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三画《一月横空》，构图四物件：大白兔、桂花枝、圆月亮、几丝云彩，四种物件托出，还有满纸的月光！他画这图时，心中有没有故事？你读这图时，眼前闪现的，除了画面物件，还有什么？

  我小时，因为兄弟多，只能跟爷爷奶奶睡。脑子里最远的记忆，是跟爷爷奶奶院中乘凉。夏天的夜，少了白天的燥热，星星们都来了，陪着月亮。偶有一两只蝙蝠，飞高飞低，在忙活什么？爷爷奶奶在院里铺了凉席儿，一人一把蒲扇，坐在我两边，说话，摇扇，那柔柔的凉风，至今还在我心中拂着。奶奶指着月亮，对我说嫦娥，说玉兔，也说桂花树。我五六岁脑中盛下的第一个神话，就是月亮中的大白兔。

  读小学三年级时，爸爸到徐庄公社做文教助理，一家人就都跟了去，在公社联中安了家。学校院子很大，东南角有一丛洋姜，密密的，藏得住人。孩子们玩捉迷藏，或玩打鬼子，我常往那里面藏。有一天捉迷藏，看到一只野兔，见我来，很不绅士地逃走了。爸爸见孩子们老去洋姜地等兔子，就专门买了几只大白兔回来，还挖了兔窝儿。给兔子拔草、拾菜叶、摘树叶，就成了我每天的必干的活儿。那些大白兔最终怎样了？竟没记忆。

  现在的孩子放寒暑假，我们那时放麦秋年假。我觉得还是原来那种假放得好，麦秋就是农忙假，大人收麦收秋，孩子跟着干活儿，知道点儿农民的累，对孩子成长有利。秋假时，我爱跟亲爷爷玩儿。亲爷爷家里有杆土枪，地里活儿忙完，他就领我去打野兔儿。有一次在白菜地，我还不知咋回事儿，他咣地打了一枪。然后很麻利地装药装铁砂，猫着腰追出老远，咣地又是一枪。前后打了十多枪，那只大野兔还是蹦蹦跳跳进了棉花地。

  看吕三《一月横空》，满脑子想的，都是有关兔子的故事。记忆里捉过的小兔儿，大概不下十多只。这些小兔儿很享福，我千方百计弄好吃的给它们，盼着它们快快长大。下大雨的时候，我顾不得自己淋湿，忙不迭去盖兔窝，又怕它们憋闷，雨一停，又赶着去掀开盖儿，有时一夜折腾很多次。

  琢磨这些过往的事儿，我心里充满歉意。对不起了啊，我无意伤害你们，但又确实伤害到你们了。我那么专心要逮你来家，实在是喜欢你毛茸茸可爱的样子，要请你来家过好日子的。

  人老心先老，一幅画让我想了这么多事儿，还有了向兔子赔不是的心思，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2013-09-02 19:50:56 于镂月裁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