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
(2012-06-29 09: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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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刊6月27日广州《信息时报》(见报时篇名改为《走得出众》)
走路
何华
我现在还可以利索地走路,所以很珍惜这个功能,到哪里都尽量多走走看看。每个人慢慢地都会有走不动的一天,譬如年迈的父亲,病卧在床,没法出门。
曾在杭州生活过大半年,那会儿我正值青春年华,精力用不完,可以一整天闲逛。一个人白堤苏堤来回走,吴山孤山上下爬,不觉累;还曾从湖滨六公园经岳坟、玉泉、双峰插云、九里松,一直步行到灵隐寺。读到方令孺的一句诗“九里松前白乐桥”,就去找白乐桥、去找方令孺的故居。春秋天,杭州湖光山色花草树木一步一景,你边走边瞅,兴致能不高?
常有人问我,新加坡好吗?唉,这可为难我了。通常我就说“除了天气,其他都好”。可是,其他可以不计较,天气怎么能将就?星洲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户外走路,动辄汗流浃背。对我这个喜欢走走晃晃的人来说,损失惨重。不过,周末只要碰到稍微凉爽点的天气,我都会外出走走,小印度、甘榜格南、加东娘惹区、中峇鲁65座郁达夫住过的老房子、芽笼35巷徐悲鸿寄居的江夏堂,这些我都去寻过。更多的时候,就是闲逛,漫无目的。
在合肥,我家住在城东的工厂区,穿过一个生活区,就是合裕路,马路对面是一大片菜田,再穿过菜田就是淝河。读初中那会儿,常去淝河边玩,有时还摆渡过去,河对岸一下子就荒野了很多,我们还偷摘农家的桑果吃,吃得一手一嘴乌漆八糟的,没得抵赖。我算是乖孩子,被动地跟着邻居野孩子四处乱窜,也沾染了些许野气,总算没有辜负少年时光。刚看了碟片《十三棵泡桐》,和我们的青春岁月当然差别很大,但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同。淝河对岸也有成片的泡桐树,婆婆娑娑,风吹过哗哗的,摇着地上的碎影——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走了。
在上海读大学,星期天无聊,就瞎走。大学在五角场,55路公交车坐到外滩。下车就沿南京路走,从东走到西,晃个大半天,步到静安寺。中间有时在大光明看场电影,有时在人民公园歇脚。人民公园与人民广场紧挨着,那时的人民广场真是空旷的广场——没有博物馆、没有大剧院,哪里像现在这么局促!
近日在读王世襄的《锦灰不成堆》,其中一篇《李庄琐忆》提到年轻时从古镇李庄步行六十里去宜宾(王世襄解释:有人认为南方人比北方人矮,以步计里程,四川的六十里和北方的四十里可能差不了多少)。路上,看儿童在涧滩网鱼,“看得高兴,一时唤回了童心”。王世襄还说:“北京朝阳门到通州,都知道是四十华里。我曾步行去过两次,吃小楼的锅烧鲇鱼,买大顺斋的糖火烧。”他不愧是个美食家,到哪也不忘品尝当地的美食。
比起王世襄当年的脚力及游兴,我只有惭愧,好像还没有一次步行四十里、六十里的壮举。
走路谁不会?但走得出众也不容易。
张曼玉在《花样年华》里扭着扭着去买云吞面,印象深刻;陈冲一改“小花”之清纯,在《太阳照常升起》里一摇三摆,那股子浪劲,真是一浪打一浪;电影The Talented Mr. Ripley 里,Jude Law把花花公子的角色演得活色生香,他在街头那一串放荡扭摆的步子,走得实在魅力难挡。
古代行脚僧端庄的步伐是另一种魅力。对那些云游四方的行脚头陀,一直景仰。我案头供着一尊银器“行脚僧”,身上背着一个竹篓,内装经书,竹篓的上端扣着一顶荷叶状的竹盖,可以遮阳挡雨。其造型显然效法了《清明上河图》里的云游僧,又似脱胎于敦煌壁画《行脚僧图》。
古代的游侠也令人向往,“其行虽不轨於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网络时代的我们,整天面对电脑,与大自然日益脱节,虚拟度日,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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