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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

(2012-12-01 14:26:54)
标签:

杂谈

分类: 评论

1

晚上十点的公交车上。空而脆。

只剩下了时间的脚,踌躇着从这扇车窗对流到那扇车窗。汪静路坐在车的中间,最前面是司机,最后面是一对粘成了八爪鱼的情侣,他们像一枚果实里的几粒籽,安稳地晃荡在这一小块切割下来的空间里。路线是汪静路早已背熟的,娴熟的不用脚就能自己走下来,看着路两边的景物就像看着自家的东西。熟的快要落下枝头了。

汪静路靠着车窗,把头抵在玻璃上,倒映在玻璃里的脸和她的脸隔着玻璃紧紧贴在一起,两张脸彼此注视着。灯光和楼房重重叠叠地从玻璃里的那张脸里切过去,切过去。一时间,那张脸里落英缤纷。过桥了,玻璃里的那张脸像只容器,装满了泛着黑色鳞片的江水。有了这黑色的底子,她在玻璃里看到了那两滴浸在江水里的蓝,细长的,银脆的,酸凉的两滴,像是从很深的江底浮出来的。这是她今天刚戴在耳朵上的两颗蓝宝石耳钉,现在,正安静地爬在她的两只耳垂上。她对着玻璃,朝左面转了转脸,又朝右面转了转脸,在江水里顾盼着自己的影子。到江心了,江面愈发黑了,她的影子像一页纸融进了江心,现在只能看到这两点蓝了。在一片黢黑中,这两点蓝光像从闭着的古木门后飘出的两缕寒香,细细的,凉凉的,遥远的,像发丝一样可以绕在指间的。她的影子静静地看着她,像被两只蓝耳钉钉在了玻璃里。

后面那对情人喁喁的情话像动物暖湿的皮毛蹭着她,痒而潮。还好,到站了,坐在前面的司机极不耐烦地,把她像硬币一样排出了车门便咣当着走了。王玉成像往常一样已经等在站牌下了,他瘦瘦地站成一条影子,贴在夜色里。她和王玉成一周见一次。王玉成有收藏电影光盘的爱好,拥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碟库。所以到了他家里她要先把自己埋在沙发里看一部电影。然后,然后就是做爱,还能有什么。熄了灯,两个人一声不响地娴熟地脱光衣服,然后,一声不响地做爱。和王玉成在一起的夜晚就像一只上好了弦的钟表,滴滴答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往过流淌。这钟表也长到了她的身体里,如果到睡觉时间电影还没看完,就是再精彩的电影,她都会说,困了,明天早晨早点起来接着看吧。

因为和王玉成在一起的所有夜晚都长得太像了,重重叠叠地最后叠成了一个影子,可以是最近的这个夜晚,也可以是最开始的那个夜晚,一眼看过去就像X光线一样扫到了这些夜晚的骨骼。最早的那个夜晚是怎么开始的?大约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然怎么至于连点有关情节的尸骸都没有留下?无非就是一个男友不在身边的寂寞女人和一个妻子不在身边的寂寞男人之间的那点事,认识了,吃饭了,上床了。然后,有规律的上床沦为了侵蚀生活的惯性。

进了门,她把高跟鞋在门口一蹬,就把自己埋在了沙发上的一堆贝壳一样大小不一却五光十色的枕头里,她抱着一个枕头恹恹地看着王玉成说,给我杯茶。她觉得自己还像一尾鱼一样冻在公交上的那陀空气里,隔几天不见这个男人她就会觉得他陌生,她缓不过来,像不认识他一样,似乎还需要从头再来。茶送到她手里了,她捂着,像捂着一个小型的热带森林,阔大的叶子在水中疯长着。温度从那叶子间一片一片地渗进了她的皮肤里,她的身体慢慢苏醒了。然后,她抱着杯子盯着墙上的电视说,今天给我看什么电影?那口气简直像个病人在问医生,今天给我吃什么药。王玉成换上睡衣在那找碟,睡衣上斑斑驳驳的纹路,像落满了树影,王玉成像走在密林深处,背影看上去有些支离破碎。他头也不抬地问她,安德森的,贝托鲁奇的,伊姆贝克的,想看谁的?最后,他们开始看伊姆贝克的《太浩湖》,他坐到了她身边,就着一大堆枕头,就像两个人正坐在沙滩上的贝壳丛里。屏幕上是一个足有五分钟的长镜头,一辆车在一条路上一点一点地消失。他的一只手不耐烦地搭在她的肩上,等着那辆车从那条路上消失。其中的一只手指乱晃着,细细碎碎的末梢神经粘在了她肩上。她躲了躲,只盯着那个长镜头。

王玉成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像一只钟摆停电了。他说,那看谁的呢,换一部?他说的时候连忙从那堆贝壳中站了起来,按了暂停,又找别的碟。屏幕上一片猛烈的雪花落下来,砸着她,像时空正在这屋子里神秘地转换。然后,雪花突然消失了,屏幕上一个女人在脱衣服,一个男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典型的欧洲文艺片,从做爱开始,到做爱结束。颓废,优雅,苍凉。他们又静静地退回贝壳丛里,他的那只手犹豫了一下又放在了她的肩上。这次她没躲。他们看着电影里的男人和女人,突然,她觉得自己正悬在这屋子上空高高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和女人。明晰,亲切,却是两朵玻璃上的霜花。这时,空中的她看到沙发上的那个自己突然抓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屏幕黑了,像掉到了一口井里,屏幕上的男人和女人倏地没有了声息。王玉成那只手还搁在那,像正被煎着的鱼,不知道该取下来还是该继续放在那,他小心地看着她的侧面,问了一句,又怎么了?她猛地挣开那只手,像尾鱼一样把自己甩上了岸。她的话也像条鱼一样,明晃晃的,湿漉漉的,就会说怎么了,怎么了,你就不会说句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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