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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花楼鬼姬
文/点酥娘
第一章
夜,浓雾,黑云。
浓雾遮蔽了嶙峋的山体,黑云掩盖了淡淡的月华,月至中天,不多一瞬也不少一瞬,小西山内幽幽悬起一盏花灯,红的刺眼,艳的惊心,那光芒瞬间就代替了月亮,成为夜色里天地的主宰。
花灯燃起之后,小西山里的鬼市才真正开始,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同一时间亮起,人声鼎沸也在同一时间爆发。
世人皆道,白日里的小西山就像一只张开的鬼爪,随时准备扼住向东三百里的京城的咽喉,到了夜里,鬼爪中就像握住了一颗举世无双的夜明珠,耀目的光华让月光失色。
那颗夜明珠,就是鬼市。
鬼市,顾名思义,就是那些本该死了的人组织的集市。本该死了的人却没有死,没死的人就还要吃喝嫖赌,寻欢作乐,死,变成了活,那白变成黑也顺理成章,这就是为什么鬼市会存在,为什么存在在月黑风高的夜里。
入了夜还在小西山附近晃荡的,不是疯子就是快死的人。
封十二虽然姓封,却不是疯子,也不想死,但他必须要来小西山,还必须进入鬼市,去找那盏花灯的主人。
江湖人说起那盏花灯的主人,先是会眼睛一亮:“那是个爱说故事的女人。”然后神色一暗:“也是个美人,绝色的美人。”最后声音颤抖:“但她就像天际的云,变化万千,不可捉摸,像灼人的火,凭一阵风就能吞噬一切。”
封十二想起这番话,轻轻一笑,朝着鬼市的火光走去。
可刚一走进,他就后悔了,男人的怒骂声,女人的调笑声,管弦丝竹刀枪剑戟,各种各样的声音潮水一般涌来,各色各样的人物穿行在崎岖的街巷上,酒肆,赌坊,饭馆,青楼,该有的一样不少,只是每间店的房檐上都悬着花灯,一样的红,一样的艳,到底哪一盏才是那盏堪比月亮的花灯?
封十二驻足片刻,忽然左肩被人轻拍了一下,他一侧头,却没看见任何人影,封十二武功也许不高,但反应绝对不慢,可他却连一丝风声都没感觉到。他又转头向右肩,发现衣袖上多了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退三步。”
下笔苍劲有力,像是老人写的。
这时封十二的左肩又被人轻拍了一下,他再侧头,左边衣袖上也多出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别回头。”
这回的三个字写得七扭八歪,像刚练字的小孩子写的。
这件事发生在谁身上,谁都会觉得是个恶作剧,但封十二不是谁,封十二就是封十二,所以他重读了一遍字条上的内容,然后非常认真的目视前方后退了三步。
刚好踩在了一个人的脚背上。
“你怎么不回头?”说话的是个老者。
“字条上写着“别回头”。”
“踩了别人的脚也不回头?”声音又像个奶娃娃。
“不回。”
“你很听话,我喜欢听话的人。”
老者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比包子的褶还多,奶娃娃四五岁的个头,胸前挂着一个如意锁。
封十二终于见到了这两个人的真面目,此刻他们都朝他笑着,各缺了一颗门牙。
老者问:“你是谁?”
“在下封十二。”
老者和奶娃娃对视一眼,摇摇头齐声道:“没听过。”
“二位是?”
“不许问。”
“不许答。”
“在下来此寻找一个爱说故事的女人,不知二位可否指路?”
老者和奶娃娃又双双对视一眼,撇撇嘴道:“不许问。”“不许答。”
进了鬼市还能将这样的对话进行下去的全天下没几个人,封十二刚巧就是其中之一。
“我要再往前走一百一十一步,路过胭脂铺,买一盒最好的胭脂,翻过小山脊,登七层楼找到那个女人。”封十二脸上挂着如常的浅笑。
现在我们都已知道,老者和奶娃娃不对视就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回答别人的问题,与他们说话只能用句号结尾。
奶娃娃的大眼睛咕噜噜一转,说:“不对,你要再往前走二百一十一步,路过芙蓉酒家,喝老板娘卖的酒。”
“不喝酒,不能上楼,不上楼,找不到爱说故事的女人。”老者接话。
奶娃娃又转头向老者:“他没问。”
老者回看奶娃娃:“我没答。”
最后一个字落地,这两人已不见踪影,封十二还是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除了鬼魅,难道还有常人能练就此等轻功?更何况只是一个牙都掉了的老者,和一个牙还没长齐的孩子?
奶娃娃说的一点没错,二百一十一步,不多不少,封十二抬眼就看见了芙蓉酒家。
店内本来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正中的榆木八仙桌上,摆了三坛酒。
封十二一进来,店内就有了两个人,另一个当然是老板娘。老板娘名唤净如莲,如莲一样纯净,如莲一样清香,她穿着月白色的裙子,斜插一支芙蓉花样的玉钗,灿启朱唇:“这三坛酒,一坛十两、一坛一百两、一坛一千两,客官要喝哪坛酒?”
“酒有什么不一样?”
“酒都一样。”
“那我为什么不喝便宜的呢?”
“为什么不呢?”
封十二依然没有皱起眉头,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平静的微笑,这一切都很怪异,怪异很好,不怪异就不是鬼市了,不是鬼市他又为什么要来呢?所以封十二对目前发生的一切竟有些满意。
“老板娘,这三坛酒我都要了。”封十二从怀里掏出银票,两千两,太平钱庄,京都财力最雄厚的钱庄。
酒是好酒,陈年竹叶青。人是美人,万里挑一。封十二觉得两千两花得不冤枉。
然而好酒难入口,美人不在怀,净如莲拦下封十二举杯的手,说道:“客官要找人,最好就不要喝酒。”
“不喝酒,也能找到人?”
“客官既买了三坛酒,自然就能找到想找的人。”净如莲又解释说道:“酒都一样,人却不同,只肯花十两的不是穷光蛋就是铁公鸡,花一百两的不过是庸人,而花一千两的无疑就是傻瓜,这几种人,她都不想见,客官你不是这几种人,自然能找到她。”
“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你也知道她在哪里。”
净如莲抿唇笑笑,“来鬼市不会找别人,因为别的人都是死人,她嘛,就住在花楼。”
“挂花灯的就是花楼,花灯亮,鬼市开,花灯熄,活尸来。”净如莲在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已走出门口,摘下了芙蓉酒家招牌下的花灯,最后一句说完,她“呼”的一声将花灯吹熄了。
封十二没有丝毫慌乱,只因为他的周围还有光亮,小西山内所有的花灯仿佛都随着净如莲那口气而熄灭,可封十二身边仍有光亮,是月光,微弱却救命的月光,因为净如莲走出门口的时候,封十二也没有留在店内,此刻他正站在空荡的街巷上。
四周再没有声息。
一盏花灯在不远处幽幽燃起,红的刺眼,艳的惊心,一瞬间就让月华失色。
那样的花灯只有一盏,这次封十二已看清了它的位置。
花楼没有花,一朵也没有,所以世人皆知花楼的主人喜欢花,却不知花楼为什么没有花。
同样的,世人也不知道花楼的主人是谁,什么来历,她为什么爱说故事,她为什么,能控制鬼市。
世人只能叫她鬼姬。
封十二见到了鬼姬,她的脸上有一只蝎子,怀里却抱着一只兔子。
但封十二知道,即使没有这些,他的眼前也依然是一个让天下任何男人都难以忘怀的女人,她的眼睛有说不出的妩媚和说不出的清纯,她的身姿有说不出的妖娆和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只消看上一眼,视线就绝不想再从她身上移开。
她怀中的兔子是真的,此刻已跳开不知去向,她脸上的蝎子是画上去的,迎着光晕隐隐泛着紫光。
如果有一个女人既喜欢蝎子又喜欢兔子,那她无疑就是鬼姬。
封十二已不能再看,只能微微偏过头去,因为鬼姬已走到他的面前,离他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鬼姬呼出的气息,近到再向前一分,他的嘴唇就能碰上鬼姬的嘴唇,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偏头不能再看,再看他就要对眼。
鬼姬在等封十二开口,封十二说:“我是来听你说故事的。”
“那你准备了什么礼物给我?”
封十二哑然。
“没人告诉过你,想听我说故事要送一样我喜欢的东西给我?”现在那双眼睛里全是天真的疑问。
他应该知道的,可偏偏所有所有人都忘了这一点,因为他们都以为他肯本不可能见到鬼姬,所以没人告诉他要听鬼姬的故事,就要给她送一件她喜欢的礼物,偏偏也没人知道鬼姬到底喜欢什么,或者说没人知道鬼姬在你见到她的时候正喜欢什么。
“所以我不能说故事给你听了。”任何人看见鬼姬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都会感受她的委屈和遗憾,但是是没有人会真正相信的。
封十二不得不转身离开,他已没有再留下的理由,走到门口只须六步,这六步里封十二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想了一遍,除了银票他什么都没带,他有点后悔没有在迈一百一十一步的时候停下来买一盒胭脂......
可封十二又折了回来,越过鬼姬,直接坐在了她原本半倚的湘妃榻上,榻上还有让人迷醉的香气。
“我想我还是可以听你说故事的。”
“为什么?”
“我给了老板娘两千两银子。”
老者说过:“不喝酒,不能上楼,不上楼,找不到爱说故事的女人。”为什么要找鬼姬就一定要去芙蓉酒家买酒呢?为什么是十两不是一两?为什么老板娘带了玉钗却没有相配的耳饰?为什么花楼如此富丽奢华,芙蓉酒家却只有一张榆木八仙桌?
想到这封十二就全明白了,幸好幸好,封十二给了老板娘两千两,而不是一千一百一十两。
鬼姬突然笑了,整间屋子都随着笑容灿然生光,轻柔的声音说道:“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第二章
孤男寡女,在一间有夜风轻拂的屋子里,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可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正襟危坐地听那个妩媚妖娆却孤独的女人给你讲故事,何况是与彼此又不想干的故事,即使是君子也不应该。
可封十二做了,脸上还挂着笑。
温和的笑,清隽的脸,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君子如云,波澜不惊。
封十二说:“我想听一个有强盗、女人和银子的故事。”
鬼姬也笑:“是好故事。”
“当然是。”
“好故事为什么不明日再讲?你现在还有别的事想做。”鬼姬已然起身,丝袍划至肩下。
“我想做什么?”封十二的喉结上下滚动,这五个字说得异常艰难,因为他感觉鬼姬脸上的蝎子活了过来,而且就要爬到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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