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海与《草原小姐妹》

何华

中国琵琶大师刘德海4月11日下午在北京过世，享年83岁。当天晚上我看到福建南音名家蔡雅艺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幅刘德海题写的《南音情缘》四个字，他的书法棒极了，想想老一辈艺术家的综合修养真是好。这样的艺术家，走一个少一个，令人扼腕。科技进步了，但艺术也进步了吗？未必！

刘德海不是出身书香门第或音乐世家，他的琵琶启蒙老师是上海的一个泥瓦匠师傅，这个泥瓦匠将一把琵琶带到了刘德海家中，这是刘德海第一次见到琵琶。刘德海出生上海，通常我们说他是上海人，是的，他母亲是典型的南方人，但他父亲是河北沧州人。沧州有习武的传统，刘德海身手利落，上台演出或返场，常常一路小跑，非常矫健，他这个人和他的音乐都是刚柔相济的、南北融合的。他得一“俊”字。他的琵琶一般不让别人摸，他认为琵琶有灵性，让“不好的人”摸了，会影响这把琵琶的声音。

说到刘德海，我脑海里立刻就跳出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的旋律，当然他弹《十面埋伏》、《大浪淘沙》、《霸王卸甲》也没得说，可我还是偏爱他的《草原小姐妹》，因为走过那个时代。之前，根据内蒙古草原龙梅、玉荣小姐妹在暴风雪中保护公社羊群的真实故事，拍了动画片《草原英雄小姐妹》，记得小时候看过，对里面一首儿歌“天上的星星，星星多呀，星星多，不如我们公社的羊儿多”印象尤其深刻。1973年，刘德海和吴祖强、王燕樵合作，以动画片故事为叙事基调，谱写了这部琵琶作品，开了琵琶大型协奏曲的先河：既突出了琵琶这个乐器独特的音色，又发挥了西洋管弦乐丰富多彩的效果。据说，毛泽东喜欢听刘德海的琵琶，他为毛泽东弹奏《送我一支玫瑰花》，弹完以后，主席问，这是老百姓的调子吗？当时带刘德海去的院长非常紧张，回答，这是老百姓的调子，是从新疆民歌改编的。刘德海心里想：早知道就弹《滴水观音》了。

这部琵琶协奏曲的命运不是太顺，几经波折1976年才得以首演。相比，以同一故事改编的芭蕾舞剧《草原儿女》（因为芭蕾舞男女衬托的关系，将原来的小姐妹，改为小兄妹）就幸运多了，推出后，全国各地竞相模仿上演，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在合肥的江淮大剧院，看过安徽省歌舞团的演出版本，那时不过十二三岁，恍恍惚惚觉得美，几十年来都惦记着。后来，托朋友买到当年中国舞剧团的演出版本碟片，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1979年，日本指挥大师小泽征尔率领波士顿交响乐团访华，与刘德海合作演绎了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大获成功。大家都知道，小泽征尔非常喜欢闵惠芬拉的二胡作品《江河水》，其实他也非常钟意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尽管两者的风格不同。刘德海也是最早和柏林爱乐合作的中国演奏家，1981年，黄贻钧指挥了三场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出，就包括了刘德海担任独奏的《草原小姐妹》。当然，指挥若是卡拉扬，意义应该更大。

1982年，刘德海与新加坡交响乐团呈现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指挥朱晖，地点维多利亚音乐厅。当时刘德海45岁，看起来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中山装也拘不住他的潇洒和俊朗。我一位音乐家朋友看了视频说：“还是他的演奏动听，朴实从容的乐感，里面装的全是东西。”

刘德海去世的第二天早上，朋友传来本地琵琶演奏家吴奕明先生撰写的挽联：持琵琶念佛永生极乐；藉空性授徒直证菩提。这副挽联写得实在好！刘德海的琵琶作品吸收了不少佛曲，吴奕明从佛理的角度写挽联，可谓十分高明。后来得知刘德海果然信佛，常以“琵琶念佛”。

吴奕明先生的父亲吴继宜（膺赞），是新加坡华乐的奠基者，一代琵琶宗师。2001年，吴继宜八十岁时，出版琵琶独奏专辑，专辑里收有刘德海的题词墨宝。可见，刘德海先生与吴家是有交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