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老船长
茶余饭后：http://blog.sina.com.cn/houcheng

    学校工作终于步入实质性阶段了，教师培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主要内容是学习前期我和东方草拟的一些章程和教师行为规范，明确学校的性质和办学宗旨。活动主要由小钱和小佟主持，猴子忙他的招生筹备工作去了。期间我去讲过两次话，主要是讲解教师薪酬体系及经费来源，消除新加盟老师的顾虑。正规的培训结束以后，我们几个人全部沉到教师中去，了解老师的要求和心态，同时也考察一部分老师的业务水平和管理能力，为开学时班主任、教研组长、备课组长、年级组长、教务员、实验员等人员的配备作准备。培训工作和公立学校有很大不同，公立校的一切活动都由上级主管部门设计好的，学校只要执行就可以了，而私立校的活动全部要自行设计、自己落实，这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所幸我们几个都有过较长时间的公立校管理经验，一切进展还比较顺利。但是，如果一切都和公立校的模式完全一样，显然达不到培训的特殊要求，老师们也会厌倦。我和东方联系，他从集团调了一辆大型客车来，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变换培训方式了。有时我们在会议室以讲座或讨论会的形式进行，有时把老师带到偏远的乡村，去体验那里艰苦的生活环境，感受那里的教育状况，逐步提高他们的使命感和责任心。

    有一天，我们来到一个渔村考察，一位老人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们的车子停在当地一所小学的操场上，正在划分活动小组，这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围着我们的车子转，我想可能是我们“在海一方”的校名引起他的兴趣了吧，就没去理会。过了一会儿，老人走过来，问：请问哪位是校长？我说：您有什么事吗？老人说：我认识你，你以前来我们村检查过“非典”，挺会说的。我想问你，你们学校真的不收费吗？我点点头。他说：你们凭什么确定哪些孩子是贫困户家的？我说：我们要让孩子带着地方村委会或者居委会的证明材料报到。他一听就笑了：小伙子啊，那也能信吗？如果那样收学生，你们恐怕收的都是干部家的亲戚了。我觉得老人家话里有话，就让他们继续活动，我和老人家到车上坐下聊天。
    没想到，老人竟给我揭开了一个令人悲哀的现象：
    你们学校帮助穷人的孩子念书，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用你们宣传，现在谁不知道“在海一方”，谁不知道“文硕集团”？可是你们的消息一出来，那些干部家的孩子先知道，就开了条子报名了；一些真正困难的人家知道以后也去开条子，村里就不给开了，怕报名的人太多，你们会下来查，那样他们的孩子就不能免费了。我早就想去和你们说说，可是一想，人家在做善事，我们这些乡下人这样没品，不是让你们寒心吗？不说吧，你们想做的好事又没做成——难为人！
    这情况真的出乎我们意料。我轻轻点头，示意老人家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我也不是没有私心——我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家有四个孩子，这在我们渔村很普遍，所以大家天天风里来雨里去，还是穷得孩子念不起书。去年我那个大儿子出海摊上事了，大儿媳妇带着几个孩子，那日子真是艰难啊！大孩子下来了，跟着他二叔出海，他妈妈只能去敲点海蛎子，下面三个孩子念书就难了，现在学校费用不低啊！……又太小，下来也不中什么用，愁死了。听说你们办了这样一所学校，我们就去开条子报名，可是人家说学校招满了……
    老人家年轻的时候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船长，曾经指挥渔船一网打上来九千斤虾皮。船太小了，要不那一次就能给村里赚几万块。老人家的眼神混浊而幽深，好像又回到了那劈波斩浪的年代——一条大鲨鱼毁了我一生啊！老人叹息着。那天，他带着船队出远海，在返航时遇到了被渔民称作“大老爷”的鲨鱼，船队眼看就要葬身海底，老人驾起一条小船向鲨鱼迎过去，用土枪把鲨鱼引开了，可是他的小船被鲨鱼推起的大浪掀翻，幸亏水性好才拣回一条命，可是一条腿却被小船撞断了。渔业队的时候还受照顾，包产到户以后就没有人能帮得上他了，他成了家里的负担。
    两行浊泪在老人的皱纹里漫开来……打湿了我的眼睛，也打湿了我的心。我毫不犹豫地收下了他的孙子和孙女。老人说：你们都是好人哪，将来会有好报的！
    老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望着老人一瘸一拐的背影，我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为什么这世界就这么容不得一点正义呢？东方啊，你可以资助五百个孩子、一千个孩子、一万个孩子，可是你能把天下所有上不起学的孩子都护起来吗？
    我打电话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东方，他说：让猴子一定要加强资格审查！你也不要太悲观，咱们能做多少做多少吧，总比无所事事要好一些！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我们是在培育善良的种子，相信这些种子将来可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我决定把这件事情讲给我们的老师听，让他们知道：现在的穷人也曾有过辉煌，他们的后代一定也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老师们听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反应各不相同。一位退休后义务来学校服务的特级教师会后找到我，说：贫困生资格审核是一个很关键的环节，靠小侯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要让所有的老师都参与进去，每人负责一部分学生，开展家访，一方面了解一手资料，另一方面加强家校联系，宣传学校、宣传集团。谁审核的学生谁负责，制订责任制。然后学校再开会通过，防止出现弄虚作假现象。
    这是一个好主意。老师们明白了学校的办学宗旨也都很热情，主动要求深入学生家庭，决心把这项工作做好。很多时候我们欣赏年轻人的开创性，其实老人的智慧更加宝贵，一个正直的老人就是一位老船长，他们凭着风的气味、流的方向，就能判断出天气的变化和航向是否正确。
    一场招生风波就在两位老人的指点下圆满解决了，我和小侯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侯就是猴子，他是学校外联处处长。他凭着自己的热情和耐心，很快就和老师混得不分彼此了，大家也都叫他猴子。
                                 （待续）    2007.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