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儿
茶余饭后：http://blog.sina.com.cn/houcheng

    儿子小时候吃饭颇费周章，总是不肯吃，要外婆端着饭碗满世界去追，趁他玩的间隙塞一口到嘴巴里；有时着急塞多了，或者太干了，或者有什么味道不对他的口味儿，他张开嘴巴就吐，而且要把先前吃进去的东西也都吐出来，吐得自己泪水涟涟，吐得外婆摇头叹气：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不吃呢？你妈小时候想看粒白米都不易啊！……
    是哦，我们这代人虽然没经历过饿死人和啃树皮那种年景，但从长辈那里没少听到关于饥饿的往事，仿佛自己也亲历了饥饿的恐慌；况且我们多多少少也经历了一些缺盐少油、粗粮寡汤的岁月，因此珍惜粮食成了一种精神遗传，深入血液且永难淡忘，有时可能把菜剩下也要把碗里的米粒吃干净。
    儿子稍稍懂事，我时常把他抓来教育，讲奶奶的父亲饿死的情景，讲爷爷为了省下点吃的给孩子自己饿得浑身浮肿，讲我读书时饿得睡不着起来吃咸菜喝开水……可是这些辛酸的往事很难引起小东西的共鸣，他歪着小脑袋听半天，好像听书一样津津有味，然后满脸困惑地说：爸，你真笨，没有米吃可以吃上好佳啊！
    ……没有理由向他发脾气，我只好无奈地笑笑，改换教育的内容和方式。你知道一粒米吃到嘴里有多不容易吗？一粒稻种种到田里，麻雀想吃它，害虫也想吃它；还好它没被吃掉，发芽了，和你一样一天天长大，在它长大的一百多天里，它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牛羊想吃它的苗，害虫想吃它的根；还好，它没被吃掉，也没被当作杂草拔掉，终于开花长穗了，但是一棵稻穗从田里收起，又有多少被遗失的可能啊！还好，稻子变成了粮食，但加工成米的过程中它可能不小心就蹦到糠草里，在把米运往街市的过程中它可能不小心就被洒落在路上，在买的过程中它可能差一点点就没装进咱家的米袋，在淘米的过程中它可能一不小心就跟着水流走了……现在装到碗里，吃进嘴巴里，它终于可以变成营养了，它应该是高兴的，就像孩子受到老师的表扬，浑身都散发着清香，怎么能舍得吐掉呢？儿子还不到懂得概率的年龄，不过似乎隐约觉得一粒米能吃到嘴里的确很麻烦，表情有点严肃。我让他背“锄禾日当午”，让他背“春种一粒粟”，他却犹犹豫豫地说：杨威不跟我玩，还有陈大卫跟我玩啊……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小脑袋里为什么会把米粒儿和小伙伴混到一起，也许在他的心目中那些米粒儿也就是一群小伙伴，是可以选择的吧。
    上了幼儿园以后，儿子吃饭认真多了。有时不小心米粒儿掉到餐桌上，他会立即尖起小手捡起来放进嘴巴里，掉到地上也要去捡。这让我非常感动。我不知道幼儿园老师对这个小东西说了什么，怎么就能让他如此珍惜一颗米粒儿的——这是他在生活道路上迈出的可喜一步。感谢老师让他懂得了珍惜。
    惜米只是对生命价值的爱惜，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东西需要他学会珍惜呢，但愿不要再等着别人提醒。
                                                  2008.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