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个要求，把在场的人都说愣了，哪有拿人家还没拜天地的新娘子打赌的！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龙三少爷，以他的家境和长相，在这西北边陲不敢说随便挑选，找个相貌姣好的女子还是很简单的事，这样一个丑媳妇放家里，让他以后怎么见人啊！可是这么把新娘子半道上弄丢了，漫说自己的父母不愿意，那欧阳把总岂能善罢甘休。他心想，你小子要是真有本事把她抢走，那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当时那里的少数民族还时兴抢婚，不过可不是这么个抢法，而是新郎带着一帮人到新娘家去抢亲，而且抢得越激烈，新娘越有面子。当然这个过程中难免有无意或故意抢错的，那也没什么，错就照错来，由此可见那里民风之剽悍。
众人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新娘子说话了：这位好汉，我家郎君既已输了，没有说话不算数的道理。可是小女子毕竟不是一件物事，也该容我家郎君出个赌题。
青年一听，说小姐尽管说来，我也是认赌之人。
欧阳小姐和龙三少爷耳语几句，龙三少爷说：我家娘子说了，如果你能证明你对她是真心，她便随你走遍天涯。如果你不能证明，便是强抢民女，她的爹爹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后面一句是龙三少爷自己加上去的，这也正是他自己的心理。
青年微一思忖，对手下那些人挥挥手说：既然不是来抢人，弟兄们可先去做别的买卖，小姐既有诚心，三日之后我们必当相会。一群黑面人呼哨一声，转眼之间顺着小路消失在荒草乱石之中。青年转过脸来说：小姐的父亲正在百计捉拿我们，小姐可将我缚去让把总大人交差。不知这样能不能证明我对小姐的真心。说罢，抛掉手中的兵器，背手待擒。青年心里有数，如果小姐有心随他而去，必不会将他交官；如果她用心使诈，刚才那“三日后相见”便是个暗号，他的人自有办法搭救。
这一招是欧阳小姐和龙三少爷都没有料到的，他们以为把这伙毛贼吓走就完了。现在情况摆在面前，龙三少爷知道这伙人厉害，擒虎容易放虎难，一时竟没了主意。欧阳小姐又是心里一热：唉，有人嫌我丑陋，还没拜堂嘴里已然露出不悦，将来这日子还不知道该如何打熬；这位虽是官府缉捕的强盗，竟以自家的性命来赌我……也罢，先留下个退路再说。想到这里，她对那些随从喝道：与我绑了！
押着青年，这支迎亲队伍就更不像样了。欧阳小姐本不愿穿那裹裹拉拉的新娘装束，此时也甩掉外套，里面竟是一身崭新的戎装。龙三少爷担心青年有诈，甘愿离得远一点，说我前头开路，便打马先行而去。欧阳小姐亲自押着青年，那伙随从不远不近地跟着，向大山深处走去。
待到众人情绪松懈，欧阳小姐悄悄问青年：你可是官府缉拿的逃犯燕人赵青？青年说正是。你何苦要来自投罗网？赵青说：小姐想是忘了当初我被捉拿后的事情了？欧阳小姐点头，我爹爹一年要抓那么多人，我哪里能一一记得！
赵青说：我受杖刑以后，被绑在校场外木桩上让太阳曝晒，逼我说出同伙去向，小姐命兵丁给我一碗水喝。虽然小姐当时穿的是男装，但欧阳家大小姐的名头一看便知。我在心里说，他日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定要娶小姐为妻。逃出来以后，我不敢投军，在关外和内地之间做过一些生意，无奈官府豪强为难掠夺，转眼两年过去了，仍是一事无成，只好再次落草。官府虽然抓得紧，可我大部分时间都活动在府衙左近，一是官府不注意这些地方，二是保护小姐，以报赏水之恩。听说小姐的婚事是把总大人为联结关外势力到龙家亲自提的，想必将来不会如意，所以带人前来阻止。真的动手抢了小姐，我也会送回府上，我再恶，哪能做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呢……
一番话说得欧阳小姐百感交集，天天听父亲说强盗如何歹毒，不曾想也是有情有意之人。她叹息一声：唉，人世为何有这么多荒唐之事！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生身父亲为了自己的地位竟然把女儿往火坑里送，与其一生受人奚落，不如索性任人谈说。想到这儿，她一扯赵青身后绳头，说：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赵青一愣，说：小姐放了我，不要说龙家容不得，恐怕在这玉门关下再难做人了！欧阳小姐生气地说：你太啰嗦，快走，我喊人了！说完还真喊起来：逃犯跑啦——
赵青再也无法多说，抖掉绳索，拉起欧阳小姐钻进乱石丛中。
（待续）
2007.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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