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梦阳再次来到周庄酒楼，已经快到春节了。那天市里来人检查，中午招待来客吃饭，因为他了解酒楼的内部情况，离单位又近，就顺路过来了。
酒楼里热闹非凡，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幸好事先预订了房间，否则还真排不上队。他们刚拐过路口，亚杰就迎出来了，满脸笑容，两个多月前的愁容早已被节日的气氛冲洗得一干二净。梦阳把客人让进大厅，自己跟在后面往楼上走。亚杰说：大哥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过来？梦阳笑笑说：公家的饭也不是说吃就吃的，自己回家吃就行了。生意不错嘛，你怎么运作起来的？亚杰说：一会儿再跟你汇报，先上楼吧。
这次安排在空山厅，迎门依然是一幅水墨山水，用草书题着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看不出是什么人的手笔。房间比较大，自然显出几分疏朗的气息。
菜安排得很丰盛，梦阳估计要比自己订的标准高，连膏蟹都上来了，这在大饭店里没有上百元的标准是绝对做不到的。客人从菜的规格上自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份量，席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公家的事情、个人的情感，一直吃到将近下午三点钟，又吃了水果，喝了茶，方才离席开拔。
梦阳送走客人，发现亚杰正站在店门口等自己，又折回酒楼。客人大多已经吃完走了，服务员和厨师正围着楼下的一张桌子准备吃饭。亚杰走过去说，燕子姐，你来一下。梦阳这才发现小燕子正背对着门坐在桌前，小马尾巴上依然扎着黄色的绢帕。看见梦阳，小燕子笑着点点头，打个招呼，然后问亚杰：有什么事吗？我吃了饭还要去市场采购。亚杰说：我想和马大哥说点事儿，你也来吧。菜让李强去买吧。小燕子说：那你们先上去，我泡壶茶带上去。
坐下来以后，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梦阳关心的还是亚杰是怎么走出困境的。亚杰给他点上烟，说：马大哥做了好事就不来了，不是你指点，我和燕子姐哪有今天！梦阳有点摸不着头脑，说我做了什么好事？小燕子说：上次你们吃饭第二天，夕阳姐带着她爸爸妈妈又来吃饭。两位老人看了楼上的布置，吃了饭菜，把我们夸奖了一番。夕阳姐说我们是外地人，没有关系，生意很不好做，请她爸爸给出出主意。后来我们才知道，张伯伯是区政府的领导。他问了我们投资情况，说你们把酒楼拆成三十股吧，你们两个人各十股，拿五股给厨师、采购、领班作赢利分红，其余五股作为干股给几个主要用餐单位负责人。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让夕阳认购一股。夕阳姐说，是你让她帮我们拉点人来的，她就把张伯伯给带来了。你可不是帮了我们大忙？
亚杰说：目前我们只操作了第一步和第三步，给张伯伯一股，还有四份干股没有动。张伯伯带人来吃过几次，大家都说环境好，饭菜质量不错，价格比大饭店低，就这样越带人越多，生意就好起来了。我和燕子姐商量了，马大哥和夕阳姐不嫌弃我们是外地人，给我们出了这么大力，一定要做我们的股东，这四股当中你们一人一股，剩下的两股我们准备送一股给卫生局、一股给税务局。不知马大哥有什么意见。
梦阳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不可能接受你们的股份，一是你们在这里也不容易，二是我们不许搞第二职业。夕阳也算了吧，有她爸爸参与就可以了。
亚杰和小燕子说：那不行，没有你们帮忙我们可能早就关门了！张伯伯说现在很多公务员都有投资，几乎所有的酒店都要分红的。如果你觉得这样做违反规定，可以适当交一点股金。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你来指点呢。反正我们已经把这点算不得什么机密的家底告诉你了，如果你还信不过我们，我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小燕子说：马大哥，不是我们非要粘着你，你到好粥庄吃饭不是一年半年了，来的人是什么品性，我不问也能猜出八九分。实在是我们在这里没个靠头，也想和当地人有些个来往，这样我们就像有个家里人一样……
梦阳有些感动。他不是不缺钱，家里买房子的贷款每天都压得他抬不起头，可是平白无故地拿人家股份，他觉得烫手。就算自己拿股金入股，可是又能为酒楼做什么呢？说白了，还不是占人家的便宜？他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面对这两个青年人，他竟不知如何回答了。犹豫再三，他决定先盘盘自己的家底再说，他摁灭手里的烟头，说：让我再考虑一下吧。你们跟我说的事情我不会外传，你们有什么难处随时可以找我，这样行吗？你们先忙吧，我还到单位看看。
走出周庄酒楼，太阳已经偏西了。各家店前摆满了年货，街上到处飘荡了鲜艳的颜色。他回头看了看酒楼，在冬天的阳光下，明亮而温馨，心里不知所由地对它产生了几分亲切感。
（待续）
2007.11.7
加载中，请稍候......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