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小诗是我喜欢的，它的尖锐让我着迷，但我知道自己表达不够。

       我还会继续写，继续用笨拙的笔戳一戳这个时代的无耻和龌蹉，守护我柔软的心。

      我讨厌这个微信泛滥，网络横行，佯装多情的年代。

      多么希望那些占驻山头和平台的，被人哄着抬着的，红颜们变着花名的来对号入座。

      满屏的诗人啊，满屏的意淫和自恋。而我自己，在痛恶时，也请多多检省。

      但请先允许我送出我的敬意：为那些真正坚守的只说热爱的人们，纯净的人们。

 

 

■鲁橹的诗歌

 

[作者简介]：鲁橹，女，本名鲁青华，湖南华容人。八十年代末始学诗，先后在《人民文学》、《诗刊》、《北京文学》、《十月》、《星星》、《飞天》等刊物发表过作品。偶有作品入选年度选本。现居北京。偶居湘北农村。

诗观：对于我来说，所有的语言都是突如其来的，它们美丽而又充满迷惑。然后我派出了它们，它们不是我对这个世界惟一的发言方式，但却是我最热爱和沉迷的方式，它们有时候代表了我，有时候不能。因为，我要说的似乎远不止这些。

 

她回到她的美好中（组诗）

 

●鲁橹（北京）

 

◎长沙烈士公园里的征婚纸条

 

只剩枝杈的桃树

挂着彩色的纸条

 

走近

我读出  我只读出

 

一张纸条上的

美好和圆满

 

◎听蛙

 

蜗居后，我越发海派

只把小房间做别墅呆了

喝茶看戏打牌，接待偶尔来的爱情

——是那种突如其来的的感动抑或自作多情

 

也会去外面看看动静

罪恶还是很高调

善良还是很羞赧

 

大白天的走近一面池塘

发现：青蛙在作狗叫

而狗，牵在老男人的手里

乖巧的回回头

 

◎对视

 

我低头看书

他低头看我

我是他的陌生人

从早到晚都是

 

抬起头笑一下

居然惊醒似的——

父亲已作古好多年

他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墙上

 

房子要拆迁了

公园九号路一拉直

我就得寻七月半

去给父亲寄点钱

 

越发没有烧埋的地点了

尽点孝心，要小心翼翼躲在背风处

而城市，没有这样提前预约的心情

它忙得，像一张纸钱

 

◎晚场歌舞

 

烈士公园道路平坦

一片叶子撩起裙子

成堆的人都有模仿欲

——你抓着她的手了

她手心已好久不潮湿

这会，连脸，也懒得红了

 

原本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晚场歌舞，是饭后的一顿夜宵

有人来健身，有人是爱美

如果一定得想歪才有情趣

那只好去床上说

 

——烈士从没想过这个后果

他打天下，只想让人拥有家

没想让人拆散家

 

时代的发展，只让烈士落伍了

 

◎暴戾的天气难于言表

 

时光晃得越发的懵了

不成规则的火烧云

在西天堆积而严密

新生事物的出口  关闭于黄昏

 

这以前我刚送窗台一个塑料桶

黑云压住屋顶  雷声中有闪电照明

大白天弄得我跌入梦境

桶底覆盖一层薄薄的水珠  我脑子激荡

明明有大雨点砸到桶里  声音模仿小偷进门

是雨长了尖利的铁脚么

仿佛进门就要把我放倒

生命有着朝不保夕的惶恐

……

 

暴戾的天气难于言表

漂浮的灰尘和流水

都挤在一个黄昏 

重复曾经见到的景象

 

我想我该把自己托付于人了

天气越来越暴戾

而我，与相爱的人曾谈起过余生

 

◎大暑

 

过堂风像被烙着了

他迅速的撞上了我

 

电风扇摇着头  他在长久的沉默之后

开始摇头

他对这个生活  是持否定态度的

他对我  他只是盯紧了我

加快了摇头的频率

 

远处和近处的树木

也一致静止  没有丝毫的反驳

只有蝉  含混不清的申述自己的无罪

 

我在大暑蛮横的裹挟下

眼泪渐渐浮上

 

◎来了一架飞机

 

事情是这样：来了一架飞机

京西南的天空  我六楼的阳台

看见它的屁股了

我害怕起来  我怕它一个猛子砸下来

削了我

 

我神经质的想逃跑的时候

玻璃窗用他的单薄挡住了我

他挡住了我

 

飞机走了

我祈祷它安全着陆

 

◎富贵竹

 

插在一个废弃的长白山酒桶里

圆形的酒桶，红色，正配了它的绿

是精致的

是摇曳的

 

我眼睛流泪，不能久盯电脑

转移注意力，它哑默，孤立

绿的小心翼翼

 

一直不清楚它到底该出现在哪里

来我这之前，身世是谜

细瘦的杆， 青筋的关节

条状的叶，像没有出处的诉状

 

怎么叫富贵竹呢

配合谁的虚荣

它认可了这个笔名

 

◎想象的一列

 

车晃过的时候 

我是想象的一列

有着遥远的路途

小草和空旷的野外也在那里

我是想象的一列

把这些同车的人

铺到他们自己的天边

 

即便有人是怀了心事的

即便  还不曾释怀往日的阴影

拿出的日记本   只披露了一半秘密

——我不愿我是更伤感的那列

对昨天有着同病相怜的默契

 

我祝福这一列

祝福：行驶的人   喊出彼此的名字

邀请他们  带上露宿的帐篷

 

◎街心花园

 

高温烈日   首都正大光明

我坐下来

拜见所有流逝的车辆和人流

 

如果允许   我真想躺下

在花园和喧哗的交错里

期待突然的宁静   和黑夜

我渴望   心头扯出的那根稻草

不是立交桥下的一缕叹息

——我不走拢

不跟更大的愁眉接头

 

如果允许  我就此安睡

白色的身体  是荒原里一束磷火

 

◎卖西瓜者

 

卖西瓜者

他挪了挪他的座驾，轮胎上的光线跳了一下

又复归原位

 

孩子睡得很熟

年轻妈妈狠狠地瞪着西瓜

像面对一堆炸弹

 

卖西瓜者

他继续挪了挪他的座驾

三轮车上的麦秸秆

粘着孩子的口水

 

知了嚼着什么东西

空气  掀了掀垂头的叶子

 

◎摆小摊的女人

 

小巷的路口  离红绿灯有些远

卖零碎件的女人  哭着  骂着  间或停下

她只是跑得慢了点  她腿有小疾

她被人逮住了

 

那些零碎件散开来   像女人无着落摊开的手掌

那些围拢来的人  一下子都成了勇士和亲人

安抚她  拍她的肩  递给她温暖的眼神

有人嘀咕  有人声音大一些

指责和愤慨挤到空气里 

路边的香樟树    有了火药的味道

 

渐渐地  街两边的窗户相继亮起了灯

有一个人开始离开  第二个  第三个

最后  只剩下那个哭泣的女人

她的两只眼睛  像两支红蜡烛

 

◎对一心想回家过年的人国家多的是办法奖励

 

奖一堆人给你。

奖陌生的爱人和脾气给你。

奖临时客班给你。

奖高额的盒饭，鲜艳的猪肉给你。

奖雾霾给你。

奖热闹的候机大厅给你。

奖高速路上一窟窿给你。

奖各式高中档私家车缭乱你。

奖天下无贼给你。

奖祖国大好河山一路慢慢优惠你。

 

◎对不知死活的人我们更加落井下石

 

没有绿皮火车

没有私家车

我喊了隔壁的空心人一声

她昨夜失恋

还拒绝拯救自己

 

还剩一点点力气，我说

我给你叠一个纸飞机

你闭眼

保准送你上西天

 

你真歹毒

你阴国的妈妈在天黑之前

干嘛不喊你回家

 

阴国的妈妈有梦托我

你们阳间的人作孽还不够——

离死近

离半死半活更近

 

◎继续嚎叫

 

现如今  蹊跷的事太多

马蜂去蜇了牛鼻子，牛鼻子不吭声

蜜蜂去蜇了花蕊，花蕊也不吭声

公蜂去蜇了母蜂，公蜂子高调，母蜂子还跑到屋外嚎叫

 

蹊跷的是：明明雾霾深厚的都市

偏偏跳出来一些阳光

像被谁抽筋了似的

一缕一缕，归到了晨报的子栏目

 

看起来很蹊跷

看起来它们都具备了继续嚎叫的能力

 

◎冷，不是唯一的

 

我没有看见更远的街道

更远的街道上的人流和车流

——那些紧赶慢赶的岁月

用加速度和阴沉的脸与生活对抗

 

我看见渐渐黑下来的行道树

用自己的阴影供出路灯

静静抱着的咬耳朵的小青年

他们的长腿裸着   横扫大街

 

只有归纳垃圾的人在忙碌

他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任一片树叶飞起来

盖上了一张娱乐海报

 

本就意乱情迷的街口   更拥挤了

听得见它在冷风中的喘气   咆哮

 

◎立交桥架空的画廊

 

立交桥架空的画廊

大面积的灯红酒绿

穿蓝着绿的纸醉金迷们

只看得见屁股摇摆

 

花蝴蝶一样的氢气球

吊死鬼一样的脾气

与尖声惊叫的卡拉OK族

有着相逢就抱

 

有一间房子是黑的

它若无其事的在那里黑着

 

有人心发慌

发慌也不离去

 

◎她回到她的美好中

 

黑夜享受了残忍的爱情

她回到了她的美好中

 

一颗来历不明的石子

集合了华丽的词语

 

它说尽了爱意

然后  被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