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一百四十二）

潘渭河

2023年5月17日

晚上回到宿舍，方文馨为如何将找到秦汉川的消息告诉父亲犯愁。她不能直接写信告诉家里。因为劳改队成员的所有来往信件，都必须经过监管人员的审查。她也不能自己跑去邮局寄信。因为她的个人行动也受到监管。她更不能将韩士强就是秦汉川的事实公之于众。那会给现在已经被打倒的韩士强造成更大的伤害。

思来想去，只有通过一个第三者,将此消息转告自己的父母。这个第三者，不但要知道她秘密寻找秦汉川这件事，也还要是她能够信任的人。

这个人，非李春生莫属。问题在于，她愿意信任李春生，但李春生会信任她吗？

根据她在翻砂车间天天读晨会上被夏云涛点名批判的那天晚上，她去食堂找李春生，却被李春生冷遇的情景，方文馨又没有把握他是合适的人选。

但不管李春生在班组会上如何发言批判她，表示要和她划清界线，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即，他并没有将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她在找秦汉川的事揭发出来。否则，工作组就会对她“秘密社会串联”的罪名很快定性。不会像现在这样久拖不决。这也可以说明，李春生对她问题的所有口头表态，只是一种口是心非的表面姿态。因为他本人也是被批判对象，他也需要保护自己。

于是，方文馨打定主意。要让李春生做这个传递消息的第三者。

可是，第二天她就发现，要接近李春生并不容易。一方面，是因为她本人的行动已经被监管，无法自由和他人接触。另一个方面，李春生在翻砂车间工作，她在养猪场劳动，白天两人根本没有交集的机会。晚上，虽然两人都住在知青大院，但男女有别，人多嘴杂。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私下交谈？

唯一有可能接触的地点，就是放工后在食堂吃晚饭的时间。那也只能是在就餐高峰，食堂里人多嘈杂的时候。方文馨连续等了两个星期，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那天晚饭，食堂里就餐人数很多。打菜窗口排着长长的队。队伍一直排到了食堂的门边。李春生排在最末一个，身体就在门帘边。

方文馨看准了时机，排到了李春生的后面。她顺手撩起门帘，挡住了食堂里人们的视线。与此同时，她迅速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丢进了李春生手里的搪瓷碗里。然后，她若无其事地站在李春生身后排队打菜。落下的门帘则因为惯性，继续在她和李春生的身旁晃荡着。

李春生虽然毫无思想准备，但当他看到搪瓷碗里的纸条时，知道方文馨一定是有事找他。他没有公开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回头和方文馨有任何交流，只是悄悄地从碗里收起纸条，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食堂里就餐的人进进出出。没有人注意到他俩的这一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