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应朋友之约，到郊外去钓鱼。
这对我来说是老行当了，小时候每逢暑假总要跑出去到河边钓鱼。据说钓鱼要早起，要赶在鱼起床吃早餐之前把钓钩抛下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有人说了，那就早早爬起来。蹚着长满野草的小路，走过大团大团的晨雾，来到水泡子边上，身上差不多已经湿透了。东北的早晨即便在夏天依然很冷，哆哆嗦嗦地把鱼饵上好，朝着自认为鱼多的地方抛下去，眼睛就一刻不停地盯着浮漂，心里还在默念：鱼儿鱼儿快上钩，没有大的小的也将就。那个“就”字要读成平声，这样才余味绵长；念叨的时候，心里特别虔诚，非常希望鱼能理解我的苦心，因为父亲很喜欢吃鱼。那时物资贫乏，流通也不好，东北只能吃到罐头鱼，鲜鱼很少见，更没有卖的。大多数时候能钓到一些，有时也会空手而归。太阳晒干了雾气，和侄儿扛着渔竿迎着初升的太阳往回走，边走边回忆着每条鱼是如何咬钩，如何被钓上来的，笑声洒了一路。到家里，把几条用柳枝串着的小鱼往妈妈跟前一举，大声地说：看！
后来虽然生活在海边，却只爱看别人钓鱼，自己是从不下手的，一是因为钓海鱼技术要求更高，二是当时产生了一个怪念头——到底是人钓鱼还是鱼钓人，没想明白，那就不钓。一个周末，大约是初冬吧，田里的麦苗已经有一寸高了，朋友来约去钓鱼。去的是一家鱼塘，朋友说已经联系好了，让他家不要喂食，这样好钓一些。钓钩抛下去，就静静地等，表面上很平静，心里可是很急，因为同去的有好几个同事，好胜心在支配着每一个人，不时地把钩提上来看看，却忘了钓鱼最关键的就是心静，那时还太年轻了。一上午几个人连一条也没钓上来。朋友觉得让大家扫了兴致，和主家嘀咕了几句，主家就穿上胶皮裤子下去用网网了很多鱼上来。大家看得也开心，走的时候拿了秤来称，才知道是要付钱的，而且比市场上贵很多，觉得终究还是让鱼给钓了。拿着分来的鱼却不知怎么处理，父母早已去世，自己也没有锅灶，不知该往哪里送。那次鱼钓得有点心酸。
这次钓鱼是做了充分准备的。朋友早已和家里通了电话，让家里准备些吃的；我们租了一辆车子，由两位同事轮流着开，走一路玩一路，走了百余里，终于在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找到了鱼塘。走到塘边，鱼听到脚步声就不停地打花儿、扯线，看得人手痒心痒。朋友一家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想我们一定有些失礼，因为心一直叮在鱼塘上，忘了许多规矩。倒映着青山绿树、飞鹭白云的池塘，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水是山泉，清澈但不透明，我们无法看到鱼儿的身影和笑脸。朋友的安排颇为别致，仿佛一场大戏，总是不肯直奔高潮——先带我们看了周围的环境，指点了一番青山和白云；又领我们参观了附近部队的训练场，在靶场考察了射击后留下的各种痕迹，路上顺便采了一阵野果；最后家里又安排吃了点心。几个人终于按捺不住，说：钓鱼吧！
一时间钓具齐全，直奔鱼塘。各人拣了自认为最好的地形扎下架势，无形中的比赛拉开了序幕。这是一口多么诱人的池塘啊，几万条鱼在其中游来游去，竟然没有一丝异味；山坡上的草木散发着秋天的清香，塘里的鱼儿快乐地打着水花。我用的是小钩，很快就钓竿沉沉地向下坠去，缓缓地提起，一条几斤重的鲤鱼就挣扎着拖出了水面。踌躇满志地向钓友看去，他们的鱼标依然如老僧入定一般静立在水面。再次丢下钩子，钓友看我放钩动作说：嗬嗬，是小本经营啊！是啊，他们用的是大钩，可以很潇洒地抛出几十米，我只能丢在两三米远的脚边。没过几分钟，我的钓竿又弯下去了。终于有个家伙忍不住，说先别拿上来，让我感受一下拖出水面的感觉。把钓竿递给他，他就拖着水里的鱼在池塘边走起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牵着鱼儿散步，很有境界啊！
后来另一位钓友又钓上来两条小猪一样大的鱼，自是一番惊喜与炫耀。其实钓不钓上来鱼是很次要的事，朋友家里水煮活鱼、山珍野味早已摆到餐桌上了，但是那份兴致却越来越浓，看到朋友家风里雨里养大的鱼，盘算着他们将有的收获，心里已经满是喜悦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驾车踏上归途，车里装满了好心情。牵着鱼儿散步，这份无得无失的从容才是钓者真正的修炼吧。
2007.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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