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背景下的宏阔书写——刘亚荣《以鸟为邻》读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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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背景下的宏阔书写
文/邢红霞
与亚荣老师相识于五年前。其时,《散文百家》举行70周年纪念活动,邀请了国内部分写作大咖,我作为极小众非大咖的那一拨儿,有幸和亚荣老师相遇相识,并同游邢襄名胜。作为省内文学大刊编辑,她会写一手锦绣文章,人也谦虚随和。欣闻她出书,我第一时间做了她的读者。
春天,适合阅读,尤其是老师这种富有情趣的文字。再读,我的思绪伴随着室外的花儿、草儿葱茏起来。
《与鸟为邻》,亚荣老师用一篇文章的题目命名这本书。每看到这四个字,我的眼前仿佛跃动着颗颗左顾右盼的小脑袋,似乎,还有脆铃般的叫声划过心田,牵动着你不由自主地去寻找意念中的那个小生灵。
印象中,亚荣老师爱穿旗袍,而且,是气质和旗袍超搭的那类,不免让人想到婉约、袅袅婷婷等词语,连带于她的文字,被我人为涂抹上了几分脂粉气。可细品她的的文,却全无此意。她的文章大气、阔博、一泻千里,有潮涨潮落的意思。她的文字里,没有教导式的絮叨,没有居高临下的说教,而是看似随意地聊,聊古,聊今,聊别人,也聊自己,纵马平川,又总在视线之内;又似提线的偶,收放自如,俯仰生姿,但线总在她这个玩偶者手中。这也打破了之前我对散文的狭隘认识:原来散文还可以这样写。
由曲曲发来的四张桂花图片说开去,我想象着桂花被妙龄少女摇动而簌簌落地的场景,说到我记忆中长在四姥爷家的桂花树;因为贪恋树上的桂花,妹妹被磕破下巴;四姥爷为了我,把白棒子去皮磨细,后来车祸去世;翎子姨一家搬到北京;桂花可做成糖桂花,板栗炖鸡用桂花做点缀;我在上海一个叫枫泾的古镇看到桂花树,看到桂子;桂花其实是一种难以割舍的乡情和亲情。这是亚荣老师在《花果四题》之《桂花记》中的文字布局。像一朵硕大的复瓣花,层层叠叠,远远近近,但无论花瓣之间彼此有着怎样的距离,它们总是执着地向着花蕊。那儿才是花朵们鲜活存在的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故乡之于我们,不仅仅是安放身体、抚慰情感的所在,更是精神回归的领地。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故乡更是他们笔下汩汩流淌的情和血。鲁迅的“鲁镇”、沈从文的“湘西”、
对于亚荣老师来说,褚龙河就是长在她心头的一棵痣,无法遗忘,无法磨灭。午夜梦回,萦绕在心的总是那因干涸而风起土扬的河滩地,是水洼里活蹦乱跳的青蛙,是乡医院的“半个夏娃”和泡桐树,是村庄上空荡起的悠扬的老调。在她对故土的记忆里,有亲人,更有乡邻。那个出身富农,终身未娶,却在逝后留下一堆黑灰色钞票的种贝母的桂舅;第一个外地媳妇跑掉,儿女不孝,二婚却又结不得婚的耀宗;嫁鸡随鸡,大胆、泼辣而又善良的川妹子;一生有吃鱼和吸烟两大嗜好,靠摆渡打发日子,最后却无渡可摆的舅爷;乡医院里那个医术高、人品好的漂亮的苗医生。这些人,曾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便成了她笔下无可逃遁的人物。只有在对这些人物的回望里,她的怀乡情结才得以疏解。
一个作家所遭遇的一切都可能成为她书写的内容,生活的丰富多彩性决定了作品内容的丰富多彩性。当落笔于一件物品时,我们一定是被它硌着了,触痛了,或者是曾给予在它身上的美好被唤醒了。在亚荣老师的笔下,那些旧物,承载着更多的意蕴,寄托着对亲人、朋友、邻居的同情、不舍、怀恋,还有谅解。看似是物,落笔是人,实质是情,物与人,人与情水乳交融,了无痕迹。《与鸟为邻》,亚荣老师用一篇文章的题目命名这本书,自然也是“重头戏”。是灰雀,也是娘的克星;村子里的喜鹊和老鸹;谷子地里还有麻雀;还有村里那个叫“凤凰”的追求时尚的女子;燕子,翠鸟,以及爱鸟人田先生。亚荣老师在《石榴
作家赵瑜告诫我们,防止散文的“用力过度”现象。他说:“拼命想着与众不同,就有当作珍珠的危险,强迫症一样扭曲文字正常的流向,长此以往,连好好说话都不会了。”似乎是同一位朋友在谈心,读她的文,没有拔剑弩张,没有千钧一发,没有箭在弦上,很流畅,也格外令人轻松,是一种自然的平和,如静水深流。作家王祥夫在为其书所作的序言《春芳历历新》中说:“亚荣的散文读起来让人感到有趣,为文之轻松,为文之有趣的前提是需要作者的写作状态极为放松,而能做到这一点不是一件容易事。”
散文的品质关乎作者的胸襟和气度,视野和学识。说到底,它展现的是一个人的境界和修养。亚荣老师的散文摒弃了小女人散文惯常会有的桃红李白,而是从广阔的社会生活中拎取某一片段,围绕这一片段进行360度的全方位扫描,凡关联者皆可入,反映出立体的、多棱的最本质的生活。荣列2021年度河北文学榜的《潴龙河老调》,写童年时故乡老调对人的滋养,写老调的的消逝,写潴龙河的干涸,写唱老调的亮的命运,写老调和村庄,和人之间深深浅浅的缘。“我相信一条河,一座村庄,一个剧种,一个人,一定存在着我捉摸不透的秘密和因果。”写的是老调,展示的是与老调有关的明明灭灭的故乡记忆。
在散文语言运用上,亚荣老师有自己的特点,她刻意捡拾土得掉渣的乡村“原生态”语言,一方面是为了还原一个真实的乡村生活场景,另一方面也使其语言打上了鲜明地域文化的记印。相信一个从蠡县迁居石家庄,以写字为主业的人,不会不知道北方的“花生”,但在她的文章里,出现的依然是“长果”。“饽饽”大约能猜出,而“串房檐子”却着实难住了我,问过才知道,是“借住别人家”的意思。这些,对于生长在潴龙河畔的人来说,是不是会生发出一种亲近之感呢?
30篇文,四辑,每辑以其中一篇文章的题目做分题,每一篇文章,又多分章节或小标题。读之,盘旋在潴龙河畔的经年气息扑面而来,那些生长于此的陈情旧事盈满入怀。是亚荣老师操着一只巨笔饱蘸情怀,画给故乡的一幅做旧画;是她吊起嗓子,咿咿呀呀,唱给故乡的一曲悠扬老调。《毛诗序》言:“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因为,潴龙河畔的一切都是亚荣老师的一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