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周庄酒楼就这样停业了。
过了有一个星期吧，傍晚亚杰正和燕子在店里清理资产，明阳推门进来了。燕子和亚杰赶紧迎上去，说陶局长好久没来了，快坐快坐。明阳挥了一下手，表情严肃地问：你的酒楼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关门了？燕子说：正要跟二哥说呢，内部员工不知从哪听来的风声，说我们资金周转不开了，快要倒闭了，都要求退股。这一退股我们真的就没法开下去了，人也走了，招工又招不到……二哥能不能帮帮我们？
亚杰拦住她说：别给二哥添乱了，他现在要管大事呢。这样吧，把梦阳大哥和夕阳姐也请来，今晚我们好好聚聚。明阳正要阻拦，小燕子电话已经打通了：大哥啊，二哥来了，今晚我们一起聚聚吧，你和夕阳姐一起过来，好吗？
梦阳知道关键人物要出场了，怕亚杰他们应付不来，赶紧和夕阳赶过来。梦阳和明阳握握手，说你看这两个人把事情弄的，到这一步我们怕也插不上手了，真是可惜……夕阳说：陶局，你的路子宽，不能帮他们想想办法吗？明阳说，如果他们是经营上出了漏子，我还能帮他们补补，这流动资金没有了，我怕是也爱莫能助了。——可惜了周庄这块牌子。
说话之间，燕子已经收拾了一桌菜，几个人一起坐下来。亚杰问：陶局喝点什么酒？夕阳说拿你们家最好酒来。燕子说我去买吧，我们存的只有宁夏红了。夕阳说：买也是应该的，求陶局帮忙，哪能还喝宁夏红呢？明阳脸色有些难看，说夕阳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怎么说话总是带刺儿呢？夕阳脸都红了，说陶局这样说让我无地自容，在咱中国，只有下属得罪上司的，哪里会有上司得罪下属的事儿呢！二人你来我往地说着，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梦阳说话了：夕阳，少说两句，怎么说那也是你二哥，他今天主动来帮亚杰燕子解决问题，我们这些做大哥大姐的反倒不懂事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今天专门儿解决亚杰他们的事儿。转脸又对燕子说：就拿宁夏红来吧，那可是我们的传统项目呢！
明阳听了梦阳的话，进门时的那种势头不得不收起来，颇动感情地说：夕阳，我知道你对我有气，说了你也未必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亚杰，最近几个月的生意应该不错吧？我可是费了很多事在帮你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当初燕子写给他的纸条儿，说这是你们当初给我的股份，现在酒楼成了这样，我也把它还给你们吧。说完又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条儿，说你当初给另外几个人的条子，他们托我转交给你，他们希望合作至此为止，不要再生其它枝节。
酒喝得很沉闷，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事儿，轻松不起来。敬酒的时候，梦阳给燕子使了个眼色，燕子出去了。几分钟以后，梦阳收到一条短信：只有三个人没收回，没问题了。回来的时候，燕子带了一瓶五粮液上来，笑嬉嬉地说：我看大哥二哥喝得没精神，想是酒不够味儿，又去买了一瓶好点的。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在你们帮助下发展到今天，现在酒楼开不成了，人情不能寡淡了。
梦阳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亚杰他们的危险已经过去了，将来大家都还要在一起混，不能让明阳太过难堪，于是和明阳渐渐喝出点感觉来。明阳酒量原本不大，经不住夕阳压着，梦阳拉着，亚杰和燕子捧着，几杯白酒掺进去就不行了，到卫生间吐了一通，梦阳让亚杰打车先把他送回家去了。
明阳刚走，夕阳就忍不住了，说大哥你干嘛还护着他！梦阳笑笑说：我不是护着他，他这时候来，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被你一呛，没说出来，如果我再不给他铺个台阶，他怎么下得来？假如他不把那几张条子拿出来，亚杰他们就踏实不了。夕阳啊，你已经做妈妈了，做事可不能总是由着自己的情绪，要看怎么弄才能对事情有利，你说是不是啊？夕阳说，有大哥在，我才不管他张三李四呢！说完，和燕子一起笑起来，说：有大哥真好！
梦阳没有笑，点了一根烟说：我倒为明阳捏着汗呢，他已经陷得很深了，看出来，他是来给那些人探路的。但愿他没有陷进别的圈子里……
亚杰回来后，燕子和他说了核算出的情况，多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云终于散开了，几个人痛痛快快地喝了几杯。亚杰和燕子的心里都热乎乎的，说：大哥大姐，经过这么多事情，我们总算知道什么是生活了。酒楼脱手以后我们想结婚，不知该怎么操持，还得你们帮我们出出主意。夕阳问：你们是在这里办呢，还是回老家办？
燕子说：我们不想回去，你们不知道家里的事情有多复杂。有时候想想，人真是个怪物！离开家吧，天天想着那个地方，小时候的那些事儿都是在那块土地上发生的啊，连欺负亚杰也是在后山那片坡地上，说不想老家是骗人的；可是一想到要到那里去生活一辈子，就没了那份勇气，一代一代人积累下来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让人理不清楚——跟你们说吧，我们家和亚杰家原来是不搭腔的，我们俩确定下来以后，他们才试着说话。老一辈生活得已经不容易了，如果我们再回到那里去，不知又要生出多少纠葛！
亚杰接着说：我们准备把家就安在这里，老人愿意过来就过来和我们一起过，不愿意过来就让他们在家过。——人要是没有这么多瓜葛多好啊！梦阳说：谁都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这些瓜葛在我们离开以后或者老的时候，可能正是我们留恋这个世界的根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梦阳和夕阳就告辞了。两个人走在初夏的街道上，吹着从田野里刮来的小风，感到静下来的生活是那么温馨，很诧异世人为什么要人为地制造出这么多的是是非非。梦阳看着很多人还在夜色里为生活而奔忙、行走，对夕阳说：夕阳，有时候真想到乡村去盖几间小屋，在里面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夕阳点点头：我爸最近总是想回老家去生活，可是我妈不愿去，她怕自己变成一个斤斤计较的村妇！呵呵！
呵呵！梦阳应和着笑。呵呵……周围的楼房、花草也应和着笑了。
（待续）
2007.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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