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栀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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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历的五月，海城进入了等待的季节。
    轻盈的柳絮从眼前匆匆地飘过；桃花李花收起了自己的芬芳，凝聚成一枚枚青涩的果儿；郊外的麦田里麦穗像刚修剪的板寸，昼夜不息地把农人洒在土里的汗水聚集起来，等待阳光把它们烤成金灿灿的颗粒；布谷鸟在林间、在田野尽情地歌唱着人们对丰收的渴望……
    再过一两场雨，就要进入夏季了。此时开得最精彩的当属那令人心醉的栀子花。一场牛毛小雨，世间的一切都吃足了水分，人的神经也被滋润得柔和下来。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来到小小的庭院，看那绿箭似的栀子花苞一点一点地褪去绿色，一点一点地变白、变大，突然就张开了小小的嘴巴，吐出一缕酝酿了一个春天的醇香，然后绽开圣洁的小脸对着你开心地笑——谁的心都会变得十分柔软，仿佛听到孩子在撒娇一样地说：妈妈！爸爸买的糖果真甜啊！
    是的，一切都是香甜的。女的不论老少都会簪一朵栀子花在鬓畔，男的也会在钮扣眼儿里、上衣袋里别上一朵，那香甜的味道就会一直跟着你走，好像整个世界的空气里都在氤氲着栀子花的气息。在这样的气息里，人的心变得特别安祥，从容地等待一年中第一个收获的季节。

    就在这样一个早晨，我们几个人早早地走进了“在海一方”。这里现在已经撤光了脚手架，远看就像在翠绿的山林里盛开的栀子花，娇艳而不失厚重。一切硬件都齐备了，工人也已经撤离，只有几个花农在整理着大幅的草坪和花坛里五彩缤纷的花草。
    今天我们要讨论两天以后招聘老师的事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学生已经报名500余人，社会赞助到了120万元。这让我们从心里感到按捺不住的喜悦——一项很大的事业就要在我们的手里产生了！
    坐到会议室，大家都热烈地赞美着明亮美丽的校园。猴子顽皮地把音响打开，设伏在校园花丛里、灯杆下的音箱同时发出轻柔的音乐，那是小钱专门从网上找来的一组乐曲，现在正在播放的是提琴与钢琴合奏的《欢乐颂》：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
    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
    消除一切痕迹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
    人们团结成兄弟……
舒缓的音乐在校园每一个角落回荡着，也在我们的心中回旋着。
    一向活泼的小佟此时却静默了，眼角闪着隐隐的泪水。我们都吃了一惊，赶紧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边微笑一边讲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昨天我们又加班了，她的先生小于也加班，于是上一年级的孩子就只好一个人呆在家里。天黑了，爸爸妈妈还不回来，孩子心里有些慌乱，一个人跑到隔了两条街的外婆家。外婆一开门，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就问：小雨，你怎么一个人来？有什么事吗？孩子举起家里养着的一捧栀子花，说：外婆，我来给你送花的。小雨饿了，想吃外婆做的饭了。外婆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又疼又气。我到家，找不到孩子，就打电话到妈妈家，妈妈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那时，都快十点了……小佟说不下去了。
    我们也都没有声音了。一个多月来，大家没日没夜地干活，真的把家人都淡忘了，谁的心里没有几个酸涩的故事？可以预见，从此以后等待我们的生活可能大多数就是这种不分白天黑夜、没有周末和假期的全天候。自己苦点累点不要紧，可是我们还有孩子、还有老人啊！大家的神情有些黯淡，宛如失了水的栀子花。小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传染了大家，迅速地抹干泪水，笑着说：你看，女人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好了，我们来开会吧！我先说说我的看法……
    是的，我们的工作顺利的进行着，这是一群极平凡的人，但是很多时候我们的人格是不平凡的；我们经常忙得忘记先后，但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会混淆主次。
    散会以后，我打电话给东方，说起了小佟遇到的事，以及今后老师们可能遇到的困难。谁知东方听后，却一失往常的果决，哑着嗓子说：我的女儿也是这样啊，我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弥补我给她带来的缺失……欧阳，不要责怪小佟，将来也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批评老师……我们首先是儿女、是夫妻、是父母，其次才是自己的社会角色啊。你放心，我会让紫芽尽可能把这些事给你处理好一些，她的体会更深。学校走上正轨以后，要抓紧成立工会……这就是东方！
    招聘会那天，刚刚被雨水洗过的天空蓝得耀眼，学校后坡上的松林里流淌而下的清香充溢着校园内外。八十米宽的校门全部打开，两座相连的充气拱门横跨在门内，彩旗迎风招展，汽球条幅高高地展示着我们鲜明的宗旨、坚定的信念和热切的期待。猴子从报名的学生中选来十名男生十名女生，穿着校服、披着绶带，整齐地分列在校门两边，向每一位前来应聘的老师和来宾献上一小束鲜嫩的栀子花，整个校园里到处都飘散着浓浓的芳香。
    东方到北京去了，招聘工作由我牵头。伴着《欢乐颂》优美的旋律，我发表了简短的致辞，然后对应聘教师的考核分学部、按学科有序进行。东方在出发之前已经做通了教育局的工作，评委是从我原来工作的单位请来的。这一场招聘会，我们从百余名应聘老师中选出了五十人，其中有五人是本地教育院校的大学生志愿者。
    五十份聘书签发后，安排了远道而来的应聘老师的食宿，我们的心才真正放松下来。
    招待了评委老师，天已经很晚了。几个人又聚集到会议室，都兴奋不已，也都不再说话，静静地享受着一天劳顿后的喜悦。
    桌子上的栀子花在夜色里显得更加洁白和芬芳。

                                         （待续）   2007.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