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其存在的时间意义和空间意义都是极其有限的，见闻与学识更是十分狭窄，因而面对纷繁复杂的自然和社会现象，我们时常感到莫名其妙或者束手无策，留下一个又一个遗憾。直到生命燃成烟蒂，才喟然长叹：吸烟有害健康啊！
人生不仅苦短，而且非常脆弱。随便面对面一位老人，你都会发出感慨：当年亦曾叱咤风云、走南闯北、激情澎湃的青年，怎么就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变成颤颤巍巍、不辨东西、心如止水的老人了呢？是什么剥夺抑或偷走了他们当年的强壮、聪敏和热情？我不知道如果将一个人的一生的全程录像带原版播放，我们是否可以从这个过程中探知生命变化的自然规律和社会变因，想来是可以的，但相信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结论，因为这盘录像带播放的长度足以使观看的人由一个孩童又变成一位对一切不再好奇的老人。是啊，我们在看着别人一天天长大、老去的过程中，自己也在一天天变老，老到成为下一代人探究的话题。
从公车上扶着一位老妈妈下来，好心地说：大妈，您好去哪儿啊？我帮您送过去。大妈笑得皱纹层层叠叠，夸了我的人品和良心，又夸了我早已过世的父母教子有方，最后告诉我一个我永远不可能把她送达的地方——那是一家日杂商店，可是五年前它已经被拆迁，如今是一座近三十层的银行大楼。大妈听了哈哈大笑：老啦老啦……她的豁达让我揪心：我的父母在世时是不是也曾这样？我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呢？服老，这是一种多么无奈的心情啊！我揪心的另一个原因是，再过一段时间，我也要和大妈一样吗？我将在哪年哪月对新出现的事物不再感兴趣？我将在哪年哪月找不到走了几十年的那条路？
那么，我现在的使命是什么？就是在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吗？这个过程要多久？在这个过程中，将有哪些事情逐渐淡化、遗忘？是什么东西将它们稀释、最后冲进了历史的河流？……这些疑问让我感到莫名的惆怅，不是恐惧衰老的到来，而是恐惧后面的生命对先前生活的背叛——我不知道人的一生还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遗失了自我更可悲！我也预测不出生命给我将来留下的会是些什么，是童年的趣事、青年的奋斗、中年的困惑，还是老年的遗憾？也许那时的思维已经没有现在这么有条理了，闪烁的只是一些生活的碎片：某次丢了钥匙的焦急与懊恼，某次违拗父命的悔恨，某次和妻子争执的可笑，某次惩罚孩子的心疼……
当然，应该不止这些，如果能够，希望我的记忆里多保留一些快乐的事情。是快乐，不是自豪。哪怕是儿时养过的一只小鸟，长大后为妈妈做的一件像样的衣服，和爱人的一次旅行，与朋友的一次玩笑，还有我的孩子和我的学生幼稚可笑的一些言语和举动……一定会的，虽然我的人生已经过去了很大一段，但一切应该还来得及，因为今天我想通了人应该如何老去。
从今以后，经不住良心拷问的事情是绝对不做了，有些事情做的时候可能痛快淋漓，但是它经受不住时间的推敲。我要像大妈那样，在面对衰老的时候能够坦然一笑，而不要在年老的时候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用混浊的老泪去冲洗沾满灰尘的灵魂。
2007.3.16
加载中，请稍候......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