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穿左脚（三）

励志短篇小说

[美] 索妮娅·尤瑟夫（Sonia Yousaf）

2025年10月6日发表于瑞德西网站（Reedsy.com）

鸭绒（译）

2025年11月1日

车祸发生的那天早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的味道，就像嘴里长时间含着一枚硬币。雨水迫近地平线。教练们抬头看天，场地工作人员担心闪电。我们还是开跑了。无论怎样，我们总会开跑。我先系左脚鞋带，然后右脚。我摸了摸膝盖下方骨头的凹槽，告诉自己这是运气。

枪响了。身体变成了导火索，声音变成了风。跑道像绳索一样拉着我前进。人群就像一头拥有呼吸和牙齿的野兽。我在那里，燃烧着。然后，世界被折成了两半。轮胎发出啸叫声，橡胶、恐慌、玻璃……一个误把通道当作停车场的司机撞破了围栏，冲上了弯道。它看起来像广告里的慢镜头，仿佛是对现场的一种背叛。

我记得那种钢铁的味道，队友的尖叫。我母亲爬上栏杆，摔了下去。然后，又爬了上去。我低头看了看，不知道身体的哪一部分是我自己。最后的记忆，只有那“砰”的一声关门声。

医院教会你一种新的语法：痛苦是动词，希望是可以度量和记录的东西。康复过程就像一条学习走不同长度路的走廊，只要能到达并坐上前面的那张椅子，就会受到鼓掌称赞。护士们叫我甜心、冠军、英雄。人们寄来卡片，上面写着粗俗的祝福话。教练们来探望我，大声说我勇敢。克莱尔握着我的手，不知道该把目光投向何方。

我第一次站在假肢上时，房间里爆发出掌声。我微笑着。因为这就是所有幸存下来的人所需要的欢庆场合。该场合结束后，我私底下把额头贴在皮肤与假肢卡槽的接合处。经过一天的摩擦，皮肤红肿疼痛。虚幻的瘙痒感像静电一样在已经不存在的小腿上闪烁。我对着假肢喃喃细语，仿佛它是一条我必须说服它留下的狗。我先系好左脚的鞋带，即使那时，即使那只脚，已经感觉不到鞋带的存在了。不是习惯，是保险，我告诉自己。或者，是一种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