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儿子从学校放学回来，鬼头鬼脑地跑进我的书房，问我：爸爸，你知道人的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是多少吗？我知道他看过很多脑筋急转弯，动不动就弄来考考我的智商：什么东西天气越热，它爬的越高？什么照片看不出照的是谁？在一次考试中，一对同桌交了一模一样的考卷，但老师认为他们肯定没有做弊，这是为什么？加热会凝固的东西是什么？什么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冰变成水最快的方法是什么？有一位老太太上了公车，为什么没人让座？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为什么今天就有人想自杀？当你向别人夸耀你的长处的同时，别人还会知道你的什么？……开头我还认真思考，给他个答案，但是差不多都是错的，后来我就不再回答他。他乐颠颠地说：怪不得老师说我做事没耐心、学习没毅力，原来是遗传！
今天我也不想回答他，让他一边儿玩去。他委屈地对我说：老师让我们想一个最难测量的距离，并且想办法测量出来，谁的课题越有创意，给的学分就越高。我报的是“心与心的距离”，你不配合，我怎么完成啊？你还是老师呢！我看他一脸认真，也想看他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答应配合他。他立即笑嘻嘻地抓住我的手说：我问你答，靠直觉，不要思考。我点头。
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写点东西，将来出一本有点意义的书。
不对，你想把手从我手里抽出去。说明我们的心之间确实存在距离。你写的东西你都能做到吗？
大部分能。
不对，你不让别人做的事，你肯定做不到。你没有认真思考我问的问题，距离在拉大。
你最怕家里发生什么事情？
儿子不好好念书，尽弄些没用的东西。
不对，你以前说过最怕奶奶生病。你对儿子的教育前后不一致，其中有一次是假话。爸爸骗过儿子，距离很大。你最不爱吃的东西是什么？
这次我快速在脑子里搜索一下，答：你吃剩下的饭。
正确，我小时候剩饭的时候你总是这样对妈妈说。不过，这证明你有些嫌弃孩子，亲情要打折扣。你最喜欢的同事是谁？
孙叔叔，他总是把工作做得十分出色。
不对，应该是张阿姨，她是我干妈，对自己孩子好的人你没排在第一，说明你没把儿子放在第一位。你最不喜欢接的电话是什么？
别人打错的电话啊，哈哈！
不对，是我在学校犯错误，老师找你的电话。你还是没有把儿子放在第一位。假如你要去世了，你最想让谁握住你的手？
你的奶奶，可惜她已经去世了……
不对，应该是儿子，因为奶奶去世的时候你最想拉住她，你没有考虑儿子的感受。
这样啊？我渐渐摸清了他的思路，只要往他身上靠就对了。
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怎么又问回来了！把手从你的手里抽出来，我得意地说。
正确，不过我感到悲哀。你写的东西你都能做到吗？
让别人不要做的事我做不到。哈哈！
正确，你让我不要说谎，你也做不到，爸爸有点虚伪。你最怕家里发生什么事情？
以前怕你奶奶生病，现在怕儿子不好好念书。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正确。但是你忘了儿子品行是否端正，本末倒置，这不是合格的爸爸。你最不爱吃的东西是什么？
你吃剩下的饭啊？我有些不自信了。
正……确，我在爸爸眼里连小猪都不如吧？你最喜欢的同事是谁？
你张阿姨，因为她对我儿子好嘛。我又恢复了一点信心。
真的？那你没有考虑妈妈的感受？你不最喜欢接的电话是什么？
儿子在学校犯错误，老师让我去一趟。我犹犹豫豫地说。
正确……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孩子这么没信心！假如你要去世了，你最想让谁握住你的手？
儿子的。我小声说。
正确，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爸爸，你的手好凉，你的温度告诉我，你是那么在乎我。爸爸，我们心的距离几乎为零！
我的眼里有些潮湿，我觉得我在儿子面前是那么的缺少自信，一直想靠近他，却又要不停地躲避他对我灵魂的质问，我们仿佛在隔着一道玻璃墙说话，虽然我们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2007.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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