多的是足球、NBA，包括后来的汶川地震，有爱开玩笑的会讲个什么“跳过去，跳过去”之类的小段子，大有鲁迅先生说的“今天天气哈哈哈”的味道，彼此心照不宣，埋头干活，莫论是非。倒也没想提防什么，是在特定背景下形成的一种风气。也许有关系比较密切的，背后也会有几句骂皇帝的话？那范围肯定是极小极小的。所以，在极其和谐平静的氛围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
    其实阿建应该是不在谨小慎微之列的，他是老板特聘的，签的是终身合同，不像我们一年签一次，随时可能卷铺盖。即便如此，他也很少发表什么评论，最多在学校宣布某项让老师们感到振奋的决定时冒一句：好！这经常让人想起《宰相刘罗锅》里的老王爷。
    我们一起躲在黑暗角落里让烟头明灭时是可以随便聊聊天的，说的大多是自己以前的那些个糗事儿，小时候偷瓜摸桃、大学时的顽劣和喜好、上班后的趣闻异事，说着说着就会和现在的生活挂钩起来，于是他留恋他家乡的山清水秀，我怀念我家乡的海阔天空。每说到这些，阿建总是要来一句：我要赎身！我知道，他此时所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但总是搞不清他的动机。——要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啊。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我问。你不知道，我是个疏懒惯的人，我喜欢按照我的习惯做事，可是在这里行吗？我只好陪着他轻轻叹息，他说的那种生活方式何尝不是我的追求？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大概是人到中年以后的最大愿望了吧。经多了是是非非，心里便没有了对错；看惯了此消彼长，心里便淡漠了盈亏……我说：人为什么总要争争抢抢、磕磕碰碰呢？好好在一起做点事不好吗？他说：存在的总有它的道理吧，要不怎么叫人呢，人都这样！于是我们一同佩服他的老乡鲁迅先生，虽然他看过的“城头变幻大王旗”比我们不知要多多少，依然还有诗要吟，我们呢？
    唉——，我叹息，我终于知道阮籍为什么要作穷途之哭了。别那么消极——他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别那么消极，不就是生活质量问题嘛，有了经济基础自由就自然到来了。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心上的人儿就会到来哟！我唱了一句，我是不大相信经济决定一切的，可是却没有足够的理由去驳斥他，我不是曾在感觉教育进退维谷的时候也希望有一所自己的学校，把自己对教育的理解实施一番吗？可是我没有足够的经济，所以我只能在公办教育的泥潭里苦苦跋涉，或者到民办教育的江湖上随波逐流。真的，有了足够的资金，我们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去资助一批学生，或者收留一些老人……他眼睛望着黑洞洞的夜空，又进入了他漫无边际的遐想。这里冬天的夜空似乎总是晴朗的，即便不晴朗，云层的后面也还是有星星，像我们的烟头一样一闪一闪的。
    有了钱以后，你真的还会做这些事情？透过他顽皮的外表，我觉得我渐渐摸到了他的温度。他笑了，说：也许不会吧，那些有钱人不都在花天酒地吗？我不知道能不能把握住自己。他像一只被碰了触角的蜗牛，迅速把自己柔软的灵魂缩进了壳里，跳开话题颇为神秘地说：我开始炒股了。
    这让我很惊讶，因为多年以前我有个朋友就炒股，而且把亲戚朋友的钱聚集起来投放股市，最后差点炒成孤家寡人，何况阿建并不是那么善于理财的，他在这里的房子并不去住，一个月还要付近千元的水电费和物业管理费呢。怎么又从彩民变成股民了呢？我问。他颇为得意地说：彩票也没扔，它就像扛着鱼竿去钓鱼，钓到钓不到全凭运气；股票不一样，那是自己投资挖塘养鱼，只要技术好就有收获。不怕亏吗？我想劝劝他。亏就亏吧，总比没有盼头好过些。他的烟头狠狠地亮了一下，我几乎能看到他脸上过早出现的深深的皱纹了。我要赎身哪！这句话随着一团浓重的烟雾喷出来，有一股呛人的辛辣。
    你真牛！我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执着征服了。没错，现在是牛市，有了赎身的银子我就可以从良了。虽然是冬天，是冬天的夜晚，但他的热情依然高涨，坚信冬天已经来了春天就不会遥远，黑夜过去肯定有灿烂的阳光。
                                                    （待续）    2008.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