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碎月:叙事:《邻居杜花花的家人们》之五之《天地同黑》之(上)之第2节

2023-05-03 22:28:13
标签: 岁月 纪实 文化

《邻居杜花花的家人们》之五之《天地同黑》(上)之第2

(前接《天地同黑》之(上)之第1节。)

 

巩老师跳.楼自.杀时,天渊君试图拉住她的腿脚,不让她不好好教书,反而自绝于人民和这个伟大的年代。这可能是他童年时代唯一一次大义凛然的举动,说是天良未泯也可以;尽管他的阻住没有成功,就如螳臂挡车如蚍蜉撼树一般,根本不起作用。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有人决然告别人世间。他第一次看到的有人不想活只想死的情景,发生在自己家的隔壁邻居508室的盥洗室里,一个被惊醒后的深夜(可参见天渊君博客的相关文字)。构成那次惊吓并延续至今的黑暗记忆,是那个深夜摇曳的手电强光,自.杀者沉重的喘息,和柔软肢体与楼梯栏杆撞击发出的乒乒乓乓响声。还有一个王老师,她的自我了断,让骨瘦如柴的天渊君痛不欲生。我曾在一部标题为《欲望》的黑暗小说草稿里,提到过这件黑暗的故事不知,我不知道天渊君会不会讲述这件悲伤的事件。总之,那些善良的人们,他们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诀别人世间的动感画面,一直潜伏在天渊君的潜意识里,成为他生命成长的重要组成部分。

 由于高处坠落,巩老师的脊椎严重错位,她永远无法站立起来。半年后,她因两个原因被定性为可以改造好的现行反GM分子,留校察看:一是对组织不诚实不老实,自寻死路自寻绝路,这是主要的;二是巩老师教学中的确存在严重的政治失误和政治错误,这是次要的。于是她不能再担任人民教师的光荣而神圣的工作,不得再进入我们的教学大楼,开始在靠近围墙的那个黑瓦顶平房的校办工厂里打螺丝。每天她的女儿孟一暖,推着那辆黄鱼车改造成的轮椅车,让这个还可以自食其力努力改造重做新人的巩女性(所有同学都不再叫她巩老师,愚笨的我们只知道她姓巩不知她到底叫什么),再后来,随着孟一暖毕业离校,我们听说她腰椎也出现了问题,平日里再也没有看到她。有人说她生病住院了,又有人说她高位瘫痪,最后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也许巩老师大约的确死了。改开以后,大家才知道,巩老师的父曾是上海滩上的纺织大亨,WG中也是自寻死路,她也被遣送回老家的老街。原本生活起居的那套市区武康路上老宅被当地居委无条件征用,直至今天。前些日子,我经过那里,在武康路的一个叫你找你家的二手房租售中介门市橱窗上,看到标号2232的老建筑出售,据说就是她家的老宅,市场标价是:1.5亿元人民币。

孟一暖毕业那一年,新街工区五七学校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杜花花和她的体育老师上演师生恋的活报剧,并私奔生子的惊天大丑闻。这件事,天渊君曾在裘一的故事和杜家的故事里简略提起过。那时天渊君还没有发育,他只是记得批斗那个年轻帅气的男老师时,他没有那些成人男性都有的那种荷尔蒙分泌异常兴奋和激动,只记得那个体育老师被批斗的姿势很特别。

下面节录天渊君《天渊碎月》有关芦阿彩故事的部分文字,以便唤醒天渊君和读友们的记忆:

…,男体育老师在全校师生大会上,被革命群众押上台去。体育老师扣着高耸入云的白色纸帽子,胸前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用墨汁写着“枪毙流氓强奸犯某某某”十个大字。他的双臂被两个HWB小将紧紧勒着抬升,他的头颅不得不低了下去,凸显出广大革命师生绝对的道德高地。这个姿势叫“坐土飞机”,也叫“喷气式”。批斗完男老师,他被退回市属工厂地质勘探仪表仪器厂,再由厂部革委会将他送到市公安局进了提篮桥监狱,以死缓的罪名吃了很长很长时间的牢饭。……”

那时,天渊君特别伤心。他不仅伤心杜花花,她竟敢在全校师生大会上,高举着那只曾抚摸过天渊君肮脏的脸颊的右手,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我爱他,他没有强..我;我们是自由恋爱!伤心的同时,我切齿痛恨那个男老师,恨不得给他一拳。

与此同时,他还特别痛恨孟一暖。所有孟一暖的同班同学都知道,她举报并带着学校工宣队的张队长,带着GM群众组成的HWBZFP联防联建小分队的同志们,在老街和新街交界的一处屠宰场午后的荒僻竹林里,成功抓获了那个坏人体育老师,那个坏女孩杜花花同学。据说那天抓捕现场特别安静,竹林里的走地鸡和无家可归的野狗野猫都愣着不出声,既没有鸡飞也没有狗叫。只有那群抓捕的GM同志中的小青年,像吃错了药似的,高兴得又是跳来又是大声叫着: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那一对深受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影响的狗..女师生,蜷缩着瑟瑟发抖。孟一暖在狼藉的现场,用竹竿挑起女式裤头扔给男老师,而将男老师的平角裤衩挂在竹梢尖上,配合着竹林里猎猎作响的夜风,很放肆地让自己的大笑掠过高高飘扬的平角裤衩,随风送出去很远很远。后来,当班级里议论这些惊心动魄的战斗花絮时,天渊君气得紧握小拳,斯文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说:“我很好,我就想给那个体育老师狠狠一拳头!”他不敢说,他心里想给狠狠一拳头的,不是那个体育老师,而是最坏的孟同学。

 

在懵懂的天渊君心目中,孟一暖有一阵子并不坏,那是她推着轮椅陪巩老师散步的时候,甚至还错误地以为她很好很孝顺,因为巩老师还是可以改造好的,还因为天渊君在老师教的农基课的两个学期里,唯一的两次期终考试,他成绩都是满分100分,两个期中测验,他一次100分一次98分。自从那个大笑的晚上,他就认为孟一暖很坏,甚至比那个最坏的男体育老师还要坏一千倍,因为她伤害了他的邻居杜花花同学。那时天渊君以为的好和坏,评判的标准就这么简单。后来走上社会参加工作以后,他才知道所谓的好和坏,实际上就TM的是一对毫无意义的形容词,是所有汉语词汇里最为空洞最没意思的词。孤立地谈论某人或某事的好与坏,不去深入地探究好与坏的前因后果,那么你的判断一定是错的!而你深入探究其人其事的因果缘由,你就要寻找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参照标准,你还得去依照这样的标准去伪存真,去芜存菁,这个标准在那个年代,就是寻找伟人的指示或语录,而决不是什么良心或生活常识。如果你总是问着为什么,你就一不小心困在了佛学所谓的因果轮回走不出来,或陷入执念的泥潭出不来。总之能够跳出这样的好与坏、爱与恨的怪圈,摆脱这样的怪圈虹吸力量,超然地心平气静地观赏这些前尘往事,才是人间真正的大智慧。此时,有些阅历的天渊君努力想智慧些,听到阿琪说起孟一暖竟在地上天堂YZH里,靠着她的几分姿色和颇为松弛的皮肉,陪着舞卖着酒,厮混着换几两碎银过那不堪的日子,他很惊愕。惊愕之余,天渊君不觉释然了,那份郁结在心对她的恨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世事沧桑,爱恨情仇都这么过来了,还需要这么执拗吗?只是那个斯文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他怎么还好意思去调戏穷途末路的一暖呢?哎!

 

阿琪走后,雨却还在任性地下着。天渊君望着午后黑漆漆的天地之间,一时看不清那个雨线是往下滴落还是向上升腾。他近乎全部的同情都倾注在杜花花身上,无法释怀。哪一天释怀了,他就真正放下了。那天全校批斗大会上最后,她的体育老师被押出大会会场时,他的双臂反背着高高升起,像即将腾飞翱翔的雄鹰翅膀,他的头颅因此不得不低下去,倒垂着的眼睛一睁开,他只能看见自己的裤裆,还有被裤裆遮挡着愤怒的GM群众,以及嘞着他脖子生疼的那块“枪毙流氓强奸犯某某某”的木板!在高亢的口号声中,强奸犯推上东风牌敞篷大卡车。杜花花那种和孟一暖一样绝望和愤怒情绪,突然间内心崩溃,表情失控,她胡乱地拿起地上一块橘黄色的砖块,砸了过去。砖块飞越芸芸众生的头颅,准准地砸在体育老师的头上,体育老师的后脑勺立刻砸开,鲜血直流;砖块撞击后飞溅而出的橘色碎屑,淋漓的鲜血汩汩涌出,混合着乌漆麻黑的肮脏黑发,让体育老师努力抬升的头颅像一坨不可名状的秽物。

 

那块砖块简直可以说是一件护佑杜花花的神物,这块神物击中了那个黑乎乎的秽物之后,GM小将对杜花花的评判有了惊人的反转。同志们不再追究这块砖杜花花到底想砸谁?大家以为她一定是想砸那个该被枪毙的流氓犯男体育老师,大家绝对没想到她实际上是想砸那些个GM小将特别是那个叫孟一暖的同班同学。大家认为她的反戈一击是值得肯定的,芦阿彩平时对她的教育和帮助是有效的,于是决定今晚同意她回到407室的家里休息,让芦阿彩继续教育教育这个可怜的孩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里需要再捋一捋故事的脉络,以便与之前的叙述连贯起来:

我无法判断那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那天晚上我家507室父母最终商量决定,让天渊君户籍转到邻省一个濒临阳澄湖的偏僻农村,回乡务农,他躲在朝北的小房间一边读着那本《第二次握手》一边特别无助地抽泣着;而在楼下的407室,杜蕾蕾正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幻想着自己能够像那个美丽聪明的吴教授一样,报效祖国;旁边躺着的杜花花,则一直假寐着。夜已到子夜或凌晨时分,杜花花蹑手蹑脚起床,她轻轻叫了声:“蕾蕾,苗苗呢?苗苗呢?你睡着了吗?妈问起,你就说,我在外面找苗苗,我去找苗苗去。知道吗?”

杜蕾蕾纯净的脸很安详,甚至很幸福!一宿无话。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407室时,芦阿彩突然闯了进来。她发现花花不见,一宿的安静使得她预感肯定出状况了。她大呼小叫惊动了整幢工房。杜花花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被关押在某号工房底楼空空洞洞的GM禁闭室的男体育老师。后来这一对无处可逃的狗..女,在逃无可逃时,最终被押解回新街。此时,已是全校师生参加的批斗大会后的半年多了。让所有杜花花的男同班同学无比沮丧的是,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花花,已是挺着孕期大肚的邋遢女人。她和男体育老师被关押进那间曾是新街行政级别最高也是新街最大的走ZBZY道路的当..派(简称“ZZP”),据说正师级且姓施的老干部的三居室,现在的GM禁闭室。

 

这些男女情事,自然天渊君是不可能懂的。丑闻却遏制不住地随风飘荡,传递到了新街的每一个角落。他,还有佟似铁、樊史钢等同学都在窃窃私语,说那个满脸疤痕的芦工宣,也就是杜花花的亲妈,这下子倒了大霉,可能永远翻不了身了!直到那天,佟似铁送他回家时,走到漆黑的四楼楼道,听到芦阿彩嘹亮的哭泣声,在黑漆漆的循环往复一步一个台阶的楼道里,抑扬顿挫地不断爬升,直接塞进这两个营养不良的小屁孩。

“那个煞..刀啊,真是煞..!

(请关注《天地同黑》之(上)之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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