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塞外胡胡

姥爷的大烟瘾戒了，日子很快就显出宽松富裕，随着姥爷精神焕发，身板硬朗，也更助长了他的家庭权威和与生俱来的势气。这一年，大舅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帅小伙儿，（前两次没提到这个舅舅，原来这个舅舅还有个姨，是姥姥没来之前姥爷和他的大老婆生的，大老婆死后姨早早就嫁出去了。舅舅因反对姥姥惯着姥爷抽大烟，一气之下出外某生去了。后来听说姥爷大烟戒掉了就回来了。但是也并不在家久留。）。姥爷觉得舅舅该娶媳妇了，就私下里托媒人给舅舅定了一门亲事。不但私自订下亲事，竞连结婚的日子也定好了。

舅舅不同意就走了，走了就杳无音信。而姥爷就按着老办法“公鸡拜堂”将舅妈照实娶回家里。其实这一举措，才为自己和家里酿成灾难。那个私自娶回来的舅妈总也不见舅舅的踪影，就根本不听姥姥姥爷的摆布，先是回娘家不回来。姥爷就牵着毛驴去接，说别看我儿子不在家，媳妇给他娶的就是他的，他一天不回就等一天，这辈子总有回来的时候。人们听了这话就指指点点，说儿子不回恐怕天长日久人家大姑娘就成了你的。舅妈感觉这话太难听，就开始不听姥姥姥爷的话，经常是吃饱喝足，不干活儿没事打小姑骂小叔。后来竟然与姥姥姥爷对骂，甚至公然挑衅跃跃欲试。终于有一天姥姥说话了，姥姥说:“儿子不回来，留着她干啥，还不如怎么来的，就干脆让她怎样回去，我家不养这样的媳妇。”

姥爷掂量半天还有点舍不得，毕竟三斗高粱换来的，就骂姥姥:“这都是你养的好儿子，自古婚事老子做主，我给你娶妻让你享受现成的你都不要，以后打光棍就别怨老子不管你。”

姥姥说:“当家的，你弄错了，那是你和别人生的儿子，和我无关。”

姥爷就生气。

姥姥就劝舅妈:“孩子，我对你说一件事，你的女婿不回来，意思就是不要你了。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也不叫个事儿。我想让你回娘家，有好主再嫁一个，就当我那儿子死了。行吧。”

舅妈一听就说:“行！”

姥姥长出一口气，收拾收拾就带着舅妈回了娘家。一进屋就对人家父母说:“别看孩子过门不知不觉二年了，可是我那小子始终没回来，闺女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就算白吃我家二年饭，当初给的三斗高粱我们也不要了。不能耽搁孩子的青春。这不，给你们送回来了。”

话没说完，就被人指着鼻子骂出来。说，“当初有三媒六证，说的都好听，我闺女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活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你现在给送回来，知道的是你儿子不回，不知道的会说我闺女做错了什么。”于是让姥姥又把舅妈带了回来。

姥姥犯难了，才知道，这件事有多棘手。

姥爷一听女家父母已经拒绝舅妈回门，也就不拿舅妈当回事了，就不再怕舅妈的撒泼，反倒动不动就伸手打舅妈，口里骂着:“早砸吧死早利索。你到底不是个吉祥鸟。都怪我当初错了主意。”姥姥一见舅妈挨打就喊:“要出人命了！”听着的人们就来劝架，姥姥就拼死拼活拉着。

舅妈开始的强悍，最后又变成畏惧，每到吃饭的时候就看着姥爷的脸，姥爷说一声:“去，今天没干活儿，还吃什么饭！”

姥姥急忙说:“让她吃让她吃，吃饱了待着去。”舅妈就吃。

有一天，舅妈拿着绳子去上吊，被人看见拉住了，自家人和外面人围了一群，七嘴八舌，有的说:“这是个大活人，一但有个三长两短，别看平时娘家不要，要是出了事就得讹你，人家那是攥着有把烧饼呢。你不能让她出事。”还有的说:“你早就该赔点东西找几个说和人，给人家送回去。明摆着，你不给人家东西，人家不接受。”有的人还说:“有一个办法能行，那就是让你小子回来，写个婚书，带着婚书往回送。他也就没说的了。”

姥姥没办法，就商量姥爷拿出一斗米试试，实在不行就再加点儿。只要他留下米，闺女就不好意思不留。可是姥爷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说他的小白米可不是随便给人的，那个茬儿，一粒也不给他。

姥姥实在没法，就托人打听舅舅的下落，好不容易知道了舅舅的下落，可舅舅却又不回来。姥姥只好穿戴整齐，随着人亲自找到舅舅，低三下四说了许多你爹和我都老糊涂的话，舅舅才回来。回来一看，舅妈真的很可怜，破裤子破袄，头发乱蓬蓬的，就像个乞丐，见了舅舅连正眼瞅都不敢。舅舅问她话就像是犯人见了法官。舅舅也没写什么婚书 ，就好好地待诚了舅妈几天，给她买了点随身用的东西，给她头顶扎估到脚后跟，衣兜里放上点钱，又给所谓的岳父岳母备上一份厚礼，像新姑爷走丈人家一样，让舅妈骑在毛驴身上，他牵着，风风光光把舅妈送回娘家。自此，舅妈再没回来，才断了这门亲事。

舅妈回了娘家，全家人总算舒了口气。姥爷擦擦额上的汗，心惊胆寒，从此再也不敢私自做主哪个孩子的婚事了。

姥姥知道舅舅在外面早有了家，就告诉姥爷，不要为他操心了，他在外面过得挺好的。

姥爷低着头，眼珠子在地上滴溜溜转，强忍着眼泪没掉出来。人们都说:“这就是儿大不由爷。人们都说王久发生了个好儿子。谁知道，也差点把老子给折磨死！”

2017.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