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自从赵肃和四方走后，家中一点音信也得不到，担心也只是徒然。得宁得宇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第一次消息，那还是二人在河南境内的事情。听着得宁兄弟俩对赵肃和四方的称赞，两家老人都感到无比欣慰，不管孩子现在情况如何，能够用一颗善良的心来对待别人，这足以让父母自豪了。
没过多久，又收到了赵肃寄回的家书，说他和四方参加了郭帅的军队，还都当了个什么小头目，两家老人更是喜出望外。其实家书收到的时候，两个人早都被提升了，这封信在路上走了将近一年时间呢。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的下落算是清楚了，跟着朝廷的军队至少是安全的。从此得宁兄弟就在赵家的店铺里帮忙，再也不用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后来，得宇代赵家千里寻亲，参加了赵肃带领的守军，才又演绎出另一个故事。
且说赵肃二人在叛军中活动了一段时间，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只苦于无法和官府军队联系。
一天早上，赵肃和往常一样替叛军上街去买菜，路过十字路口时，看到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人蹲在墙角。初春的风在北方还是很有势力的，那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说不清为什么，赵肃一看到这些受苦受难的人，眼里就忍不住有些酸涩，他总以为是爹娘过去的苦难经历，使他产生了怜悯之心，其实他没有意识到，父亲的热血、母亲的慈悲和他自己的成长经历，已经铸就了他善良的心地，也养成了他凡事从穷苦人角度看问题的习惯。他走到那个人面前，掏出两个钱递过去，说去买碗热汤喝吧。那个人看看他，说：我不白要你的钱，我和你下棋。说着从屁股下面的布包里摸出一副磨得油亮的象棋来。赵肃眼前一亮，这是他来时和主帅约好的接头方式，那副象棋正是郭帅当初和他下过又送给他的。赵肃迅速将那个人带到没人的地方，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口述一下，让大军尽快攻打。
太原很快就被攻克了。守军在对阵时看到自己的人被几个官兵围住，不仅不去援救，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这就是赌博之风的遗患，几枚小小的棋子，硬是将一批热血男儿给征服了。四方趁机在军营里放起火来，大喊：官兵已经进城啦，快逃命啊！惊慌的守卒一看浓烟滚滚，也发一声喊，四散逃命去了。叛军守将崔干佑越城逃走，郭子仪乘胜追击，斩敌四千人，俘虏五千人，顺利攻下河东。
九月，郭子仪率唐军十五万，逼近长安，与叛军十万人相持于长安西南香积寺北沣水之东。经过激战、叛军全线崩溃，唐军收复长安。郭子仪乘胜东进，追叛军至潼关，杀敌五千人，占领华阴、弘农。这时，安禄山已死，其子安庆绪放弃洛阳，北渡黄河，走保邺，唐军收复洛阳。肃宗回到长安，召郭子仪还京。肃宗派人隆重迎接郭子仪于京城以东的灞上，见了郭子仪。感激涕零地说：虽吾之家国，实由卿再造。
一场战乱终于平息了，而大唐的国运也走向了衰微。北方的一些少数民族乘机骚扰边境，使得朝廷上下不得安宁。登基不久的肃宗，觉得很有必要重振天朝威仪，决定增兵边关。然而朝中经安史之乱，被牵连的将士实在不少，派谁去才合适呢？郭子仪推荐已经做了骑都尉的赵肃，陈奏了赵肃在平乱中的谋略和战功。肃宗召见，见赵肃果然仪表堂堂，目光清澈宁静，龙颜大悦，对那些畏首畏尾的将领们说：天赐帅才，使我大唐边陲安宁啊！封宁远将军，正五品。
皇帝赐宴毕，赵肃本欲告假回乡看望父母，恰好西北战报飞来：西北匈奴来犯，天兵迎敌不利，威武将军战死沙场。肃宗李亨亲携赵肃手说：赵将军，时下国家危难，愿将军以国家为重。朕将派钦差看望老大人，将军可即日启程，以消朕之烦忧，解边民于倒悬。
西风猎猎，战旗飘飘，自朱雀门至延平门，街道两边人山人海。赵肃跨下骑着白龙马，身上披着御赐大红战袍，带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征西去了。肃宗御驾延平门送行，赐御酒为三军壮行，并作诗一首勉励将士：狼烟起朔漠，将军铁马跃。战旗指边陲，天山唱天乐。他这是说大话呢。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正在上演着一幕幕生离死别的惨剧，借用杜甫的《兵车行》里的句子，恰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这一路走过去，赵肃的心随着地势的升高，却一点一点地低沉下来。北风吹着狂沙，掩埋着路边的枯骨，却掩埋不了百姓的苦难。出了玉门关几乎看不到人烟，父亲和母亲描述的当年繁庶的塞外风光，只剩下那条早早冰封的河流。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杀了，让老百姓过几天安生日子吧。风吹着枯草，发出吱吱的哀鸣，赵肃的心里响起父亲时常哼唱的歌儿：
白生生那个幺妹子儿，
你在哪搭儿哟？
亲哥哥在这山坡坡上，
傻个愣愣地等……
歌声是那么遥远，那么缥缈，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梦幻般的期待。
（待续）
2007.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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