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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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天,凤凰树上长出了一寸多长的新叶子。与此同时,高悬在枝头的扁扁长长的树荚也裂开了,一枚枚精致的种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跳出来,落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
在这条由凤凰树搭成的绿色长廊里走了三年,接受着凤凰尾羽一样的树叶的荫庇,欣赏着满树红缎做成的凤凰花,却不曾认真关心过有着美丽的叶子、美丽的花朵、美丽的名字的凤凰树是由什么样的种子长出来的。
凤凰花荚在六月花落的时候结蒂,很快就长成了一条一条两三公分宽、二三十公分长的青荚,然后就这么青青地挂在高高的枝头,经过一个炎夏、一个清秋和一个暖冬,像一片片玉做的风铃,轻轻地摇摆。春天,碧绿的凤凰叶就这么青青地落下来,宛如凤凰身上的椭圆形花纹,细密地铺在地上;枝头就只有凤凰花荚挂在那里,在和煦的春风里一点一点地变黄,再变成深褐色,一直守到新的叶子露出嫩芽,才纷纷从豆荚的怀抱里跳出来,去寻找自己的落脚点。
然而,现实并不像它们预想的那样顺利。有的种子可能刚好落在一片肥沃的红壤上,于是它发芽、扎根,长成小树,遮出一片绿荫,开出火红的花朵。而大多数种子却落在了人们浇铸的水泥地上,它们就只能躺在温暖的阳光里,等待着可能会出现的奇迹,某双温和的手把它们轻轻捡起,放到属于它们的土地上。然而这样的手有多少呢?铿锵的皮鞋踏过来,隆隆的车轮辗过来,于是一粒粒蕴藏着美丽的凤凰花种顷刻之间变为齑粉,像尘埃一样消散在空气中,或者流落到不知道哪里的一个角落。
说起来也怪不得别人,只因凤凰花是美丽的。它们的美丽总让人们产生拥有的欲望,而这拥有的欲望使它们不得不无奈地站到路边或者花园里。它们的美丽是那么持久,而这坚韧的美丽又总让人们忘记美丽也是需要呵护的。
每天走过凤凰长廊,总忍不住要弯下腰来捡几粒凤凰花种,让这些小小的生命躺在自己的掌心里。我有些不解,那么娇艳的花也能长出如此坚硬的种子吗?葵花籽一样大小、葵花籽一样形状,而它的外壳却更像西瓜籽,厚而硬。一时有些理不清楚:是它们原来就这样坚硬,还是它们总是被辗踏才进化成现在这种坚强的自我防卫?这猜测不是无端的,凡是容易受到伤害的东西总有一副坚硬的盔甲,而实际上它们的内心都是极脆弱的——人也是这样。
一粒一粒把它们送到路边的红壤里,至于它们后来的命运也就无暇顾及了,因为我也有我的生存方式,有我的难处,不可能每天来守着它们,看着它们发芽、长大、开花。但愿它们是顽强的,但愿它们风调雨顺。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能把这凤凰花种带回故乡、种在自己的身边该多好啊!那样我就可以时时地看着它生长、开花,我可以保证不让它的种子受到辗踏,都能够把它们的美丽绽放给温暖的春天。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难道就不是一种贪婪吗?况且谁都知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如此灵秀的凤凰花怎么可能愿意在它完全陌生的土地上扎根?
用土轻轻地把凤凰花种盖好,心里却满是怅然,总有一天我会像落叶一样飘落到故乡的泥土上,谁会在这样的季节里,来捡起水泥路上的凤凰花种,然后把它们送到清香的泥土里?我把一个虚空的愿望连同凤凰花种一同种下:假如有一天我再踏上这片红土地,一定能看到这里的凤凰花开得更加绚烂!那鲜红的花瓣儿里必然盛开着我遥远的牵挂,那玲珑的花蕊上必然凝结着我深深的祝福。
2008.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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