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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迎兵：花神（原创小说连载之二）
(2008-06-05 17:5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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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小说《花神》 |
八
曾丽丽可是她们沟底村上最标致的妹子了。她刚上村小那会就懂得为父母分担忧愁。娘走的时候，紧紧拉住她的手，让把刚满月的弟弟长庚带好，听爹爹的话。话没说完，娘就在她家的后炕上一撒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爹在哇哇哭娘，而曾丽丽则一声没吭，只是在心里对着娘的坟头发了誓。曾丽丽时常提着篮子去后山挖中药材到镇上收购站买钱，然后到供销社给弟弟长庚买奶粉吃。她常常到地头给忙活的爹送水送饭。后来爹到小煤窑打工挣钱，下地的活就由她和爷爷干了。曾丽丽穿什么都是那么好看，一件很长的男式军上衣，一条很短的洗得发白的花格子裤，脚穿一双她爹打工回家时捡来的起了皱折的、磨得看不出底色的旧皮鞋。她娘在生下长庚之后一病不起，整天在炕上咳血，挺吓人的。爹四处借钱给娘看病，家里堆下的“饥荒”怕是一年半载也还不完。爹外出挖煤，曾丽丽也开始外出打工挣钱。弟弟长庚就让奶奶来带了。
曾丽丽刚到这个城市，真是两眼摸黑，啥也弄不清。一出站，等北京读研的一个叫温蓉蓉的姐姐来接她。可是等了半前晌，都没有等到人来。后来才明白，全都是自己弄错了，把接站地点搞混了。北京西站有北一、北二两个出口，由于曾丽丽没有手机，只有满场子找，好赖在北广场旗杆下才找到接自己来的温蓉蓉，已经是天已傍黑了。不是温蓉蓉的话，曾丽丽就走丢了。温蓉蓉把她送到大红门批发市场，就赶回学校去了。打工很忙的，曾丽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温蓉蓉的学校看看她。一次，曾丽丽给温蓉蓉的学校打电话，说是自己有时间会和秦有志一起去看她。温蓉蓉让曾丽丽接触人要小心，大城市可不比小山村，尤其是和那些男人在一起要懂得保护自己。温蓉蓉让曾丽丽和秦有志不要来了，因为她就要到南方实习去了。
曾丽丽对温蓉蓉的话不以为然。秦有志打听温蓉蓉的情况，曾丽丽就敷衍说，温蓉蓉是她远房姑姑家的孩子，从小生长在南京。人可好了，看上去特别有气质，第一次来北京就是她接我的呀。
说着，曾丽丽把压在床铺底下的爹的来信拿给秦有志看。秦有志不看，有啥好看的，你爹不就是让你赶紧回家嫁给那个小煤窑老板的傻儿子黑蛋吗，这事你自己定吧，我可不管！老爹的信刚到，电话又来催。曾丽丽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见得秦有志也不闻不问满不在乎的，只有一个人扑在枕头上咦咦恩恩地嚎哭起来。
其实，秦有志一直提心掉胆地过日子。那天，冉冉电话里说警察来家里时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他过得日子也是有今日没有明日，晚上睡觉总做噩梦。一次，半睡半醒之间，秦有志把曾丽丽搭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当成了一条索命的绳索。甚至，他以为是前妻尹美娇在往死里掐他呢。他还能想象到冉冉说到的那个警察的模样来，有点像武松挥舞哨棒的行头，又有一点李小龙的拳脚功夫。秦有志梦中都在一次次求饶。
你怎么了？你说了一夜的梦话，可吓人了！
我说啥了？
听不清，像是和谁在打架！
没什么，睡吧。
一觉醒来，曾丽丽对秦有志说，你有一套房，我就考虑跟你过一辈子。秦有志说真有一套房，真有一天发达了，你不怕我会找一个更年轻一点的妹子啊！曾丽丽说去啊，你现在就去找啊。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真有哪一天，我立马就走，头也不会回的。说着，曾丽丽踢了他一脚，骂一声：你这个没良心的忘恩负义的家伙！秦有志心里一团乱麻。他和曾丽丽同居之后，觉得并没有带来多少快乐，恰恰相反的是开支也比与前妻尹美娇在一起时还要大了。曾丽丽要月月给老家寄钱，与她爹一起还她娘生前看病时堆下的“饥荒”。这一点，让他很生气。
曾丽丽从大红门批发市场给老板看货买货挣不了几个钱，后来一个老乡介绍她到洗浴中心做按摩小姐，收入才开始有所增加。这么大的一个城市，找一个正而八经的工作其实并不容易。
那次，秦有志来到KTV包间的时候，曾丽丽还是一个新手。她有点怯场。她一时间唱不好，而秦有志要换人时，就有些吓住了。后来，秦有志听了曾丽丽的清唱，就觉得棋逢对手了。秦有志一首接一首地唱了起来，嗓音浑厚圆润，有一种穿透力。她在这种男中音的抚慰下，狂乱的心逐渐平复了下来。她终于找到知音了啊。
他们的同居，让曾丽丽有了嫁给秦有志的一闪念。可是，秦有志的儿子欢欢扬言要打她，又让这一念头熄灭在萌芽之中了。更何况万警官通过曾丽丽的老乡找到自己时，她才了解到秦有志做恶多端的另一面。曾丽丽真有些难以置信。万警官告诉她的那个秦有志，简直是另一个人。她从来也没想过秦有志白天忙忙碌碌的在干些什么，他总是西装革履一尘不染地出去，腋下夹着一个锃光瓦亮的黑色公文皮包，兢兢业业，一个包打天下的创业者形象。每天出门时，他对她都很温柔，总要来抱抱她，让她总是肃然起敬。而且，他一回家，就让她唱那首拿手的《白雪公主》。她总是给他很激动地唱着，感觉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和快乐。
曾丽丽在秦有志的怀抱里，就会忘记身外的一切。她真希望万警官所说的一些事情，决非真的。曾丽丽还在万警官面前给秦有志说好话，可是万警官义正词严的样子粉碎了她的幻想。她彻底绝望了！
九
杨木勺上次给秦有志留自己手机号码时，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样子。既然，秦有志手指头骨折，是他杨木勺惹的祸端，那就要勇于站出来，做一个真正能够承担责任的大丈夫。杨木勺在老家时搞过好几个对象，最后都因为人家嫌他“袜脓恶水”（意即拿不起放不下），最后告吹。这次，杨木勺要让别人看看，尤其在弟弟杨铁锤面前更要摆出排行老大的架势。杨铁锤一开始就怀疑有诈，甚至要和他一起去会会这个秦有志。杨木勺脸上有些挂不住，让杨铁锤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老大的事情怎么能让老二插手呢。
秦有志看到杨木勺如约而来，就问他：你一个人来吗？杨木勺刚才还在疑惑着呢，因为在二外北门马路对面的麦当劳店堂里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不见秦有志的面。他就要回去了。这时，秦有志从他身后出现了。秦有志上次骨折的手指头裹了厚厚的纱布，而且还把胳臂吊在胸前。秦有志没有和他到麦当劳里面去，而是把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说：你看怎么办吧，医疗费远远不够。杨木勺只觉的眼前轰然一响，感觉如同坠入了地狱，而这个无法看透的秦有志简直就是这地狱里可憎的一个恶魔。杨木勺后悔自己出来时没有听杨铁锤的劝阻，直到秦有志向他威逼赔偿更大的损失时，杨木勺简直快有些崩溃了。他只能就范。
为了增加说服力，秦有志把曾丽丽也约来了。不过，他没有让曾丽丽走过来，只在远处等着。她当然不知道个中究竟，而秦有志指着她说自己老婆不答应，一个月不能干活，至少得三千。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秦有志就欢天喜地地跟着杨木勺到三间房邮局取钱。刚才，杨木勺哭爹喊娘地才把三千降到了两千。秦有志说：你丫的也真不容易，两千就两千吧。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这个时候，秦有志拿到钱正要打车离开现场，竟然被一个蹬三轮的粗壮汉子给没来由地拽住了那只吊着纱布的胳臂。秦有志回头一看，脸色煞白，猛地把胳臂上缠绕的纱布一抡，呼地甩在了粗壮汉子的脸上，然后又用那只裹满纱布的手掌狠劲推了他一把，随即转身就往马路对面狂窜。
杨木勺惊呆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秦有志玩命地跑到对面，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粗壮的汉子正是送水工徐成虎。杨木勺扶他起来，说：这家伙看来真是一个骗子啊！徐成虎说，上次就是这狗怂，在民航医院骗我两百！杨木勺愤愤不平，因为自己的损失是徐成虎的十几倍，他真想一头撞在电线杆子上。徐成虎说，别着急，我一个老战友就是警察，这狗怂迟早会落网的。
再后来，杨木勺就报了案。万警官说第一次被讹诈就应该来报案的。万警官向他提到了徐成虎这个人。杨木勺说徐成虎差一点把那个骗子抓到手。正像徐成虎所说的，万警官是一个好人。他平易近人，尤其对杨木勺这类外来工，一点也不歧视。万警官还把杨木勺送出门来。杨木勺一阵感动。
为此，杨木勺还找到徐成虎，想交他这个仗义的朋友。在送水站附近路边的小饭馆里，两人要了一个花生米，又要了一个乱炖，喝了好几瓶燕京啤酒。
徐成虎劝他不要怕秦有志这样的狗怂，怕啥呀？你是受害者，他是做恶者，迟早会犯到万警官手里。再说，还有我呢。我也不会放过这狗怂的，你放心！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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