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诺莎的神》

周霄山：

曾有多人先后向爱因斯坦问过同一个问题：“你信仰上帝吗？”爱因斯坦给出了同样的答复：“我信仰斯宾诺莎的那个存在在事物的有秩序的和谐中显示出来的上帝，而不信仰那个同人类的命运和行为有牵连的上帝。”也就是，爱因斯坦并不认为上帝是一个主宰一切的全能之神，他并不信仰教士们所描绘的那个上帝。爱因斯坦对“斯宾诺莎的上帝”进行了解释，他说“同感情结合在一起的、对经验世界中所显示出来的高超的理性的坚定信仰，这就是我的上帝概念。”在爱因斯坦看来，信仰上帝就是信仰经验世界中所显示出来的“高超理性”，或者说信仰自然规律。

爱因斯坦沿着斯宾诺莎的思路思考神学，他在《上帝之信》中直接否定上帝的存在。当爱因斯坦说他信仰斯宾诺莎的上帝时，关键就在于如何理解斯宾诺莎所说的神。在《伦理学》中，斯宾诺莎给神下了定义：“神，我理解为绝对无限的存在，亦即具有无限‘多’属性的实体，其中每一属性各表示永恒无限的本质。”也就是，神就是一种“实体”，而且是唯一的“实体”。斯宾诺莎说：“一切存在的东西，都存在于神之内。” 神就是一切存在物的总和。这与教士们所幻想的天父、造物主形象不同，斯宾诺莎的神已经去人格化了。以其说神创造了世界，倒不如说神就是世界本身。其次，斯宾诺莎又说神只按照自己的本性法则而行动，不受任何东西的强迫。从而，斯宾诺莎的神又排除了理智与意志，他不承认教士们所描绘的无上智慧与自由意志，反对用人的理智与意志来描绘神。最后，神不仅包含着万物，而且还是万物所得以存在和运动的原因。

斯宾诺莎的神概括起来是：神是万物的总和，一切事物都存在于神之内，神并不具有人格；神只按自己的本性法则行动，不受任何东西限制；神的万能体现在自己的本性法则之上，它并不具有理智和意志；神决定着万物的存在与运动，它使一切都呈现出必然性。

斯宾诺莎的哲学思想以他的第一个概念神为基础：神即自然：斯宾诺莎认为神即是宇宙的本质，宇宙的存在和运行是由神所决定和组织的。他将神等同于自然，并将神视为一切存在的根源和普遍的宇宙力量。唯一性与无限性：斯宾诺莎的神是唯一的，不存在其他的神。他认为神是无限的，具有无限的属性和本质。这意味着宇宙中的一切事物都是由神的属性所组成和决定的。能动性与确定论：斯宾诺莎的神是一个具有绝对能动性的存在。他认为神不仅是宇宙的原因，也是一切事物的决定性原因。神决定了宇宙的运行和一切事物的存在。神即自由：斯宾诺莎认为神是自由的。他的自由不是指神的意志可以随意改变，而是指神的决定是由自身的本质所决定的，而非外在的限制，神的行为是由其本质的必然性所驱使的。神即自身实现：斯宾诺莎认为神通过自身的属性和本质的实现来表达自己。宇宙中的一切事物都是神属性的表现，每个个体都是神的一种表象。

斯宾诺莎的哲学以因果决定论为基础，他认为宇宙中的一切事物都是必然的、因果链条中的一环。这种因果决定论不仅适用于物质世界，也适用于精神世界。所有的事物，包括人类的思想和行为，都是由之前的原因所决定的。因此，斯宾诺莎否定了自由意志的存在。斯宾诺莎认为，当我们认识到自己行动背后的必然性，并通过理性了解我们生活的自然规律时，我们就能实现某种自由。这种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出于对自然和自身本质的深刻理解。

人类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宏观宇宙的无限性，通过显微镜揭示了微观宇宙的无限性。自然科学的蓬勃发展，开启了一种新的世界观，人类一方面惊叹于自身的渺小和自然的伟大，另一方面也意识到可以通过理智去认识自然。人们从宗教的崇拜转移到对自然的崇拜，把一种神圣性赋予了大自然。斯宾诺莎说：所有的自然现象，就其精妙与完善程度来说，都包含并表明神这个概念。斯宾诺莎提出的“神即自然”观念，一方面确立了自然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另外，他也把追求人与自然的一致性视为最高的伦理道德目标。

爱因斯坦不仅是一个科学家，也是一个哲学家，也是一个对人类精神和道德有着深刻见解的思想家。爱因斯坦说：“我相信斯宾诺莎的神，是一个通过存在事物的和谐有序体现自己的神，而不是一个关心人类命运和行为的神。”也就是，爱因斯坦拒绝了人格化的神。爱因斯坦认为，人格化的神是一种幼稚的想法，是人类为了安慰自己而虚构的偶像。当然，爱因斯坦也不否认存在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力量，一种在自然和宇宙中展现出无限的智慧和美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就是爱因斯坦所说的斯宾诺莎的神。

爱因斯坦对斯宾诺莎的神比较认同，是因为他认为这样的神与他的科学观是一致的。而爱因斯坦的科学观实质是一种确定论，也就是认为自然界存在着一套客观的定律，这些定律揭示了宇宙的本质。出于这样的哲学观，爱因斯坦说：“我一再说过，在我看来，个人神的概念是一种幼稚的想法。你可以称我为不可知论者，但我不分享专业无神论者的十字军精神，他们的热情主要是由于从年轻时被灌输的信仰枷锁中痛苦地解放出来。我更喜欢一种谦卑的态度，与我们对自然和我们自身的理解的弱点相对应。”爱因斯坦认为，我们人类的理解是有限的，我们不能完全掌握自然的奥秘和我们自身的本质。爱因斯坦既不是无神论者，也不是泛神论者，而是相信斯宾诺莎的神，即存在于自然秩序中的神。

与西方哲学家们的思想相比较而言，斯宾诺莎的神更接近于老子的道。只不过，斯宾诺莎的神还是能够说清楚的，所以还是形而下的。而老子所说的道是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述的，是形而上的。所以，我想对于那些还没有悟道的人来说，我们可以通过对斯宾诺莎的神的理解，可能会更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地来悟知老子的道。

世界上的思想家、哲学家、学者们一直都在纠结和执着于唯物还是唯心，无神还是有神，孰是孰非。实际上，我们人类思想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开悟悟道。我们如果能够开悟悟道了，也就能够悟知，道就是宇宙自然万物及其运行和变化规律，也就是真理。也就会悟知，心即是物，物即是心，道即是神，神即是道。也就能够真正正确地悟知一切了。