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之十四：
《此一时也
彼一时也》
赵忠心
“赵儿——”
今天上午，我们教育学部的退休职工在校医院体检。我刚顺着楼梯上到医院的二楼，要先去抽血。
突然，听到有人清脆嘹亮地大声喊“赵儿——”。我一愣，我不由自主地环顾左右，没有别的人，我认定是在喊我。
我抬头定睛一看，是我的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同事，八十多岁的高老师、高老太太，坐在二楼的椅子上，边招呼，边喊我。
就像每次在校园见到我那样，不管在什么场合，也不管旁边有人没人，她老人家都是可着大嗓门儿叫我叫得那么“嫩”：
“赵儿——”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四下看了看有没有熟人，便俯下身子，悄悄地对高老师说：
“高老太，您老可别再这么叫我了，我也都七张儿多了，没那么‘嫩'了。您这么称呼我，要是让我的孙女、外孙听到了，那会是什么反应？我在您面前，如果还没有资格被叫‘老赵’的话，叫我的名字是不是更好、更妥当啊？”
高老师丝毫不让步，她理直气壮地大声说：
“哦，叫你‘赵儿’，不爱听了？你还别不服气。在我面前，你永远就是我的那个可爱的小赵儿！我这么称呼你，有好几十个年头了，习惯了，改不了了！”
1965年，我从师大毕业，分配到和平门附近的师大附中。刚去附中时，全校的老师，就属我最年轻。我比当时学校的高三，66届的的高中学生，也就大个四五岁。尽管如此，全校的学生见了我，还都叫我“赵老师”。老师们虽然都比我年龄大，但在学生面前，也都称我为“赵老师”。
1972年，我当了附中的党总支书记，成为学校的“一把手”。学生都改成我为“赵书记”。在不当学生面的时候，老师们虽然都比我年龄大，但也称我为“赵老师”，或者称呼我为“老赵”。没有一个老师称呼我为“小赵”的。
1980年，我三十九岁，即将迈入“不惑之年”，来到师大教科所时，所里二三十号人，就属我最年轻。其中，有不少同事是我在师大读书时的老师。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人称呼我为“赵老师”或“老赵”了，不约而同地一律改称我为“小赵”了。
这位高老师，在读书时，虽然没有教过我，可她的年龄要比我大至少有十岁。她从来不叫我“小赵”，而是把那个“小”字给省略了，就直接称呼“赵儿——”。后边往往还带着一个长长的“拖腔儿”。
这位高老师，就一直这么饱含爱怜的情感称呼我。我欣然接受这个称呼。
迄今为止，时过三十多年了，我也都七十五岁了，鬓发斑白了。已然有了孙女、外孙子，荣升爷爷、姥爷了，她还是这样一如既往叫我。虽觉得有点儿别扭，但内心还是觉得挺温馨的。
体检那天，在男老师等待B超的诊室里，围坐着五六个教育学部的退休教师，我都认识。一个个都是白发苍苍的。平时没机会见面，一年一次的体检，是个难得的聚会的好机会。免不了嘘寒问暖，相互问候。
禁不住也要问问各位老师的年龄，其中三位都在八十岁以上，年龄最大的都八十八岁了，最小的也七十八岁了。
我情不自禁地说：
“噢，就我年龄最小啊！”
一位中等年龄的老老师说：
“赵忠心，在我们面前，你还是个小青年啊！”
现在，像我这个年龄的人，什么活儿也不干了，不参加任何的社会活动了。大都歇了，颐养天年了，在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了。
而我，还是不能“下岗”，经常被邀请去全国各地开会或讲学，新疆、西藏、内蒙古、黑龙江、海南等，我都去过。
我出去开会，或者是讲学，面对的都是比我还年轻的人。特别是听我讲学的，都年轻的父母，小字辈儿的人，比我的儿女还要小。
因此，所到之处，人们都前呼后拥的，尊称我“赵老”。
开始，我还不大习惯这个称呼。心想，我有那么老吗？可环顾四周一看，我确实是头发最白的，年龄最大的。慢慢的，也就接纳了这个称呼，习惯了这个称呼。
可到了老年人集中的场所，比如说我们师大教科所一年一度的离退休老师体检，一年一度的离退休老师春节聚餐，我只能屈尊为“小弟弟”。老同事称呼我为“小赵”，或直接叫我“赵儿——”，不接受不成，我只能接受了，没办法拒绝。
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啊。
（2016年5月30日）
(2023-04-15 05:5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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