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善于竹篮打水的人（组诗）

惠永臣

 

 

石头

 

一块块石头。一块块无法生锈的铁

石头，始终没有放弃飞翔

 

河滩上。山坡上。墓地上

纪念碑上。瓷器里。天空里

石头有坚硬的本性，也有柔软的心肠

每一块石头

都可用来纪念一位故人

 

石头。心藏闪电的石头

收敛翅膀的石头

 

一个人一生应该抱紧几块石头

一个人的一生

用一块石头总结，没有多余的话——

恰到好处

 

 

          词语

 

我所臆想的词语

足以盛下我的无助、无奈、无度

以及无法。我常常期待

天空里多出一枚太阳

圣果足够我一生享用

 

这个词语，也许是骨头里的闪电

我的魂灵

我的叛逆，需要这样的照亮

这样的无法禁锢

 

这个词语，展开是地平线

那里隐约走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僧

他的经卷，始终合着

而天空的羊圈早已打开

四散的羊群

与星星一起，在我的头顶

经历四季

 

这个词语，恰好是一座石窟

那个燃灯，焚香，打坐的人

是我——

不是我

 

 

         白鹤

 

真的，我在这片林地的边缘

遇到了一只优雅的白鹤

她没有因为掉队而显慌乱

也没有因为身处荒芜之地而忧伤

正巧，我靠过去

她没有立即飞走

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朋友

有许多话

我们没有提起

包括，那场失败的恋情

 

最终，是我先离开

还是她

不曾记得。这么多年

“人们所尊崇的法度、纪律，规矩”

一概与我无关

我常常置身于荒芜处

那里，或许更能安慰

我这个善于竹篮打水的人

 

 

车祸现场

 

石狮子在雪夜走失

残存的底座上，伤口已被白雪覆盖

 

昨夜，有没有人听到一声巨响

有没有人，看见一头狮子

拖着受伤的身体

在雪野里踟躇而行。一头狮子

一直蹲在大门口

它威严如仪

 

在昨夜，在一场大雪中

它遭遇了一场车祸，肇事者不知所处

只有雪地上，有凌乱的足痕

不知是人的，还是狮子的

 

 

草莓

 

两株相邻的草莓树上

结着两颗小小的草莓。它们红着脸

像一对恋人。在清风里

轻微地晃动

像是在挥手告别，又像是久别重逢后

准备一次相拥

两颗草莓，两个小精灵

好像还不知道这纷扰的尘世

它们，可能还借助风

大胆地跳下枝头

永远靠在一起

靠在一起，打算白头偕老

 

 

玉兰

 

我爱丰腴的肉体

更爱肉体上掠过的风声

我爱那无休止的晃荡

更爱晃动里，那眩晕的深渊

我爱你开了又枯，枯了又开

更爱你那辽阔的白，以及白里那微微的声响

 

你站在那里，我在与不在

你都站在那里。一年一年

你先是掏出

道德的白，然后抽出形式感的绿

你是广大北方，早春里最美的女人

我爱你，就像爱针尖上的蜜

我爱你，就像爱蝶翅下的风暴

 

我爱你，玉兰

我爱你这个名字，爱你的妩媚

爱你，给了我最后的

忧伤与孤独

 

 

沉思

 

你的静坐里有涟漪不断扩散

四周的草木，虫鸣，风声

它们的念想是虚无的，不知的

只是这个夏天的一部分

身边的岸柳，婆娑里垂下安适的荡漾

你是一个把自己送到远方

又毫无理由地送回来的人

湖水回旋，折柳从水面上

拎起更多的雨声，一滴一滴的

一些人和事，不断地从你身边离开

 

不动声色，湖水照面

你拥有打扰你影子的权力

凌乱，不安，晃动，扩散，这些词语

适合于此刻的沉思

对于他，你再也不愿提起——

 

一个从没有游到过对岸的人

他对自己也知道的非常少

 

 

邂逅

 

可以说她是非常漂亮的

在那棵香樟树下，她来回走动

并不时抬腕，看看时间

应该有一个违约的人，他辜负了

时间和美。她的焦急和她的优雅

一样迷人。香樟树旁

有许多鲜花在这个夏日盛开

 

我只是路过这里

她等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因为她，我佯装着散步

从她身边经过了三次

那个在另一个地方等我的人

会不会认为

我也是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其实，按照往常

我应该提前她三分钟到达

 

 

暴雨前

 

微信里说：我所处之地

午后有暴雨

我赶紧把晾在铁丝上的被子收回

然后坐在窗前

等一场惊心动魄的闪电

 

此刻，树木无比安静，披着黑衣的燕子

不断地剪乱天空

唯有其中的两只，蹲在晾被子的铁丝上

尾翼上下摆动

此刻，我有足够的耐心

等待它们飞离，也有足够的耐心

等到暴雨后

领回它们崭新的孩子

像水洼里的雨水一样鲜亮喜悦

 

 

一次无关紧要的散步

 

我只是偶尔散步于此

我并不是经常来这里

这些野花，开得那么散漫，却不具名姓

它们太过普通

而两边的田地里，稻花璀璨

但我不能深入其中

我害怕，其中的一只蜜蜂

误我为天敌

只是，不远处，水波荡漾

光的翅膀这么明显，以至于

我错误的认为，我在凌波而行

 

只能到此为止

我不能往更深里走。我知道

世间的路太多，不可能一次走完

我还知道，太阳只有光

不会再有别的什么

至少，我是看不见的

 

 

在巴城，我遇到了你

 

我的好色

就像我好雪一样

那么白，那么浪漫，随意，恣肆

那么不可抑制的铺天盖地

 

美，有时不需要掩饰

有时需要你大胆地去追求

你的妩媚

不需要我长时间地注视

只是一眼，仅仅看一眼

就格外的爽心

 

你的美，应该能够满足我的好色心理

你的美，有时应该在暗处

在我不经过的地方

 

无论你在哪里

你细碎的香气

足以安慰我这个流浪者

不死的心

 

 

白鹭

 

在蜿蜒的湖岸边，我看见一只白鹭

优雅地把长喙伸进水里

和风一起，送过来一波波涟漪

这时候，多么需要安静

就像一朵栀子花，她的开放

那么静悄，无知无觉，芳香已经漫漶

 

蜿蜒的湖岸边，应该还有一个人

她默默地注视着对岸，那里有一座花园

有开始烂漫的夏天

或者，她可以像那只白鹭一样

优雅地甩甩长发

她更像一个无知少女

她有比时光更长的安静

不过，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在湖岸边，来回地走动

那一抹夕光，早已抽走了我的身影

 

 

暴雨中

 

先是鸟雀放低身段，在头顶焦急地寻找

雷雨前潮湿的腥味

接着是一股风，刮过树梢

风的舌头，舔过雷电的刀锋后

大雨倾泻下来

我和一群匆匆赶路的蚂蚁

被堵在半路上。蚂蚁们乱作一团

我无路可逃。

在一棵大树下

我还遇到了一只横穿马路的青蛙

它慢腾腾的，压低自己的鼓声

它要穿越过一片汪洋

它的对岸，是一个满足于一日三餐的俗人

他，暂且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是一个比雷电还可怕的人

他的两只脚，绝对不是渡船......

 

 

 

 

 

 

惠永臣，原名惠永琛，男，1970年出生，甘肃镇原人，甘肃作协会员。出版诗集《时光里的阴影》、先后有700多篇（首）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国作家》《解放军文艺》《飞天》《民族文学》《青年作家》《星星》《四川文学》《岁月》《黄河文学》《诗潮》《诗选刊》《延安文学》《安徽文学》《天津文学》《西部》《诗林》《延河》《中国诗歌》《青春》《文学港》《山东文学》《西南军事文学》《回族文学》《阳光》《湖南文学》《西北军事文学》《青海湖》《朔方》《骏马》《佛山文艺》《都市》《鹿鸣》《椰城》《秦都》《牡丹》《厦门文学》《北方文学》《甘肃日报》等多家报刊杂志。曾获甘肃省第五届、第六届黄河文学奖，白银凤凰文艺奖文学创作二等奖、获《黄河文学》2014-2015双年度文学奖三等奖、《鹿鸣》2015年优秀作品奖、先后有三次荣获《甘肃工人报》举办的全省职工诗词大赛一等奖。

作者通联处：甘肃白银市靖煤集团公司魏家地煤矿办公室。邮编：730913，电话：18309438760邮箱：bypchyc@sina.cn，qq:731599694；博客：http://blog.sina.com.cn/u/26424167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