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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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四月并没有什么不同，它不过是一年中最平淡的一个月份。但是你却说不是，你说它很特别，雨季从清明就没有加过标点，如一首凄美的小诗。你还说戴望舒的《雨巷》一定就是写在这个季节。我说那不可能，戴望舒写的是夏季的江南，是那种细如牛毛的黄梅雨。你说你不管，诗里的哀怨、彷徨，就是四月的感觉。我只好笑了，因为我说的是背景，你说的是诗歌，我说的是季节，你说的是心情。你还轻轻地唱起了刘若英的《四月天》：“四月天  总是带伞的思念……给你的逃亡  无限宽广  直到你心慌……”
    虽然你这样说，可我觉得四月也还是满可爱的，即使是雨季。所有的花都开了，姹紫嫣红的花丛里，凤尾竹的新叶闪着油油的翠绿，让人想起那首葫芦丝吹出的情歌。我试着给你哼唱了几句：“月光下的凤尾竹  轻柔美丽像绿色的雾  竹楼里的好姑娘  歌声甜润像果子露……”你静静地听着，然后轻轻地一笑，笑得像一朵新开的虎刺梅，然后说：是这样吗？可是四月没有月光，就是有，也是昏黄的一团。我问你：那你不觉得鱼尾竹的花絮很美吗，像一束用绿珍珠串扎成的拂尘？你说那当然是美的，可是那新鲜的绿色总是让人感到不踏实——美好的东西会让人想起凋零。
    我想四月在你的心里太局促了，你只看到塞满每一个角落的沉重的潮湿，却忘了雨季其实也有轻盈。你看那海边，五彩缤纷的小伞下不是有一双双远眺的眼睛吗？你说：你知道海的对岸是什么吗？是啊，这片海和任何地方的海给人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不管沙滩上是热闹还是冷清，总有一个老人站在那里，他叫余光中，他的左手握着一枚小小的邮票，右手握着一张窄窄的船票，白发在海风中一飘一飘的，让人莫名其妙地想起家乡，想起爹娘，想起离别。
    越过老人的白发，我说看那里看那里！在那雾蒙蒙的小岛上空，两只白鹭在翩翩起舞，真个是“江碧鸟愈白”。你却把目光一点一点地从波光上收拾起来，洒向一片被烟雨包裹着的桉树，两只打湿了翅膀的燕子正从那里飞过。我说“春燕剪柳，长恋乡野朴风厚”，我以为你会说那不是垂柳，谁知你随口而答“栀子盈窗，又是故园春雨稠”。我想紫燕应该是解开你心结的小精灵吧？记得“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这个让人心暖的诗句吗？你点点头说：还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看来我是没有办法把你从这个忧伤的季节里带出来了，只好陪着你在这个异乡的雨季里跋涉。

    再长的雨季也是有尽头的，我想。你说你相信，但每一个雨季的清晨还是要从梦里醒来，还要去看湿漉漉的花，看湿漉漉的燕，看湿漉漉的人，还要去听湿漉漉的歌儿……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终于忍不住，批评你的悲观。你抬起湿漉漉的头看着我说：你竟然连自己也不认识了么？其实我是知道的，可是在这样的四月天，有个人和自己一起走，可能会轻松一些啊。
                                                     2008.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