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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兰州:进入内心的城市(《神剑》2014年6期)

(2015-05-31 16:3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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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转载的诗歌
[转载]兰州:进入内心的城市(《神剑》2014年6期)

兰州:进入内心的城市

 

那是五月,庄稼成熟的味道从山脚下蔓延到山顶,发甜、浓稠而芳香。皋兰山上,天空湛蓝,流云如白色之飘逸丝绸。我也租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因为心急,讲好价钱就抬腿跨上马背。那马开始很听话,四蹄稳健。我想它跑起来,双脚下意识夹了一下马肚。它似乎懂我的意思,放开四蹄奔跑起来。路过一片麦地时候,马鞍忽然歪了一下。我上身猛地向一侧浮漂。急忙抓紧马鬃,扶正身子。才长出一口气。回到终点后,租马的人才满脸歉意地告诉我,他刚才给马喂料草和水,松了一下马鞍,我骑时他也忘了系上。

若是摔下去,我想我会负伤,至于会不会和租马者理论,自己也不确定。一个人在西北久了,就格外地热爱空旷、骏马、骆驼、羔羊、刀子、雪山、丝绸、大河、绿色等等单纯而雄阔的事物,诗歌、古曲、流沙、风暴、梦想、远行、孤独等等不切实的东西。那一次去兰州,照例和几个诗人朋友一起玩。闲来无聊,就去皋兰山。骑马是我长期以来热爱的一项运动。也总是觉得,一个男人只有在马背上,才能真的感受西北,并从中感觉和体验到西域之心。也只有在马背上飞驰,男人骨子里的英雄、骑士、刀客、诗人之梦才会显露端倪,并且与个人灵魂合体。

从马场向上,到三台阁一边,选择一棵姿态老迈的槐树坐下来,喝三炮台。这是兰州的一种美妙茶饮。冰糖、桂圆、茶叶、枸杞、大枣,清水之中俨然泡起了甘青宁。其中的民族味道更是叫人心神别异。几个人扯了一顿淡话。又说兰州最近发生的奇怪事情。实在无话可说,就老调重弹,说起兰州的历史。以往,我基本上做听众,想发言却在他们土著面前都是常识。这一次,我说的最多。其中原因,是年前受一家出版社之约,写匈奴的东方历史和隋唐时期的丝绸之路。

这真是一种历练和汇聚。在此之前,对于自己容身多年的西北,尤其是丝绸之路沿线地区,我知道的不过是皮毛。匈奴是史前时期在蒙古高原崛起的第一个大部落联盟,由冒顿建立起强盛奴隶制帝国横贯南北,借秦汉之争将自己的版图和势力延伸到了俄罗斯和中亚地区。然后,冒顿死后不过三十年,曾屡遭匈奴羞辱的西汉便展开了对匈奴持续半个多世纪的反击战。霍去病曾带兵强袭皋兰山,一战而俘获匈奴名王三十多人。自此开始,西汉对匈作战不断胜利,直到匈奴退出兰州及其周边如灵武、榆林、托克托等地。具有决定性的漠北之战后,匈奴被迫向西转移,可没过多久,驻守河西走廊地区的匈奴浑邪王因惧怕伊稚斜单于问罪,暗通卫青,率众投降西汉。

尽管河西地区不是霍去病强攻而下的,但霍去病对浑邪王的接应,以及他对河西走廊的开拓,显然值得彪炳千古。自此之后,兰州便不再是中央帝国的边疆了,黄河对于汉王朝而言,也不再不可逾越。由此而形成的巨大版图,把兰州囊括在了西北的入口和缓冲地带。东汉班超家族们经由兰州而西域,在各种游牧势力此消彼长的环境中,不仅为帝国建立了不朽功业,也使得他们一家青史彪炳。可所有的历史都是时间的陪葬品,两汉之后的大混乱,兰州以西地区,再度成为素来“以战止战,以战养生”和“战时常随月,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的游牧民族逐鹿的疆场。

随后的西域历史是从隋朝开始的,杨坚从一开始就下决心经营西域,派出当时的地理学家和大臣长孙晟出使西域,并在张掖长期住下来,沟通西域和中央帝国的往来、经济和政治。随后的杨广即使在高句丽战争之中多次失败,但也没有放弃西域。他兴之所来还御驾西征,在张掖召开了一次盛大的“万国博览会”。唐初的侯君集、李祎、李靖、李道宗以及阿史那社尔等人对河西及今新疆地区的再恢复之功,使得整个唐帝国受益匪浅,也使得唐成为历史上对外交往与东西文明文化相互渗透与流播的最兴盛时期。

又说了一会儿,日渐当空,头顶热,坡上的植物和泥土也似乎有些焦躁。乘坐缆车下山,打车到滨河路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因为都是舞文弄墨之人,吃饭总少不了酒。喝得有点晕乎了,就大谈诗歌,或直接隔桌朗诵。热闹了几个小时。转到黄河边喝茶。坐在永不航行的穿上,面对滔滔黄河,喝一口三炮台,大着嗓门冲裹石卷沙的大河胡乱大喊。没人听到我们在喊什么。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喊声还没出口,就被大水或者迎面的河风吞噬了。但在黄河边固船上喝三炮台,聊天,是在兰州最有诗意的活动之一。堪与皋兰山骑马充英雄、圆骑士梦相提并论。

黄河是一个庞大而悠长的名词,它的文化承载量显然超过了皋兰山。黄河流的是文明和思想,是北方文化代名词,隋炀帝杨广修造大运河,融合黄河与长江两河文明,也是不朽功德之一。面对黄河,作为诗人,想的是巍峨的雪山,青藏高地上的云朵、牦牛、冰雪和信仰。是水从高处向低处的流动和灌溉,是一种圣洁和超拔对低地生灵的一种洗礼和召唤。尤其黄河兰州段,七里河区的坦荡宽阔与城关区的湍急流深,再向上处的狭窄逼仄和参差地势,使得黄河在不同流域具有不同的身姿和内涵。进而影响着两岸的生态甚至生民的习性。

兰州段的黄河流态似乎塑造了兰州人某种脾性,直率甚至木讷诚实,暗藏机心而又思维沉潜。乐于表现却又内敛,坦诚之中不忘保留。好在,诗人都是性情之人,即使无数次面对黄河,也还是心潮起伏,如风鼓荡。羊皮筏子如同滚动的褐红色岩石,也好像不属于兰州,而是青藏高原的微缩部分,抑或辽远高地上的某种神谕或谶语。

几个人稍微清醒一点后,又说起古来写黄河的诗歌。我们一直以为,李白“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之外,再无人超越。一句天上来,黄河如有神,黄河如大吕,黄河苍茫,神龙见尾巴不见首,飘渺之中自有神意,迢遥之中横贯华夏。后世诗人,面对此句,当心神黯然,诗情消泯。李白独步天下。

作为今人,也妄称诗人,也为此李太白此句感到气馁。入夜,两岸灯火次第,映在滔滔河流上,土腥味愈发浓郁,兼还有牛羊粪便和青草腐烂的气息。有风吹来,凉意如清水袭身。站起身来,看喝水暗自喧哗,灯火不过其上的一种色彩。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流动和转换。都在被时间悄悄篡改。我们几个在河边消磨时光,无论高雅还是低俗,都逝不再来。这种悲伤,显然是无以复加的。回到住处,我在便笺上写了一首命名为《面对黄河》的新诗。

 

这一天我在黄河,数河沙

数年华,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怎么才能够滔滔不绝,数黄河兰州段的羊皮筏子

以及渡河的风,怎么才能躲避

近在咫尺的生死。自古以来,人类多么不安

在黄河一边,数着河沙一样的时光

意志昂扬

低眉顺首

最深的疼痛如水滴石穿

如铁桥之上的脚迹,总是被尘土灌满

 

那时候正是核心

皋兰山上没了文成公主,也没了捉蝴蝶的小女子

兰州城里都是水,以及水和泥做的人

以及他们的居所。我在黄河边上与诗歌坐下来

像一块石头,或者被另一块石头碰碎后的肉色石头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面对黄河

繁如蚕丝的世事,只剩下几句老诗

“派生昆仑五色流”、“铁马长鸣不知数”

“黄河之水天上来”,“椎鼓鸣钟天下闻”

我只能喑哑不语,看对面的白塔山

看掌纹,看这个世界在我内心的那种颜色和响动

然后叹息,然后把今生此前的灵魂经验付之一炬

 

落日向黄河之心撒马狂奔。我复归安静

黄河之声在黑暗中加紧喧哗,身后是灯盏

等我淹没,等我从黄河岸边,向着北中国最结实的水槽和栏杆

 

好像写完这首诗后,我就从兰州回到了酒泉。列车过了铁桥,就觉得兰州离我非常遥远。我不知道如何产生这样的情绪。但它却异常亲切。作为甘肃省府所在地,兰州显然是甘青宁新交汇之地,是进出西北的第一站和最后一站。躺在硬卧上,一下子想起很多关于兰州的往事。除了兰山骑马黄河边喝茶。似乎还有与朋友到酒吧小坐的癫狂,在东方红广场吃烤肉、金鼎牛肉面和砂锅的惬意。喝啤酒是兰州夏天最好的活动吧,烤肉一把,把嘴唇染黑,啤酒不用杯子,仰头猛惯,流到胸脯上。有几次,和一个朋友到茶吧小坐,说各自心事,夜深人静之时,在安静的路灯下告别。这种细小的情景比宏大的宴会和聚会更动人。

回到住处,却总是睡不着。在兰州,我总是如此。心里也似乎有些东西,要吐露出来才使得自己安静一些。披衣站在窗前,越来越深的兰州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稀疏的人和车辆,偶尔的呼啸和静静而略微慌张的走远。黄河涛声依稀可闻。更神奇的是,听觉里似乎有钟声,方向好像是三台阁或者五泉山。又一个凌晨,我怎么也睡不着,趴在床上又写了一首诗,题目就就叫做《兰州》。

 

金铁交鸣,天上来的黄河

我想捧起一把经卷,在皋兰山撒落

牛肉面大致是最好吃的

最好喝的是外地酒

那些天我在黄昏出没,街道逐渐冷清

抬头的楼宇,分明是天堂的花朵

躺在兰州的胸脯上

怀抱羊皮,我如此羡慕土著,热爱过客

 

几年后,兰州于我好像一个梦境。直到有一天,在网上与生活在江南地区的一位朋友说起西北。必须从兰州开始说起,我说到以上的个人体验。他连声说,一定要去一次兰州,再越过黄河到河西走廊,一个城市停留几天,一直到敦煌、阳关,如果时间允许,还可以去新疆。我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对西北有那么大的兴致。他反复说,丝绸之路,那么遥远、神秘,充满混血情调。地域的无遮挡与独自巍峨,是江南地区所没有的。唯独西北,才是放纵胸襟和驰骋想象,并在黄沙围困的诸多遗迹中念想往事的最佳之地。

朋友说来就来,而且要我去兰州接。我只好前往。一上火车,心里就隐约起一团兴奋情绪。我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对于兰州,我去过十多次,每一次都不断地串街走巷,遍阅这座城市各种人为与人文。每次都会产生一些新的想法,关于那座城市,兰州及其民众的某种状态的,充塞的满心都是。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与兰州这座城市已经有了一种相互渗透、不忍割舍的关系。接到朋友,一起再去皋兰山,给他讲自己获知的历史渊源和轶闻;在黄河边喝三炮台,背诵李白的《将进酒》。获得喝彩,也有一点虚荣。晚上去东方红广场吃地道的烧烤,喝啤酒。第二天去什川梨园。可惜过了春天,满树都是绿叶和梨子。蜜蜂在烂了的梨子上低头猛钻。我说,前几年春天,梨花开得如雪,我和几个诗人到过这里,在梨树下吃饭喝酒,再喝茶,日光从树叶之间不断西移,斑驳的光亮落在身上,有一种温热。还对着他背诵了当年在这里写的一首诗:

 

落叶下面是青草,酒水之上是苍天

兰州什川梨园,阔大、安静

秋风横穿稀疏花朵,梨子满树

我注意到一些黄色的胶泥

数十只黑色蚂蚁,还有翻来覆去的人的脚迹

陌生、遥远、意义寡淡

前来倒水的女孩子是羞涩的

一只蜜蜂,从我头顶,再到我的头顶

梨子一生都在想着逃跑,飞,确实有一些玄妙

 

这首诗显然是一时意气,情绪一如既往低沉,虽有一点轻快。朋友也说,这首诗歌感觉包含不多,意指也有些单薄。几天后,我陪着朋友从兰州出发,过黄河,乌鞘岭,到凉州,去天梯山、文庙、白塔寺。这里一切都是我熟悉的,说起也头头是道。再张掖酒泉嘉峪关。在长城最西边,说起冯胜和赵补初的书法。再去敦煌、阳关。当年的李广利、张仁愿、张守珪等名将,还说到张仪潮、曹议金。以及王圆箓、伯希和、奥布鲁切夫、吉川小一郎、桔瑞超﹑鄂登堡、华尔纳、张大千、常书鸿、高尔泰等人。返回到酒泉,我送他上车。他举着相机,又拍拍旅行包,说这一次是满载而归。

却不料,我再返回单位路上,接到他电话。他用一口吴侬软语说,他没有直接坐车到上海再回宁波,自己又在兰州下车了。我哦了一声。他说他还想去皋兰山上呆一会,随便去三台阁敲钟祈福;白塔山也要上去,据说那里有文成公主栽种的银杏树。我笑笑,说这样也好。他还告诉我,他此刻正在黄河边喝三炮台,还想起了我以前写的那首诗。他最喜欢其中“这一天我在黄河,数河沙/数年华,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怎么才能够滔滔不绝,数黄河兰州段的羊皮筏子/以及渡河的风,怎么才能躲避/近在咫尺的生死。”我笑了起来,声音很大。脑海里又出现自己坐在黄河边的情景。挂了电话,忽然想,这一次,要和他一起去兰州的话,此时,一定也在黄河边,再一次面对黄河,背后是楼宇和车辆的城区,皋兰山上,天空晴好,也会有一些来自高崖与雪山的鹰隼,在空无和高渺之地鼓舞长风,神性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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