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故事：占友妻张夫人进箴，杨行密强留李承嗣

　　话说李克用还兵晋阳，正值朱全忠进攻兖、郓，兖、郓为天平军属境，节度使朱瑄兄弟曾助朱全忠破秦宗权，朱全忠与他约为弟昆倚若唇齿。及朱全忠兼有徐州，遂欲并吞兖、郓，只苦无词可借，未便出师，蓦然想了一计，架诬朱瑄，但说他诏诱宣武军士移书诮让。朱瑄怎肯受诬，自然复书抗辩。朱全忠即遣部将朱珍、葛从周袭据曹州并夺濮州。嗣是连年战争，互有胜负。乾宁二年（公元895年），朱全忠大举攻兗州，朱瑄遣部将贺瓌、柳存、薛怀宝率兵万余人，往袭曹州，不意为朱全忠所闻，夤夜往追，至巨野南，生擒贺瓌、柳存及薛怀宝，并获兗军三千余名，乃再至兗州城下，望见朱瑾巡城，便将俘虏推示，指语朱瑾道：“卿兄已败，何不早降？”朱瑾因兄朱瑄留守郓州，未闻失陷消息，料知朱全忠诳言，遂将计就计，伪称愿降出送符节。朱全忠大喜，即使朱琼往迎。朱瑾披甲出城，立马桥上，令骁将董怀进埋伏桥下，待朱琼一到，即呼董怀进何在？当由董怀进突出，擒朱琼入城，不到片刻，即将朱琼首级掷出城外。朱全忠易喜为怒，也将柳存、薛怀宝杀毙，只因贺瓌素有勇名，留为己用，自己引兵还镇，但命葛从周屯兵兗州。

　　朱瑄闻兖州围急，屡遣使至河东，求他出援。李克用发兵数千，令史俨、李承嗣为将，假道魏州，往援兖、郓。继又遣李存信率兵万骑作为后应，再向魏州假道。魏博节使罗弘信，初意颇愿和李克用放过史俨等军，及李存信将至，适接到朱全忠书，谓李克用志吞河朔，休中他假途灭虢的诡计。罗弘信信为真言，朱三反复狙诈，难道罗弘信尚未闻知么？遂发兵三万，夜袭李存信。李存信未曾防备，哪里敌得住许多魏军，立即大溃，资粮兵械，委弃殆尽。李克用见李存信逃归，始知罗弘信依附朱全忠，便兴兵往攻魏博。朱全忠正遣大将庞师古会同葛从周军，径攻郓州，一闻李克用攻魏，亟调葛从周赴洹水，为魏博声援。李克用引兵击葛从周，葛从周令军士多掘深坎，引河东将士追击，屡踬坎中，俘去甚众。李克用性起，也策马驰救，哪知一脚落空，也入坎窞，险些儿为汴军所擒。幸李克用眼明手快，拈弓射毙一汴将，始得脱险奔还。河东兵退去，葛从周复还击兖、郓，连破朱瑄兄弟。兖、郓属境，统为汴军所据。李克用再发兵赴援，辄为魏人所拒，不得前进。朱全忠遂命庞、葛两将，并力攻郓，朱瑄兵少食尽，不复出战，但凿濠引水，聊以自固。庞师古等夜筑浮桥，冒险渡濠，直薄城下。朱瑄料不可守，弃城奔中都。葛从周麾兵追蹑，朱瑄为野人所执，献葛从周军。朱全忠得入郓城，命庞师古为天平留后，至葛从周解到朱瑄，复令葛从周速袭兖州。朱瑾方虑乏食，留部将唐怀贞守城，自与河东将史俨、李承嗣，出掠徐境，接济军需。朱怀贞孤立失援，突闻汴军奄至，不觉大惊，只好开城迎降。

　　葛从周入兖州，捕得朱瑾妻孥，送往郓城。朱瑾妻饶有姿色，为朱全忠所见，即命侍寝，妇人家畏威怕死，没奈何含垢忍耻，供他淫污。朱全忠欢宿数宵，始引兵返汴，到了封邱，正值爱妻张氏，率众来迎。这位张夫人籍隶砀山，甚有智略，素为朱全忠所敬惮，无论军府大事，必经帷闼参谋，此次朱全忠还见妻面，不禁带着三分惭色。张夫人已瞧透机关，用言盘诘，知朱全忠已纳朱瑾妻，便笑语道：“妾虽妇人，不怀妒意，何妨请来相见。”朱全忠乃令朱瑾妻入谒，朱瑾妻俯首下拜。张夫人亦答拜，且持朱瑾妻手泣语道：“兖、郓与我同宗，约为兄弟，只因小故起嫌，遂致互动兵戈，使吾姒辱至此地，他日汴州失守，恐我亦不免似吾姒今日哩。”这一席话，说得朱瑾妻无地自容，泪涔涔下，连朱全忠亦自觉赧颜，汗流满面。乃送朱瑾妻至佛寺为尼，斩朱瑄于汴桥。自是郓、齐、曹、棣、兖、沂、密、徐、宿、陈、许、郑、滑、濮诸州，俱属朱全忠。惟王师、范保有淄、青一道，还算独立，但也与朱全忠通好，不敢擅行。

　　朱瑾闻兖、郓俱失，无路可归，乃与史俨、李承嗣走保海州，又恐为汴军所逼，即拥州民渡淮，投奔杨行密。杨行密至高邮迎劳，并上表朱瑾为武宁节度使。淮南旧善水战，不娴骑射，及得河东兖、郓兵，水陆兼备，军声大振。朱全忠闻杨行密招纳朱瑾，发兵往击，遣庞师古屯清口，葛从周屯安丰，自将中军屯宿州。杨行密与朱瑾统兵三万，出御汴军，朱瑾闻庞师古营地汗下，拟决淮水上流灌入敌垒，当下向杨行密献计。杨行密欲先趋寿州，李承嗣进言道：“朱公计划甚善，清口破敌，全忠夺气，何必再行劳师。”杨行密遂依了朱瑾之议，朱瑾令军校潜决淮水，自率五十骑先渡。有人报知庞师古，庞师古尚谓讹言惑众，将他杀毙。及朱瑾已逼营，仓猝拒战，适值淮水大至，营中几成泽国，士卒骇乱，庞师古方手足失措，不料，杨行密又统军杀到，与朱瑾并力夹攻，那时，汴军大败，庞师古竟死于乱军之中。葛从周闻报骇退，被杨行密等乘胜追击，杀溺殆尽，生还只数百人。朱全忠亦扫兴奔归。杨行密大会诸将，极称李承嗣有谋，表领镇海节度，且待史俨亦甚厚，还军后各赐第宅及姬妾，两人遂愿为杨行密效力，屡次立功。李克用亦遣人贻书，求还史、李二人，杨行密留住不放，但复书修好，只说待缓日遣归，由是得范保据江淮，朱全忠不能与他争锋了。

　　梧州司马崔昭纬沿途逗留，不肯往就贬所，且因武安军方有乱事，节度使刘建锋私通亲卒陈赡妻，为陈赡所杀，军中另立马殷为留后，他便借此借口，只推说道梗难通，一面贻书朱全忠，求他挽回，朱全忠置诸不理。唐廷已有所闻，乃遣中使追及荆南，勒令自尽，中外称快。独李茂贞、韩建两人，素与崔昭纬表里为奸，不忍闻他诛死，因又欲伺隙发难，可巧，唐昭宗置殿后四军，选補数万人，使延王李戒丕等统带，借资护卫。李茂贞乘间上表，诡说延王将称兵讨臣，臣今勒兵入朝请罪。昭宗览表大惊亟向河东告急。偏偏远水难救近火，河东尚未接洽，凤翔兵已逼京畿。覃王李嗣周带了卫军，出阻李茂贞，李茂贞不待晤谈，便指挥众士，杀退李嗣周，直薄长安城下。延王李戒丕入白唐昭宗，谓：“关中藩镇，无可依托，不如由鄜州渡河，往幸太原。”唐昭宗草草整装，挈着嫔妃嗣王等数十人，潜出都城，奔至渭北。韩建遣子韩从允奉表请幸华州，唐昭宗知韩建不怀好意，未肯遽从，但命韩建为京畿都指挥，兼安抚制置及催促诸道纲运等使，自启驾至富平。韩建又奉表固请，从官亦不愿远去，乃召韩建至行在面议去留。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