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故事：果然乱世出英雄，戡定东南立巨功

　　李克用复表请天子还京，并愿拨骑兵三千驻守三桥，防蔽京师。唐昭宗始启跸回都，到了京城，但见宫阙被焚，尚未完葺，没奈何寓居尚书省，百官随驾往来，流离颠沛，亦多半无袍笏仆马，面目憔悴形色苍凉。宰相孔纬在途中感冒风寒，即致病死。崔昭纬罢为右仆射，再贬为梧州司马。徐彦若本出镇凤翔，因不得蒞任，还为御史大夫仍进授同平章事；户部侍郎王搏亦得入相；崔胤已免复起；京兆尹孙偓也受命为户部侍郎，一同辅政。相臣四人，一个儿也不少，可惜都未能称职。王搏较孚物望，但硕果仅存，何足济事。唐昭宗专任李克用进命为行营都统，授昭义节度使，李罕之为检校侍中充行营副都统，且特把后宫中的魏国夫人陈氏，赐与李克用。陈氏才色双全，竟畀李克用享受，当然感恩图报，愿尽死力，于是与邠、宁兵交战数次，无不奏捷，再令李罕之、李存信等急攻梨园，堵绝粮道。城中无粮可食自然溃散。李罕之等纵兵邀击，杀获万余人，擒住王行瑜之子王知进及大将李元福。李克用复亲往督攻，王行约、王行实等遁去。王行瑜率精骑五千，退守龙泉寨，且飞使至凤翔告急，李茂贞发兵五千各往援，遇着沙陀将士，好似风卷残云，顷刻四散。王行瑜复弃寨入邠州，李克用追至城下，王行瑜登城号哭，顾语李克用道：“行瑜无罪，胁迫乘舆，皆李茂贞、李继鹏所为，请公移兵责问凤翔，行瑜愿束身归朝。”李克用答道：“王尚父何谦恭乃尔？仆受诏讨三贼臣，公实与列，若欲束身归朝，仆却不敢擅允哩。”王行瑜知不可免，涕泣下城，越宿，挈族出走。李克用得入邠州，封府库，抚居民，禁兵四掠，邠人大悦。王行瑜走至庆州境，为部下所杀，传首京师，邠、宁告平。

　　李克用还军渭北，唐昭宗封李克用为晋王，加李罕之兼侍中，以河东大将盖寓领容管观察使，其余李克用子弟及将佐并进秩有差。李克用遣书记李袭吉入朝谢恩，乘间代奏道：“近来关辅不宁，强臣跋扈，若乘此胜势，遂取凤翔，这是一劳永逸的至计。臣今屯军渭北取候进止。”唐昭宗迟疑未决，特与近臣熟商。或谓：“茂贞复灭，沙陀益盛，朝廷且听命河东，亦非良策。”唐昭宗乃赐李克用诏书，褒他忠勇，且言：“跋扈不臣，惟一王行瑜，李茂贞、韩建近已悔罪，职贡相继，且当休兵息民，徐观后衅。”李克用奉诏乃止，但私语诏使道：“朝廷用意，似疑李克用有异心，李克用居心无他，特自料李茂贞不除，关中恐仍无宁日哩。”言下很是叹息。未几，又有诏免他入觐，李克用尚欲入朝，经盖寓劝止，乃表称臣总领大军，不敢径入朝觐，惊动宫廷。表至京师，上下始安。

　　李克用引兵北归，李茂贞仍骄横如故，河西州县多为所据。还有威胜节度使董昌，历年苛敛，充作贡赋，唐廷宠命相继，他欲求为越王，未邀允准，竟居然称起越帝，自称大越罗平国，改元顺天，署城楼曰天册之楼，令群下呼为圣人。当时，吴越间谣传有怪鸟，四目三足，鸣声几似人言，仿佛有“罗平天册”四字。董昌指为鸑鷟，依鸟声为国号。节度副使黄碣，会稽令吴镣，山阴令张逊先后进谏，均被诛夷。又移书钱镠详告开国情形，并授钱镠为两浙都指挥使。钱镠复书道：“与其闭门作天子，与九族百姓，俱陷涂炭，何若开门作节度使，长保富贵？”董昌不见省，钱镠遂表称董昌僭逆，不可不诛。唐昭宗乃命钱镠为浙东招讨使，令击董昌。钱镠遣部将顾全武、许再思等进兵浙东，董昌发兵迎战，屡次失败。余姚石城，接连失守，慌忙向淮南乞援。杨行密令宁国节度使田頵，润州团练使安仁义，往攻杭州戍军，遥应董昌，且自率兵攻苏州，拔常熟镇，虏去刺史成及。钱镠急召顾全武还军，令防杨行密。顾全武已乘胜抵越州，不愿再还，因复报钱镠书道：“越州系贼根本，愿先取越州，再复苏州未迟。”钱镠依议而行。顾全武即猛攻越州，破入外郭，董昌尚据牙城拒战，钱镠令降将骆团往贻董昌书，伪言已奉有诏命，令大王致仕归临安。董昌乃送交牌印，出居清道坊。顾全武遣都监使吴璋，用舟载董昌至杭州，途次把他杀死，并诛家属三百余人。钱镠得董昌首级，献入京师。唐昭宗加钱镠兼中书令，出王搏为威胜节度使。威胜军即浙东镇。钱镠却嘱两浙吏民，公同上表，请任钱镠兼领浙东。唐昭宗不得已，仍留王搏为相，命钱镠为镇海、威胜两军节度使，更名威胜为镇东军。钱镠复令顾全武等克复苏州，淮南兵遁去。吴越一区，遂长为钱氏守土了。

李茂贞、王行瑜、韩建，同为晚唐逆臣，为唐昭宗计，非不可讨，但讨罪须仗将士，试问当日有良将否乎？有勇士否乎？覃王李嗣周素无将略，贸贸然任为元戎，杜让能一书生耳，无裴晋公李赞皇之才略而遽委以兵事，多见其不知量也。迨三帅犯阙，恃众横行，杜让能之贬死，冤过鼌错，韦昭度李谿之被杀，惨过武元衡，废立将成，神器不保，是非昭宗之自贻伊戚耶？幸李克用仗义兴师，吓退三帅，梨园一战，王行瑜授首，假令移讨凤翔，更及华州，李茂贞、韩建指日可平，关辅从此弭兵，亦未可知也。乃惑于蜚言，阻止李克用，前之讨李茂贞也何其急？后之赦李茂贞、韩建也又何其宽？自相凿枘，适召强藩之侮弄而已。至若吴越一区，更不暇问，钱镠自愿讨逆，始得平定董昌，于唐昭宗固无与焉。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